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諒隻是想找一個“保鏢”,向二夫人證明他處於安全之中。 結果這十六要去賞燈的口號一打出來,呼啦啦出來一群保鏢。


    七小姐也想出去玩,便依舊扯出陪客的幌子,抬了紀家人出來,先要請紀鄭氏,說是十四日姨夫人未曾去賞燈,今日補上。 紀鄭氏知她心思,笑說上了年紀,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許了紀靈書跟著出去。 再問紀淙書夫婦,他們道是前一日去過了便不再去,紀淙書要溫書,紀戚氏要伺候丈夫溫書,就隻叫妹妹一人跟去玩玩樂樂。


    七小姐本來對紀戚氏就沒興趣,對於她這樣賢惠到“同丫鬟一樣伺候夫君溫書”的行為頗為不屑,便也就丟開手,拉了紀靈書去,想了想,又叫上十四日未曾出門的五小姐、六小姐、九小姐同往,也好與祖母、母親那邊說話。 果然老夫人允了他們,又叫帶上十四,這十二、十三爺自然是要湊熱鬧的。 再加上正經的保鏢九爺夫婦,好麽,一下整出個旅行團來。


    男士騎馬,女士坐車,病號年諒特例,也坐車。


    本身九奶奶、紀靈書和七小姐一輛車,另三位小姐一輛,夏小滿與丫鬟們後麵幾輛小車上坐的,九奶奶因瞧那車不好,便要招夏小滿過來與自家同車。


    夏小滿忙不迭婉拒再婉拒,別說上了車隻有伺候領導的份,就說自家現在勉強能拿毛筆寫上幾個字了,還未擺拖文盲的帽子。 跟這群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地博士女們一輛車,聽她們念經還得裝聾作啞,也非鬱悶死不可。 出來賞燈是圖個樂嗬,找別扭誰幹啊?!她那小車雖沒主子們的車好,可是要自在多了。


    兩廂廝讓間,年諒來解了圍,叫夏小滿他那車上跟著伺候去。 夏小滿自樂不得的。 一定要伺候人的話,還是自家領導好打發。 九奶奶瞧了。 會心一笑,便也不再讓。


    年諒沒坐輪椅,叫人抬上車的。 車廂也是改造過了的,裏麵已不是什麽座椅加長加寬,一張小床一樣,半個車廂的椅麵,以保證年諒坐著時候腿能放直。 其上鋪著厚厚地被褥墊子,頂頭設的kao背引枕,在夏小滿看來,那就是軟臥啊。


    夏小滿安置了年諒坐好,自家也拖了鞋子坐到“床”上來,也這依樣自我安置一番,腳下墊了腳爐,腿上蓋好了衾被。 伸展了下胳膊腿兒,往旁邊引枕上一kao,舒服之極,心下喟歎,還是有錢好啊。


    *


    大秦尋常街道,每隔幾丈遠就有一根丈高地木杆。 上麵吊的鐵盆攏的火,作為街燈。 一般隻需要半夜時更夫背著梯子過來添一次柴禾澆一次燈油,就可以亮整個晚上。


    在平時靜夜裏,這樣的街燈雖沒有夏小滿那世界的路燈明亮,也是比較管用的,能照亮一方路麵。 然在元宵佳節的喜慶日子裏,入夜便是家家燈火,處處管弦,極是燦然喧囂,這街燈地光芒就顯得格外微弱。 就像這月圓夜的星光一樣黯淡。 待進入永樂街。 那些街燈則徹底淹沒在一片絢爛之中,不萬分仔細的辨別。 都尋不到一點兒蹤跡。


    永樂街連亙十餘裏,彩燈何止千百,極其新巧,怪怪奇奇,無所不有,金碧相射,錦繡交輝,寶光璀璨,照耀如晝。 道兩邊更有各色攤位,巧匠藝人,奇術異能,歌舞百戲,令人耳目不暇。


    好一派太平繁華景象。


    夏小滿眼睛都不知道落在哪裏好,原先隻在電視上看過、甚至隻在書本上看過的雜耍戲法,盡數呈現在眼前,滾刀的、吞火的、胸口碎大石的,她明明知道有的隻是個障眼法地騙局而已,可真看到時還是忍不住驚歎連連。


    而那些馴獸的,耍猴、耍鳥、耍蛇都不新鮮了,還瞧著有耍魚的。 那攤上設了一人高的台子,其上放著個木質嵌琉璃的大盆,盆中立半尺高了雕花掛彩的龍門,耍魚人就站在盆旁,口中含著竹哨,哨聲一響,一條通體金紅地魚兒便驟然而起,頭尾一弓,縱身躍過那龍門,再入水中。


    夏小滿看得有些發傻,年諒見了,笑道:“可要下車去看看?”又道:“外麵跟車的持葛手裏有散錢,你叫他賞些與那耍魚的吧。 ”


    夏小滿看了周圍圍的那一圈人,搖頭笑道:“人那麽多,也擠不進去,擱外圈看還不如擱車上看的清楚。 我隻是覺得新鮮而已……這魚怎麽這麽聽話呢……”


    海獅海豹海豚能訓,這金魚也能這麽聽話?貌似魚腦容量沒那麽高吧……這魚也成精了?


