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和飛從龍蛇鎮出發,詭八尺的心情是相當雀躍的。


    由於驚虹人與天風人同根同種的緣故,無論語言,文字,習俗等各方麵都沒有太大差異,隻有小部分的地區差異,因此一路走來,他們兩人並沒有遇到太多困難。不過和飛對帶著詭八尺一起上路顯然很有意見,他認為自己做得是大事,是正事,而這個小東西的跟來除了扯他的後腿外,簡直沒有任何用處。


    當然,用來做個障眼法還可以,單身成年男人很可能遭遇驚虹軍的盤問,帶了個小男孩,事情就好辦多了。


    不過要是這個小男孩每天纏著你問東問西,問你仗要怎麽打,當初的兩次圍剿到底是怎麽回事,淺水清為什麽會上了梁中流的當,又是怎麽看出問題來的,劫富濟貧行為到底有什麽意義,如何才能打勝仗等等這一係列問題,且問得刁鑽古怪,問得盤根究底,問得不依不饒,那麻煩就大了。


    比如現在,詭八尺就問和飛:“和大哥,戰爭中有士氣,紀律,地形,人數以及指揮官的水準等一係列勝利因素,那麽這些勝利因素中哪個最重要?”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和飛抓了抓頭皮,想了會回答道:“應該還是士氣吧,咱們軍隊裏不是有句老話嗎?沒有士氣的軍隊隻是一盤散沙。”


    “可要是那樣的話,當初的護民軍夠有士氣了吧?為什麽還會輸給鐵風旗?”


    “這個。。。。。。”和飛想了想又道:“那要不就是指揮官的指揮能力?反正肯定不是人數和地形。”


    “可是沒有足夠的士兵,沒有良好的作戰條件,空有再好的指揮能力也發揮不出來吧?”


    “這到也是哦。”和飛頭大了起來:“那就隻能是綜合能力了,一場戰爭的勝負,應該還是看雙方的綜合實力對比,除了你說的這些,還包括了戰損補充能力,物資支援能力,天時,地利等多方麵的因素總和,這個回答總對了吧?”


    沒想到詭八尺卻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的話,目前的鐵血鎮,論綜合實力,可比驚虹人差得太遠太遠,為什麽驚虹人兩次圍剿都失敗了,到現在鐵血鎮依然逍遙?不說驚虹,就說當初的止水吧,一個國家再弱,也總比一個鐵風旗強吧?為什麽能被鐵風旗輕易就滅了國?”


    “這個。。。。。。”和飛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唉。”詭八尺歎氣,隨口說了句新學的成語:“問道於盲啊。”


    和飛大怒,叫道:“你有本事你到是自己分析這是為什麽啊,你老問我幹什麽?我要是有那本事我就做將軍了!”


    詭八尺一抽鼻子,回答:“我覺得啊,戰爭中真正決定勝負的關鍵,不是自己的某個方麵很強,而是千萬不要某個方麵很弱。戰爭不是比武,誰的功夫強,誰就是勝者。戰爭是生死之搏,活下來的才是勝利方。比武贏上一百場,也頂不上戰鬥裏輸上一局。在這種生死之搏裏,有時候比的不是你打了對手多少拳,而是你能否挺住對手的攻擊,不露出致命的要害。打敵人再多拳,一旦自己要害被敵人捅了一刀,那就死定了。所以,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有時候不是出奇製勝,而是千萬不能犯錯。隻要不犯錯,就永遠有勝利的機會,這就是淺氏兵法所說的,沒有常勝的一方,隻有不敗的一方。誰離不敗更近一些,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和飛聽得目瞪口呆,看著詭八尺道:“你小子,有點門道啊。那你說說,這次的情況,驚虹人有沒有什麽要害可以讓我們攻擊?”


    詭八尺搖搖頭:“沒有,也不必有。”


    和飛大奇:“這是為什麽?”


