更新時間:2013-03-30


    這裏距離盤山城已經相當遠了。藺相安看著四周鬱鬱蔥蔥的草木,原本應該讓人心情舒暢的景色卻隨著越發暗沉的天空而使他心情沉重不安。他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眼隨行在他身側的兩名大漢,貼身程度近乎是逼著他繼續往前走,那個“老板娘有事要找你。”的謊言早就在他們挾著他離開盤山城的時候就不攻自破了。


    藺相安想逃跑,他手心攥著汗,心想要怎麽從兩個高他半個頭,並且手持粗棍的大漢手底下逃脫,額頭漸漸溢出了一滴冷汗。一陣洶湧的風浪忽然自山頭向下翻滾而來,帶去他身上汗水,同時也微微平複了他劇烈的心跳。


    他悄悄瞅了眼山的另一側,在被繁茂的樹木遮擋的地方是一個亂葬崗,據說很久以前,幾大國交戰時,由於屍體數量眾多,堆積成山,蚊蠅擾人,難以妥善處理,於是都扔到了那裏,隨意地填埋起來;其中有戰死的士兵,被害的俘虜,還有受戰火牽連的無辜百姓。一到深夜,林子裏隨處可見從亂葬崗中飄出來的鬼火,不時更傳出淒苦的哭泣聲或是哀嚎聲,聽者無不驚懼,縱使是青天白日也無人敢踏進亂葬崗中,更別提路過了。


    藺相安想著亂葬崗,心裏漸漸有了個計劃。他若是想逃脫躲避身後的這二人,隻要找個機會逃脫,而後偽造自己進入亂葬崗的假相,嚇退這二人,即使無法嚇退,他也能趁著二人搜索的時候逃到山下,既而獲救。但他還有個疑問。


    藺相安快速向前走了幾步,轉身麵對著兩個大漢:“明人不說暗話,我娘從不離開忘憂樓到如此遠的地方,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那二字大漢微微一愣,交換了一個眼神,原本挺直的身子放鬆下來,態度也不如之前的認真,輕佻地對他笑道:“小少爺,你可還記得馬二爺?”


    藺相安聽得一怔:“誰?”


    “馬二爺,大富商,他在逛忘憂樓的時候看上你了,給了我們哥倆幾錠銀子,說要是能把你帶去他那,就再給幾錠。”大漢們擺弄著手裏的粗木棍,棍子敲在他們掌肉裏發出厚實的聲音,足以證明棍子的質量相當不錯。


    藺相安看著那兩根棍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又後退了幾步,這一次大漢們跟了上來。(.)“小少爺,勸你別打什麽鬼主意,你想想,在富豪家你既能吃飽穿暖,又不怕被老板娘打,這種生活豈不樂哉。”


    “要是覺得樂哉你們去啊,我相信你們被捅屁股的時候也一定覺得快活極了!”藺相安憤憤道。


    “藺相安!”大漢們麵色大變,又向前幾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藺相安連忙後退,差點跌倒。“停下!你們就不怕被我娘發現嗎!?”


    兩名大漢對視了一眼,嗤笑道:“就她那點薪水,不幹也罷,再說了,就算你失蹤個三五百天,她大約也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會慶幸少了你這麽個廢物。”


    “你們……”藺相安不願承認,但他們說的確是事實。


    “走吧,再磨磨蹭蹭下去馬二爺可就要生氣了。”漢子不耐煩地催促道。


    “走……”藺相安轉身,估算了一下自己與後邊兩人間的距離,“我走就是了!”說完,他立即抬腿朝林子深處狂奔不止。


    “媽了個巴的,追――!”


    藺相安在山林崎嶇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跑著,盡力從大漢們的視野範圍內逃離,然而他動作雖是靈活,體力卻遠遠及不上身後的兩名大漢,不久便被撲到他身上的重量給壓倒在地。


    那漢子將他翻過身上,手掌在他臉上抽了一下,藺相安的麵頰立即出現一個通紅的手印。


    “喂,輕點勁,要是你把他給打醜了,馬二爺反悔不要怎麽辦?”