    年諒笑道:“沒瞧出來?”


    夏小滿一愣,果然是有貓膩的,忙道:“沒瞧出來,怎麽回事?”


    年諒搖頭笑道:“我少年時也是好奇,還曾千方百計問那人買魚買哨,初時他執意不賣,到我出重金才允。 待我回家與眾兄弟試玩,卻怎的都不成,那魚隻伏在水底動也不動。 老八性急,抓出來掐弄一番,再丟進水裏已是翻白了。 我惋惜了多日,一直甚惱老八莽撞。 後學堂恩師聽聞,便與我講,那耍魚人手中有線,那魚實是傀儡一般,線動魚動,不過逢佳節時出來哄人一樂,賺些銀錢罷了。 ”


    夏小滿估計也是這麽回事,得了年諒許可,挑了車簾探出頭去仔細看了,光線的原因,還是沒瞧出來那線在哪裏,隻能從見那魚落水時不甚自然的動作裏微微看出端倪,——那魚每一入水總能濺起大片水花來,確實像是傀儡木偶僵硬的跌進去一般。


    她回來不由歎道:“這也是個技術活兒啊。 真是高明。 ”


    年諒聽她讚高明,哈哈一笑。 叫她挑了車簾喊小廝持葛道:“持葛,去賞那高明地耍魚人百文錢。 ”


    這麽一來,他也來了興致,走了一段,又見訓鳥銜鬼臉兒銜旗地,他便指著那鳥兒道:“這赤喙雀兒訓教雖費些功夫,卻也不難。 每拿穀粒兒逗戲。 稍加時日,便能訓成。 說起來。 咱家六條通靈,也是能訓教會的。 ”


    夏小滿瞧著那雀兒靈巧地飛來飛去,腦子還沒轉回來,問道:“咱家誰?”


    年諒奇道:“六條,不是你給起的名字?怎的,忘了?!”


    夏小滿這才想起那隻上躥下跳的鳳頭紅來,笑道:“真忘了。 不過。 你覺得……能訓教它銜旗?”


    她總覺得六條高傲得一塌糊塗,日日裏昂首挺胸的,擺出副不可一世地架勢來,讓她哭笑不得。 訓練一隻這樣驕傲的鳥去銜旗?!


    唔,不過,也不好說吧。 畢竟,六條是為了食物乖乖進了那開口地籠子裏的,又再也不肯飛走。 估計也是可以因為食物乖乖聽話銜旗吧。


    好吧。 也許它根本不是一隻高傲的鳥,尚肯為五鬥米折腰。 然,真正高傲的鳥,到底是“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 還是“練實醴泉”也無法打動之?


    年諒見她不信,笑道:“一會兒叫持葛去問那耍鳥的買些旌旗、鬼臉兒來,回家試試便知。 ”說著又指著一旁那鬥雀的,道:“這般鬥雀兒卻是最好訓教的,比教銜旗還容易些。 《賦溪雜記》裏便有提及,此雀兒好肉食,隻肖以雀兒皮裹肉哺之,日久,則‘望其雀兒,便欲搏而食之’。 ”


    夏小滿聽了。 見那邊兩雀兒相鬥。 已是絨羽亂飛,果然是恨不得吃了對方地架勢。 不由打了個哆嗦,貌似訓練鷹啊狗啊咬人也是這麽的,食物外麵裹件仇家的衣裳,等到遇到仇家時候,鷹犬就隻認定那衣服下就是食物,上去就一頓啄咬……


    唔,果然,食物永遠是最好的引子,有了食物**,動物才不管其他呢,六條是“低下它那高傲的頭”,這鬥雀是同類相殘。 若說生存是第一位的,動物沒有所謂的倫常道德約束,那人呢……


    有了銀子的**,人也是什麽都敢做地。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絕非虛言。


    年諒本是興頭上,見夏小滿臉上沒點兒笑模樣,盡是厭惡之色,以為她嫌鬥雀血腥,便笑著攬過她來,安撫著笑道:“鬥雀咱們是不買的。 隻先買些旌旗來……”說著便要去喊持葛。


    夏小滿身子扭著有些不適,略掙了下,見他沒放手的意思,就自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隻道:“得了,還是別訓教六條了。 你不是打算隨時放它走的?等你訓練好了,它又飛了,豈不是白搭功夫?你要訓練,不如買隻不打算放走的訓。 ”


    她想起她們說年諒素來不養鳥獸,又笑問他道:“你不是懶得養鳥?現在還要訓鳥?可是養六條養出樂趣來了?”