    “因為鐵血鎮本身就已是驚虹人的要害了。如今的鐵血鎮,就好比是鑽進了一個人的身體裏的小蟲,在這個人的身體裏到處亂拱,會滋生細菌,侵害人的身體,使這個國家生病,衰弱,最終無力。對於這個小蟲子來說,攻擊對手是一種愚蠢的行為,想辦法活下去才是正確的。隻要這隻小蟲子一天還活著,驚虹人就不得不每天對自己用藥。是藥三分毒,治不好病,就會把自己的身體弄垮。所以,鐵血鎮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成為驚虹的一處極大危害,根本不必再多費心機去尋找新的要害。要知道人不怕受傷,卻怕生病。受了傷,隻要身體是健康的,總還能治好,可要是生了病,尤其是那種難以根治的頑疾,那麻煩就大了。它會每時每刻提醒你,騷擾你,讓你頭痛,讓你坐立不安,讓你沒法好好生活,休息,最好被它搞得精疲力盡,甚至崩潰。所以,鐵血鎮現在就是驚虹人的病根,鐵血鎮不需要去想辦法攻擊對手,隻要想辦法生存下來。他們生存的越久,對驚虹人的攻擊傷害也就越重。”


    這一次,和飛聽得是徹底震撼了:“你。。。你小子,你這些都是自己想出來的嗎?”


    詭八尺嘿嘿一笑:“有些是,有些不是。最近跟姬姐姐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有些是她說的,我就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有什麽說得不對的,還請和大哥改正指點啊。”


    和飛佩服的點頭:“你小子,有兩下子,說得真有些道理呢。”


    但是詭八尺卻又搖頭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每一次的圍剿,就是一次用藥,鐵血鎮這隻鑽入人體內的小蟲子就勢必會受到一些傷害。後麵的日子裏,到底是鐵血鎮先垮,還是驚虹人先垮,可就難說嘍。”


    他抬起頭看著和飛:“和大哥,咱們速度快點吧,早點到達留信息點,也好早點知道他們的情況。”


    “好。”和飛拍了拍詭八尺的肩頭:“你小子不錯,將來沒準能做個大將軍呢。”


    數日之後,他們終於趕到預定的消息傳送點。


    那是一個小木橋,橋底不顯眼處刻了一排數字,如203,145之類的。


    詭八尺好奇,問:“這是什麽意思?”


    和飛嚴肅道:“淺督發明的密碼通訊方式,需要有密碼本才能理解其中意思。”


    說著和飛從懷裏拿出一本書,對著那些數字翻閱,同時念念有聲:“鐵血鎮兵分四路,淺督以身犯險,引走蘇南宇,靈風旗向北,血風旗在中,鐵風旗向南。物資告竭,見字速將物資送往中部火雲城,往明成亦家尋找離楚,為臨時秘密中轉基地。。。。。。”


    緩緩將留言念完,和飛的神情越加嚴峻:“小子,咱們鐵血鎮的麻煩是越來越大了,現在必須立刻回龍蛇鎮,讓蘇夫人廉夫人把物資送到火雲城。至於淺督。。。唉,聽天由命吧。”


    詭八尺問:“和大哥,留信息的是哪路部隊?”


    “鐵風旗,是方掌旗親自留下的。他們是六天前由此離開,一路向南進發。”


    沒想到詭八尺臉色一變:“那鐵風旗也危險了。”


    和飛一楞:“為什麽這麽說?”


    詭八尺回答:“三天前,這個地方剛剛過去一支至少三萬人的大部隊。”


    和飛嚇了一跳:“你怎麽知道的?”


    詭八尺小脖子一直:“我是叢林裏長大的,這地方就是爬過去一隻耗子,我也能發現它的腳印,更別說是幾萬人的大部隊了。他們是追著鐵風旗去的,而且都是精擅叢林作戰的老兵。”


    “媽的!”和飛憤怒大罵。


    ..................................................


    夢,如海般深沉。


    淺水清覺得自己仿佛海中的一尾遊魚,在他的身邊,到處都是凶狠的巨鯊在來回遊弋。


    他隻能拚命地擺動尾巴,利用自己的靈巧來周旋,來躲避,必要時,斷尾,吐內髒,甚至鑽到沙土裏以求生。


    無論這條魚傷得有多重,它都不會放棄,因為它知道,隻要自己還活著,還沒有被鯊魚吞到嘴裏,那麽所有失去的一切,終將重新長回來。


    他拚地遊啊遊,隻覺得壓力無比的大,冥冥中仿佛看到了雲霓期盼的眼神,在呼喚,在等待。。。。。。


    然後,那影象突變,一下子變成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巨鯊向他咬來。


    “啊!”淺水清一下坐了起來,四周一片漆黑,惟有夜空中點點星光,送來少許光芒。


    懷裏是飛雪在拚命地拱著他,淺水清苦笑了一下,摸摸飛雪的頭:“大半夜的,你不睡,拱我幹什麽?到嚇了我一跳。”


