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僅僅是張古感到了不祥,卞太太也感到了不祥。


    她想起,這個男嬰沒來由的就出現在小鎮上;她想起,這個男嬰在張古家過了一夜,張古的錄音機裏就有了古怪的哭聲;她想起,這個男嬰放在慕容太太家,迢迢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她想起,這個男嬰放在李麻家,李麻就不明不白地廢了……


    現在,隻剩下她家沒有出事了。


    下一個,就輪到她家了?


    這天早上,卞太太給老公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她要他馬上回來。她老公叫卞疆。


    他說:“生意正忙,我回不去。”


    卞太太:“家裏要出大事了!”


    他問:“怎麽了?”


    她就在電話裏把17排房發生的事對卞疆講了一遍。


    他朗朗地笑了:“難道這些事都是那個嬰兒幹的?”


    卞太太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在那個嬰兒的背後好像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輕輕地說:“好了,我馬上回去。”


    果然,次日上午,卞太太就看見老公風塵仆仆地走進了家門。


    卞疆是個商人,他除了錢,什麽都不相信。其實,他回來隻是想給無助的太太一個安撫。不管她把那個男嬰說得多可怕,他都淡淡地笑。


    但是,卞太太堅決要搬家。


    卞疆:“一點必要都沒有。”


    卞太太:“要不,你就別做生意了,回來天天陪著我。”說著,她的眼睛就濕了。


    卞疆想了想,說:“好吧,搬家。我給你買鎮上最好的房子。”卞家挺有錢,在小鎮算是富戶了。


    卞太太:“我要住樓。開糧店的霍三九剛剛蓋了一棟,二層的,他家要搬到城裏去,這幾天他正在賣呢。那樓在鎮南,離這裏最遠。”


    卞疆:“我們現在就去看房子。”


    夫妻倆來到鎮南,看了看那棟二層的樓,很滿意。隻是價錢太高了。他們和房主談了談,對方一口價,不減。


    卞疆有點猶豫———要買下這房子,基本上就花掉了他家全部的存款。可是,卞太太說什麽都要買。卞疆拗不過她,一咬牙,成交了。


    雙方約定三天後交錢。


    在回家的路上,卞太太心情特別好,她就要離開可怕的17排房了!


    當天下午,卞疆和太太就到銀行把錢取出來了。鼓溜溜一提包人民幣。


    他們剛回到家,就聽見李太太在外麵喊:“卞太太,我把叉給你送來了。”她的腳步聲很響,“噔噔噔噔”進了院子。


    卞太太有點緊張地看了看老公。卞疆雖然不相信太太的懷疑,但是這兩天太太一直對他描繪那個恐怖的嬰兒,耳熏目染,此時他也感到有點陰森。


    李太太抱著那個男嬰進了門。


    卞疆直盯盯地看那個男嬰。他在李太太懷裏專注地吃著一根冰棍,吃得很不幹淨,嘴邊髒兮兮的。


    李太太大聲說:“喲,卞疆,你回來了!”


    卞疆一邊把那裝錢的提包放進床頭櫃一邊說:“在外麵跑累了,回來歇一歇。”


    李太太:“好好歇一歇吧,賺錢還有夠?”


    卞疆:“也沒賺多少錢。”


    李太太把男嬰放到**,對卞疆說:“瞧,你家多了一個兒子。”接著,她對卞太太說:“輪到你家了。”


    卞太太假裝親近地摸了摸男嬰的臉蛋,說:“好的,你放心吧。”


    卞疆一直在看那個男嬰,他覺得這個孩子除了長得有點醜,似乎很正常,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


    李太太說:“那我走了。”


    卞太太:“坐坐唄?”


    李太太:“我還得去屠宰廠取下水。”


    李太太走後,卞疆抱起了那個男嬰,試探著逗他玩:“叉———叉———嚕嚕嚕嚕嚕嚕!”