    年諒笑容有點兒僵,瞧著她髻上銀鯉戲蓮地簪子,半晌低歎一聲道:“原也養過……就如那傀儡魚……後隻覺得生死無常,徒然傷心,不若不養,少了些樂子,卻也少了傷心,倒是幹淨。 ”


    夏小滿也歎了口氣,她也有過養動物失敗經曆,也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


    她小時候養過金魚,因為換水直接用的自來水,裏麵的漂白粉把魚毒死了;再又養過一隻小雞崽,傻傻的用吃餃子使的深碟子裝了小米和水,結果雞崽掉到水裏去了,打濕了大半的羽毛,不知道是受涼還是怎樣,就此病倒,沒兩天便死了。


    魚死時還好,隻無聲無息的翻了白,她難過兩天也就過去了;那雞崽死前卻是日日叫喚的,她幼小的心靈隻覺得那淒慘無比,雞崽死後她大哭了一場,還找了個藥盒鄭重其事把它埋了,之後很久都不肯吃雞肉製品,過了一兩年才緩過勁兒來。


    從此以後再不敢養任何東西,因為負擔不起它們地生命。


    生死無常。 徒然傷心。 她也這樣覺得。 不過她不養鳥獸是不肯背負“主人”地職責,倒不是要把自家變成佛爺,追求啥無喜無憂的,她地人生信條裏也有“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句。


    她吸了口氣,綻出個笑容,順手拍了拍年諒。 道:“話是這麽說。 不過,既然早晚要放六條走的。 那就訓吧,讓它在咱家一天,就給咱帶一天的樂嗬來。 ”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免得負擔不起招惹的後果。 但既已經招惹了,為什麽不在消隕前多尋寫快樂?


    早晚要離開。 現在也沒必要愁眉苦臉。 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何不快快樂樂每一天?


    她心情驟然好了許多。 扭頭瞧著年諒,含笑認真道:“得樂且樂吧。 ”


    年諒一怔,隨即牽了牽嘴角,握了她的手,眼裏滿是笑意,道:“那好,叫持葛買旌旗回來,六條交由你訓教。 ”


    夏小滿那臉兒立時晴轉多雲。 翻了他一眼,心道明明是你說要訓雀兒地,這一轉身活兒又丟我身上來了?我是想讓你訓,我看樂子。 好麽,這成我工作了!早知道就不攛掇,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事兒麽。


    她撇撇嘴。 嘟囔道:“得,要訓還是您來吧,我手笨,訓教不好……”


    年諒握著她的手緊了一緊,往身邊拽了拽,悶笑一聲,道:“手笨也無妨,你不也說隻圖個樂嗬麽。 ”說罷鬆了手,叫她去挑簾子喊持葛買來。


    夏小滿蹭到“床”邊兒,踩了鞋。 躬身去挑簾子喊持葛。 卻見馬車停了,外麵持葛應了一聲。 未及她說話,倒先道:“爺,姨奶奶,九爺身邊兒地芡實送吃食過來了。 ”


    夏小滿回頭去瞧年諒,年諒笑道:“難為九弟想得周到,叫進來。 ”


    九爺的小廝芡實捧了個食盒遞進來,先問了好,而後道:“六爺,這不是我家爺買的。 是七爺買了請爺和姨奶奶嚐鮮的。 ”


    “七爺?!”夏小滿要接食盒的手便頓住了,與此同時就聽見身後的年諒也問出聲來。


    夏小滿回頭望了他一眼,見他眉頭緊鎖,臉沉著,便還是接了食盒,因知道芡實是九爺的心腹小廝,便道:“進來回話。 ”說著遞了食盒與年諒,自家坐回到年諒身邊。


    芡實也是得過九爺吩咐地,知道六爺要問話,便上了車,跪在“床”前。


    年諒揭開食盒,見是一碗湯圓、一碟皂兒糕、一碟韭餅、一盤各色旋炙肉的拚盤,另有一盤子mi餞果子,淡淡道:“倒是齊全,果然想得周到。 ”因問他道:“打哪兒碰著七爺的?”


    芡實回道:“回六爺的話。 七爺方才是打五裏巷那邊過來的,來時就帶了吃食。 說是從那邊飲宴,思及各位爺奶奶小姐在此賞燈,就順便捎了宵夜過來。 ”他頓了頓,低聲道:“我家爺交代過,小的方才仔細瞧了,七爺是吃了酒的模樣,雖沒醉,身上有酒氣。 隻是跟著七爺的幾位哥哥都不像是吃過酒地。 ”


    年諒點點頭,叫他代為謝過七爺九爺,打發他去了。 而後扭頭向夏小滿道:“你說老七打的什麽主意?”


    夏小滿搖搖頭,前兒是偶遇,今兒人就不說偶遇了,今兒可是吃酒時不忘兄弟姐妹,特地捎宵夜過來,——雖然現在還沒到吃宵夜的點兒。 誰知道他打什麽主意?這裏麵誰是值得他討好的?紀靈書?他真要放棄整座花園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年老七所圖為何啊?


    “也許……”她張了張嘴,覺得沒有一條理由是能合理解釋年老七不kao譜行為的,所以,她又選擇了閉嘴。


    年諒沉思片刻,沉聲道:“滿娘,采藻和采艾是雁回居過來的,你回去私下吩咐她們,也常回雁回居轉轉……若是……”


    夏小滿心中了然,點頭應道:“我明白。 保證辦妥,你放心。 ”


    管不了妖精,還管不了唐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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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也在抑鬱中。 為啥進展這麽慢。 我也想快……偏就卡這裏了……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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