    “嘖。”騎在藺相安身上的漢子朝旁邊吐了一口痰,站起身,把藺相安從地上拽起,正要說幾句威脅的話,後者卻朝著他下身狠狠來了一腳,趁著他吃痛鬆手之際再次逃跑。


    那漢子捂著胯下,疼得腦殼上直冒冷汗,心中一片恨意,早把什麽銀子忘到了九霄雲外,他咬咬牙,瞪著藺相安逃跑的身影怒道:“老子不把那王八羔子千刀萬剮,這輩子就把名字倒著寫!”


    好不容易逃脫了二人的追捕,藺相安喘著氣,在山林裏漫無目的地遊逛著,他先前的計劃雖是製造假相,趁亂逃跑,但由於方才的混亂,他早已忘了自己身處何方,太陽又被厚重的雲層所遮蓋,他隻能憑著直覺尋找出路。(.好看的小說)


    正當他在林子裏轉得暈頭轉向時,草叢裏突然冒出的動靜嚇了他一跳。他盯著茂密的草叢,吞了吞口水,躡手躡腳走過去,猛地扒開草叢,大喝一聲,一隻肥碩的灰兔子被它嚇得蹦蹦跳跳地跑了。


    藺相安看著那隻兔子,自嘲地笑了笑,同時也鬆了口氣,正慶幸著是自己想多了的時候,一個黑影陡地從草叢中躍起,在他看清之前將他按倒在地。


    那是不久前被藺相安踢著胯下的漢子,他粗糙有力的大手按在藺相安嘴上,另一隻手握著木棍,一下接一下地捅著藺相安身體,緩慢地移到後者兩腿間,咧開嘴笑道:“你說我要是用這條棍子在你這裏來一下你會不會叫得鬼都被你嚇跑?”


    藺相安從漢子赤紅的雙目可以看出對方此刻已經失去理智了,若是任由對方繼續下去自己極可能有性命之危。他使出吃奶的勁扒下捂在他嘴上的手,張開嘴大力咬了下去。


    “啊――――!”漢子捂著手,慘叫出來,他手上的肉被咬下一塊,直冒鮮血。藺相安趁此機會,抬起右邊未被壓製的腿朝大漢臉上踢去,那漢子也顧不得手上傷痛,將他腿擋了下來,正要開口大罵,突然轉念一想,將那條腿放在了自己肩上。


    藺相安用力掙紮了幾下,仿佛被石頭固定似地移動不能,他瞪了眼大漢,那大漢對他笑了笑,抄起木棍朝他被舉高的腿狠狠砸去。


    奉水在床底下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心想著藺相安怎麽還不回來,偷偷摸摸爬出了床,跳到了房頂上。


    要下雨了呢。奉水動了動鼻子,舔濕爪子整理了一下毛發,在空氣中搜尋起藺相安的味道來,男人的氣味若有似無,離城裏遠得很。


    就算要晚點回來,用得著去那麽遠嗎?奉水心生疑竇,躍過一個又一個的房頂,跟著藺相安的氣味朝山上跑去。


    一下、一下、又是一下,藺相安清楚的聽到自己腿骨被一寸一寸打斷的聲音,他手指掐進了身下的泥地裏,麵上因為劇痛而掛滿了淚水。


    “我看你還敢得意。”大漢扔下藺相安扭曲的腿,站起來朝後者的身上又踹了幾腳,“喂,說話呀,你剛才不是叫得很厲害嗎?哈哈。”


    藺相安被踹得翻了個身,趴在地上,斷腿隨著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拉扯著全身的神經,疼得他幾乎昏倒,他轉過頭,溢滿淚水的眼睛仇恨地瞪視著大漢,顫抖著呸了一聲。


