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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子說話的口氣,按理說是應該十分爽朗的大笑才對,可惜的是聲音落在蕭小天的耳朵裏,卻不知為什麽怎麽就聽著那麽刺耳,一字一句,就像一個個冰錐子一般,冷的叫人發顫。[]


    蕭小天渾身哆嗦了一下,眼角餘光一瞥,跟隨這長得瘦猴子一般的老者一同前來的三個年輕人並沒有什麽不適,想來是已經適應了這老人的說話的語氣。


    蕭小天不由得暗自猜想這老人的來曆和來意。


    牌匾上的幾個字鐵畫銀鉤,龍飛鳳舞,頗有幾分大家風範,俗話說字如其人,這老爺子應該也是一個爽朗的人物才是,如果僅僅從那幾個字來看,蕭小天的印象中應該是一個體型高大,精神矍鑠的人物,與現在蕭小天所見到的瘦猴子一般拄著一根龍頭拐的半貓著腰的小老頭的形象極為不符。


    這樣一個猥瑣的老頭子,說話的音調如同夜梟一般尖銳刺耳,如何能寫出這樣大氣的毛筆字來。


    診所的門虛掩著,半截白色的綢布簾把雕花的木門門裏門外格成兩個世界。


    診所不遠處的筒子樓裏,就是蕭小天寄居了兩年的蝸居,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感慨。


    也多虧了自己當初初來東江的時候選擇了居住在這裏,這才能接觸到張東庭這種極高規格的中醫,也才能使得蕭小天那原本已經成為一團灰燼的學習中醫的盡頭,又一次死灰複燃了起來。


    “師傅!”人還沒有進門,蕭小天先出聲喊了一嗓子,這才掀開門簾,把老人和他那三個隨從讓了進來。


    老人揮揮手,示意三個跟班在門外等候,那司機乖乖的退了下去,一直攙扶著老人的小三小四,卻有些猶豫,小三說道:“老爺子,您能行!”


    老人道:“看不起老頭子,嗯,退下!”


    蕭小天打個圓場:“我來!”老頭子可以嗬斥自己的隨從不讓跟進來,但沒有理由拒絕自己。


    從小三小四手中接過老者的手臂,蕭小天的動作出奇的輕柔,那小三看了蕭小天一眼,卻道:“你小心些!”


    老人卻不理會這些,任憑蕭小天攙扶著自己,還饒有興致的對蕭小天道:“你剛才叫什麽來著,我聽見你叫師傅,你的師父是援朝還是躍進,這兩個娃子,也回來了麽!”


    蕭小天笑了,應聲道:“都不是,老爺子,我的師傅,就是張東庭張老!”


    正說著,一陣爽朗的笑聲撲麵而來,緊接著便看到一個身形高大足有一米八左右的老爺子,出現在兩人麵前。


    這老爺子滿頭銀發一根根直立著,說不出的精神。


    正是中醫界的醫學泰鬥張東庭。


    以他在中醫界的成就,卻蝸居在這樣一個窮鄉僻壤的偏僻小鎮,蕭小天一直是不能理解的。


    就算是張援朝或者張躍進哥倆一趟趟一次次的來,試圖把老人接到自己身邊居住的建議,都一直被張東庭所拒絕。


    “小天來了,我讓張成給你打個電話,接到了沒有!”張東庭那爽朗的笑聲,震得玻璃窗格格亂響,這才是真正的聲如洪鍾,中氣十足。


    蕭小天連忙應道:“師傅,接到了!”


    話音未落,卻聽見張東庭的笑聲戛然而止,雙目圓瞪,一副驚訝之極的表情,似乎是見到了什麽難以想象的事物一般。


    蕭小天疑惑的道:“師傅,您……”


    隻見張東庭左腿向前邁進一小步,兩腿膝關節微曲,擺了一個弓字步,擺在前麵的左腳,輕輕點著地麵。


    看這架勢,分明是將要迎戰敵人的起手式。


    蕭小天一直不知道的是,原來自己的中醫導師張東庭,竟然也是一個練家子。


    果然,張東庭雙臂一前一後,左手掌心麵對他自己,招了招手,道:“來了!”


    一直被蕭小天攙扶的那瘦猴子一般的老人,忽然爆發出強大的氣場,一把便把蕭小天推開,隨手把手中的龍頭拐丟棄在一邊,雙臂微曲,兩手成爪,護在胸前,那貓著腰撅著臀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像一隻猴子。


    “來了!”猴子老者淡淡的應了一聲,卻把一邊觀戰的蕭小天嚇了一跳。


    媽媽咪呀,這老頭子不是跟蹤自己,難道說是來找張東庭的麻煩的不成。


    如果張東庭受了什麽意外傷害,他蕭小天那真是百死莫贖了。


    蕭小天心念及此,也擺出一個迎戰的姿勢,和張東庭形成掎角之勢,雙目冷冷的看著那個猴子老人。


    任憑他氣場如何強大,蕭小天也非得奮力一搏不可,這又能怪誰呢?要不是他蕭小天把敵人引了過來,張東庭住的如此隱蔽,斷然不能輕易被敵人發現。


    “嗬嗬嗬……”張東庭忽然笑了:“小天,退下,這裏沒有你的事兒,這是我們兩個老頭子之間的恩怨!”