    飛雪希律律叫了一聲,聲音甚是急促,它不斷揚踢急踏,似是在警告什麽。


    淺水清極少見到飛雪如此的不安,那一刻,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他想起了藍城驚變時那個冷棄。


    揚頭看去,原來包括老薩,石頭等人在內的所有士兵竟然都睡著了。


    “所有人都起來,有敵來襲!”淺水清瘋狂大叫道。


    “呼啦啦”的一片抄家夥聲頓時響起,所有士兵幾乎同一時刻跳了起來。剛才飛雪又是揚蹄,又是嘶鳴,都不能叫醒的戰士們,這刻被一句有敵來襲卻刺激得全都精神煥發的醒來,仿佛從未入睡過一般。


    淺水清大叫道:“飛雪已經報警,敵人肯定不會離我們太遠了,大家立刻走,不要停留。”


    “可是淺督,現在是半夜,看不清路,萬一走到泥潭裏去就糟了。”


    “我不是讓你們用繩子把彼此都綁好了嗎?”


    “大家太累了,根本沒來得及做這些,而且我們也沒這麽多繩子。”


    “那就把馬疆繩拿下來,馬都不要了,還要韁繩幹什麽!趨馬先行,馬要是掉進了泥潭裏,拉不出來就放棄,必須盡快通過這裏。再留下幾個人,觀察敵軍動靜,我需要知道蘇南宇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拉進這沼澤裏來了,如果是的話,那他們就得全部給我死在這裏!”


    所有士兵借著月色立刻行動起來,不遠處傳來沙沙的聲響,看樣子淺水清的大喝聲已經驚動了正在追來的追兵,他們也開始不再隱匿形跡了。


    淺水清眼中閃過一片狠戾,蘇南宇,你果然也是個有種的貨色,這種地方你都敢派部隊進來追擊,要不是飛雪示警,這支疲累交加的部隊說不定就真在此刻被敵人偷襲得手了。


    隨著淺水清的命令下去,所有士兵都紛紛行動起來,睡了兩個時辰,終於恢複了小半精神的士兵們迅速整裝出發,趨馬先行,以作探險,不時地有戰馬陷入泥沼時發出的悲慘嘶鳴,可惜馬兒不象人,一旦陷入泥沼中,就拚命**,結果越陷越深,難以救出。


    利用一匹匹戰馬在這黑夜裏摸索出的道路,充滿了艱險,泥濘與險惡,卻將行進的速度大大提快。後方追兵的聲音漸漸遠去,顯然做不到如鐵血鎮般用馬探路,一直走得較為艱難,偶爾也可以聽到一兩聲淒厲的慘叫,估計也是遭遇了鱷吻,或是不小心陷入泥沼中。


    沒有人注意到,石頭,那個和老薩杜康他們在一起的年輕士兵,並沒有出現在行軍的隊伍中。


    他默默地留了下來,在醒來後,就一直原地未動。


    他的一條腿在平陽大戰中受了傷,筋脈被砍斷,雖看上去完好,但是行動早有不便。沒有人知道的是,在這些天亡命的趨馳中,那條斷了筋的腿是如何的疼痛,又帶給他怎樣大的麻煩,但他一直都忍了下來,直到現在。


    當淺水清喊出我需要幾個誌願留下來探清追兵人數的士兵時,石頭苦澀地笑了。


    他看著自己的那條傷腿,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爬上了附近的一棵老樹。


    他靜靜坐在樹上,借著夜色掩護自己,數著時間,直到樹下開始出現一個個的驚虹士兵。。。。。。


    “一個衛官。。。又一個衛官。。。媽的,一個將軍。。。”他仔細搜索著追來的驚虹人,從他們的穿戴中分析對方的品級,從而分析對方的人數。


    當不遠處那名遊擊將軍出現在隊伍的最後方時,那將軍的身後已經沒多少士兵了,石頭笑了笑,然後就坐在驚虹人的頭頂上,用盡所有力氣大喊起來:


    “淺將軍!敵人隻追來三千人!蘇南宇沒有帶著大部隊進入深淵沼澤,他們可能繞路去前麵伏擊你們了!要小心啊!!!”


    鐵血鎮所有士兵同時回頭。


    聲音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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