    “瞪我?”大漢提著藺相安領子將他從地上拽起來,“讓我看看你這樣還能不能瞪我。”他放下木棍,抬起手伸進藺相安眼眶裏將裏麵的眼珠子挖了出來。


    “啊!啊――!啊!!!!!!!”無論藺相安怎麽捶打大漢鉗製著自己的那隻手都無法擺脫對方,他完好的那條腿大幅度抽搐著,大大睜著的右眼旁邊隻剩下一個血紅色的窟窿。


    藺相安再一次被扔回了地上,他已經虛弱得吭不出聲來,隻能依靠著雙手在地上緩慢地移動。


    “還敢跑!?”大漢怒喝,撿起棍子朝藺相安抽去。


    藺相安毫不反抗地倒在地上,他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了,隻能聽著身上的骨頭一截截碎裂的聲音,用無神的獨眼地盯著被隨意拋棄在不遠處,血淋淋的眼珠子。


    大漢踢了踢他無力的身體,“怎麽沒有反應?被老板娘打習慣了是吧,我這就給你嚐嚐鮮。”他說著,棍子朝藺相安的頭顱襲去。


    ――“你真的願意離開這個地方,離開所有認識的人,和我過上這種生活?”


    ――“嗯,隻要能夠和你在一起,其它任何一切都不重要。”


    藺相安闔上了眼睛,滾燙的淚水從他眼角滑落,接著,他在黑暗中聽到自己頸骨折斷的聲音。


    “喂,你怎麽把他給打死了!?”良久,另一名大漢終於找到了他們,當看到藺相安那張被棍子敲得扁碎的臉和滿地的腦漿時他不由地捂住了嘴,克製住嘔吐的衝動。“你瘋了!錢都被你敲沒了。”


    “我……我也不知道,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把他打死了……都怪他!是他先惹惱我!”持棍的大漢終於恢複清醒,他扔下棍子,懊惱地揪扯著自己的頭發。


    “別管這個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麽跟馬二爺還有老板娘交待,對了,先把屍體埋起來。”


    “屍體……對!埋屍體。”


    他們慌張地要將藺相安的屍體抬離此地,卻聽到樹上傳來撕心裂肺的野獸巨吼,他們抬起頭,隻見一頭身披鱗甲的鬼怪蹲在粗壯的樹枝上,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那鬼怪便從樹上一下撲到之前持棍的大漢身上,幾下撕咬便把大漢撕成碎片,另一名大漢則隻受了鬼怪一爪,帶著被撕成條的衣服和背後巨大的爪印連滾帶爬地逃下山去。


    鬼怪瞪視著大漢逃離的方向,喘著粗氣,他轉過身,看著地上藺相安不成人形的屍體,目光滿是痛楚。


    “相安,醒醒啊。”他用腦袋頂了頂男人的身體,又伸出舌頭舔了舔男人的手心,“相安,醒醒啊,你說過你會回來的。”奉水哽咽地叫著,身上的鱗片開始如同他的雙瞳般流出青藍色的血液來。這是他強行突破附加在身上的符咒的代價。


    奉水默默地盯著藺相安的屍體,他本應盡快對自己身上的傷勢采取措施的,否則必死無疑,卻仿佛下了巨大的決定,開始啃食起藺相安的屍體來。


    這與紅棗和小魚的味道截然不同,尤其想到對方是那個喜歡將他捧在手心,不顧他意願,拚命和他磨來蹭去的男人的時候。奉水忍住幾欲吐出來的衝動,含著淚,一口一口,將男人連皮帶骨,吞食殆盡。而後,他帶著滾圓的肚子,搖搖晃晃地朝亂葬崗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奉水拖著一路的血終於到達了地點。他筋疲力盡地倒在橫七豎八,用樹枝代替的墓碑中央,緩緩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便停止了呼吸。


    山上很快便來了一群人,他們尋找著鬼怪的身影,然而鬼青綠色的血液被隱藏在了草從中,連個影兒也見不著,他們隻能找到藺相安的衣服和大漢殘破的屍首,不久便放棄了搜索,一邊咒罵著鬼怪一邊下了山去。


    一場大雨來了又去了。


    是夜,懸掛於夜空中的圓月如同被雨水洗淨般透亮,亂葬崗上的群鬼或是在月光下飛舞,或是好奇地打量著那具肚子飽漲得不可思議的鬼怪屍體。


    忽然,鬼怪的肚子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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