    “這……”蕭小天有些猶豫。


    “說了沒事,就是沒事,我們兩個老頭子,是打了五六十年的老夥伴了!”


    張東庭一句話解除了蕭小天的疑慮,這兩個老家夥頑童心性,見麵就打,想來也是多年來的習慣了。


    “吱,,吱!”那猴子老者忽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身形就地打了一個滾,上抓下撓的衝到張東庭麵前。


    蕭小天暗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猴拳,怪不得長得跟個猴子似的,原來是練拳練得呀。


    張東庭單腳支撐地麵,雙臂箕張,須發乍起,大呼一聲:“鷹爪!”


    霎時間兩人戰作一團,蕭小天看的是眼花繚亂,兩人雖然步步緊逼對方,卻沾之即停,忽進忽退,眨眼之間,交手已經是十餘招。


    高手過招,與街上地痞無賴們打架就是不一樣,除了戰鬥激烈之外,竟然還有很大的觀賞性,尤其是兩人進攻的尺度把握的極佳,直到兩人身形乍合又分的時候,甚至彼此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沾到一下。


    不過這樣的戰鬥未免無趣和沒有血性,蕭小天不知為什麽又想起了當日王建同把大水管自行車架在頭頂大殺四方那威武雄壯的樣子來,倘使這猴子老者和王建同那種無賴打起來的話。雖然這老爺子功夫過人,不過誰勝誰負,還真的是未知之數。


    “你輸了!”


    蕭小天神思飄忽之時,猛聽得那猴子老者尖銳的嗓音響起,卻見戰鬥場中,張東庭一手扣著那猴子老者的手腕,神情自若,氣息悠長,那猴子老者卻恰恰相反,額頭見汗,氣息不勻,被張東庭扣住手腕,眼見是已經沒有了反擊之力。


    可是為毛他卻說張東庭輸了呢?蕭小天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卻聽見張東庭也點頭承認道:“是我輸了,不過你使詐!”


    “兵者,詭道也!”猴子老者麵色蒼白,卻依舊很自信的說道。


    “是,確實是這樣!”張東庭終於承認,拉著老者的手腕走到自己的診斷桌前,順手把老者手腕放在脈診上,微微閉起雙目,三指扣在寸關尺三部之上,開始把脈。


    蕭小天更是疑惑不解,剛剛還混戰不已的兩個人,現在卻眨眼之間變換了角色,一個醫生一個病人,這角色之間的變換,也太快了一些吧!


    張東庭心分二用,一邊把脈,一邊笑著對蕭小天道:“來,小天,坐到我身邊來!”


    蕭小天應了一聲,搬著一把小凳子坐到張東庭身前。


    張東庭道:“怎麽,不明白怎麽回事是不是!”


    蕭小天點點頭,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在自己師傅麵前,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這老家夥,我們兩個的交情已經五六十年了,久得很,久的我都快記不清了!”


    在張東庭緩慢的敘述中,蕭小天算是明白了一點大概。


    原來兩人交手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動手可以,不可以打到對方,任何身體上的接觸,都算失敗。


    換句話說,誰先被逼急了忍不住動真格的了,就輸了。


    比的就是個毅力和耐性。


    多年以來,那猴子老者一直是輸得多贏得少,眼看身體素質一年不如一年,便使了一個狡詐的謀劃,自動的把自己的手腕送到張東庭的三根手指下麵。


    張東庭行醫多年,已經形成一個固定的毛病,就像蕭小天當初做西醫的時候,見到人就看人家骨骼有沒有畸形,發育是不是正常,這也是做醫生的通病了。


    猴子老者就是抓住了張東庭這一個弱點,張東庭不是上當,而是下意識的便去把脈,一把便抓住了猴子老者的手腕。


    所以猴子老者才會說,張東庭輸了。


    天下之大,果真是無奇不有,蕭小天對這兩位師傅爺爺輩的老人家的頑童心性,實在是無話可說。


    突然,張東庭眉頭一皺,渾身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哆嗦起來:“你,你的病又加重了!”


    那猴子老者顯然對自己自身的身體狀況了解的十分透徹,隻是淡淡的道:“我曉得!”旋即哈哈一笑,道:“活了這許年,閻王也該收回我的命去了,要不是多虧了老哥一直給我吊著命,恐怕三十年前世間便沒有我這個人了!”


    “撲!”


    蕭小天大吃一驚,張東庭竟然在這個時候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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