    他竟然被卞疆逗得笑起來。


    卞疆小聲對太太說:“這孩子沒什麽。”


    太太瞟了那個男嬰一眼,欲言又止。


    後來,卞疆把他放在沙發上,讓他自己玩玩具,他跟太太一起去做飯了。


    在廚房裏,卞太太小聲說:“你不要當那個孩子的麵說什麽。”


    卞疆:“他聽不懂。”


    卞太太:“我總覺得他什麽都聽得懂。”


    卞疆:“咳,你別自己嚇自己了。今晚,我摟他睡。”


    卞太太:“別!我害怕。不管他到底是什麽,咱們小心點總不是壞事。”


    卞疆色迷迷地說:“那我就摟你睡。”


    吃晚飯的時候,叉狼吞虎咽,吃了很多。他還是不吃肉,專門吃青菜。


    卞太太一邊吃一邊冷冷地看著他那似乎很無辜的眼睛……


    晚上,卞疆躺在這個男嬰身邊,哄他睡覺。他輕輕拍著他,唱著搖籃曲:“小寶寶,真乖巧,靜靜睡著了……”


    男嬰靜靜睡著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有點陰虛虛。他的身上被各種猜疑纏繞著,就像毛發一樣,裏三層外三層,越來越看不清他的實質。


    卞疆把他抱起來,放在了裏屋的**。這期間,卞太太覺得那房款放在床頭櫃裏不安全,又把它塞到了沙發底下。


    夫妻倆鑽進被窩。


    花開幾度之後,兩個人都累成了泥。


    卞太太在黑暗中輕輕說:“你別睡啊。”


    卞疆:“為什麽?”


    卞太太:“我睡著了你再睡。”


    卞疆:“好,我等你。你睡吧。”卞疆說著,摟緊了太太。


    那個男嬰睡的屋子杳無聲息。


    過了一陣子,卞太太輕輕問:“卞疆,你是不是睡著了?”


    “沒有,等你呢。”卞疆在黑暗中說。


    又過了一陣子,卞太太又輕輕說:“卞疆……”


    他沒有聲音了。恐懼一下湧上卞太太的心頭……


    天亮了。吃過早飯,卞疆要去交房錢。


    他打開床頭櫃,沒看見那提包錢。


    卞太太正不情願地喂那個男嬰吃飯。她說:“我移到沙發底下了。”


    卞疆彎腰看沙發底下,說:“沒有啊。”


    卞太太說:“不可能。”


    她放下飯碗,來到沙發前,找了半天,什麽都沒有!她傻了。


    卞疆說:“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放在沙發下了?”


    卞太太帶著哭腔了:“就是啊!”


    說完,她發瘋地把沙發跟前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她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淚嘩嘩淌下來。


    卞疆也傻了。


    他們全部的積蓄,都不見了。


    那個男嬰坐在桌前,靜靜看著他們。卞太太感覺他好像在說:你們走得了嗎?


    她的眼裏幾乎噴出了怒火,她真想朝他大吼一聲:滾———但是終於沒有吼出來。


    她怕他。


    卞家被鎖定在了17排房。


    誰都別妄想離開這裏。


    卞疆的心情極其糟糕。那些錢是他多年來一分一文積攢起來的。那是他的血汗錢。


    他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難道那錢插翅飛了?難道暗中真有人不允許他們離開17排房?


    他百思不得其解。


    男嬰好像感覺到這個家遇到了倒黴的事情,他變得更乖,總是一聲不響,在角落裏靜靜看著大人的一舉一動,眼神像貓。


    自從丟了錢,卞太太對男嬰更是充滿了深仇大恨。她很少對他說話,偶爾叫他吃飯或者叫他睡覺,也是粗聲大氣,態度極其不好。


    每次卞太太叱喝他,他都很害怕,不安地觀察著卞太太的神色,不知所措。


    卞疆也開始排斥他了。他覺得,這個男嬰馴從的背後,確實藏著另一麵。


    幾天來,卞太太像霜打的花瓣,一下憔悴了許多。她總是蒙著被子抽泣。


    卞疆就勸她:“別哭了,你能把錢哭回來嗎?沒用……錢是人掙的,隻要我們好好過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很快……老話說,破財免災。”


    卞太太擦了一把鼻涕,瞟一眼在裏屋玩耍的男嬰,小聲說:“就怕破了財還有災。”


    卞疆:“不會的。”


    卞太太:“我已經感覺到了……”


    已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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