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這姑娘說話就不對了,意思我們姐姐不該找你看病嘍?”


    一名中年婦人此時忍不住了,開口說道:“反正,我給你說,我們那位姐姐已經死了,你們看著辦吧,不賠銀子,那咱就報官!”


    何平安皺著眉頭,問了問那名婦人的長相還有孩子的樣貌,正是昨日那個孩子。


    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昨日那婦人病危,卻隻有一名七八歲的孩子扶著母親前來,


    今日那婦人一死,你們這麽多人便跑上門來,孩子反而不見了。


    這尼瑪,不會是職業“醫鬧”吧……


    “先說說,你們都是哪裏人?”


    何平安開口問道。


    “我們是大業坊石家的。”


    兩名婦人剛剛在何平安手下吃了一虧,不敢在他麵前造次,回答道:“那位姐姐,是石家老大的妻子......”


    何平安聽了一會兒,明白了過來,這石家有三個兄弟,老大石剛,老二石猛,老三石勇。


    而昨日來仙草堂的,就是老大石剛的妻子,石吳氏。


    而這兩名婦人,一人乃是石猛的妻子,一人乃是石勇妻子。


    老大石剛早逝,留下妻子石吳氏與兒子石真兩人相依為命。


    誰知今年,石吳氏也身患重疾,經過多次醫治,仍然不見好轉。


    昨日孩子石真將石吳氏帶到仙草堂治病後,石吳氏回屋喝了藥後沒多久,便去世了。


    “大業坊?”


    何平安心中咀嚼不已,接著淡淡笑道:“大業坊離這裏可不遠。”


    “若要治病,為何到我們仙草堂來?”


    大業坊在玄陽城東邊,而仙草堂在玄陽城西邊,兩者相隔十來裏。


    石勇妻子開口道:“大年初一,其他藥鋪都關門了,不來你們這裏,去哪裏?”


    “別廢話了,趕緊賠銀子吧!”


    何平安頓時啞然,這話說的沒有一點道理。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可沒有這個能力將他娘攙上十多裏來到仙草堂。


    況且,仙草堂也沒有開門,你們怎麽就知道大年初一,仙草堂會破例給你們診治?


    “賠銀子也不是不行。”


    何平安見周圍的百姓看到這裏吵鬧,有人開始駐足觀望,頓了一頓,皺眉說道:“但是賠銀子之前,我們要先去看看石吳氏的死因。”


    “另外,還有那位孩子,我們也想見一見。”


    石勇妻子滿口拒絕:“不行,你們先拿銀子來!”


    石猛妻子也在一旁推波助瀾道:“對,拿了銀子再去看,反正姐姐是在你們這裏治病後死去的!”


    “大家快來看看,這仙草堂把人醫死了......”


    兩人七嘴八舌,頓時便吸引了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


    本來就是大年初二,周圍百姓都沒有什麽事,看到這裏似乎出了什麽事,便都圍了上來。


    “瞧瞧,瞧瞧......”


    “我就說這仙草堂,治病遲早要出事,你們看......”


    “哪有這麽便宜治病的地方......”


    幾名看熱鬧的百姓在那裏指指點點,令紅夕緋俏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這幾個月來,仙草堂救治的病人不下千人,基本都隻比成本價高上一點點,紅夕緋的診療費更是分文不取,但到了這些人嘴裏,卻反而成了仙草堂的不是。


    “夕緋,你生氣了?”


    何平安看到紅夕緋臉色陰沉,淡淡笑道。


    “公子,你聽這些人都說的是人話嗎?”


    紅夕緋跺了跺腳,撅著小嘴,臉上滿是委屈和憤懣。


    “在重開藥鋪之前,我便告訴過你,大夫治病隻能治人肉體上的病痛,但人心裏的病,還得有人來治。”


    何平安緩緩說道:“在我的老家,就曾有一位大儒,棄醫從文,拿起筆杆喚醒世人。”


    “但我認為,肉身的病該治,人心的病也要治。”


    “所以,你既然選擇了做醫師,便要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態,隻管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況且,此時下定論尚早,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紅夕緋歪著頭想了想,好奇的問道:“公子,子彈是什麽意思啊?”


    “子彈.......”何平安看了看遠處又圍過來的一大群人,指著新來的人群笑道:“子彈,就是那邊那些人!”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體格壯碩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疾步走了出來,指著一名說三道四的佝僂老頭罵道:“孫老五,你他娘說話要講良心!”


    “你老娘的病是誰給你治好的?”


    “這麽快便忘了?”


    那名被叫做孫老五的佝僂老頭辯解道:“我娘的病是仙草堂治好的怎麽了?”


    “我也付了銀子的......”


    “我呸!”


    話還沒說完,那名體格壯碩男子便打斷了他:“你是付了三兩銀子,你到萬春堂去打聽打聽,就你娘那病,連醫師的診費都付不起。”


    “更別提還有藥材費了。”


    “結果在仙草堂三兩銀子便痊愈了,你那心是黑的吧!”


    “忘恩負義的東西!”


    另外一邊,還有近百名接受過紅夕緋治療痊愈的病人或者病人家人,都圍著孫老五等人指責謾罵不已。


    孫老五等人雖然臉皮已經修煉至刀槍不入的境界,但也架不住近百人的口水狂轟濫炸。


    尤其是其中還有數十名戰鬥力超群,菜市場大媽級別的人物,口吐河蟹,幾人被罵的狗血噴頭,最後隻能捂著臉羞愧地溜走了。


    “我說你們這幾個,敢來仙草堂找茬,這西市附近的人,誰不知道,紅醫師醫術高明,救活了上千人,豈是你們能誣賴的。”


    孫老五幾人是逃走了,這近百人在數名大媽的帶領下,又向石家等人圍了上來。


    見到這麽多人圍了上來,石家等人頓時嚇得麵色驚恐。


    “我們人在這裏治病後死的,這是事實!”


    石勇妻子色厲內荏壯著膽子說道:“若是我們在這裏有什麽三長兩短,官府那邊,可就不好說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法不責眾?”


    何平安突然開口說道,一對璀璨的眼睛笑眯眯的看著石家等人,接著揮了揮手,眾人立刻圍了上來,將石家六人圍的緊緊的。


    “啊!”


    石勇妻子見這麽多人圍了過來,哪裏經過這種陣仗,崩潰大喊道:“你們不要過來!”


    “你們.......我......我們銀子不要了!”


    石猛看著越圍越近的眾人,連忙開口道,便準備帶著眾人離開。


    他們本就是來訛銀子的,玄陽城的大多數藥鋪,一般遇到這種事都忍氣吞聲,掏銀子了事。


    誰知道這仙草堂,居然不吃這一套。


    “別呀,銀子我得給你們,這人我們也要去看!”


    何平安淡淡笑道,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你們想不看就不看的了。


    他經過剛才的簡單推測,便發現石真的娘,死的有些蹊蹺。


    如果就這樣算了,他擔心反而後患無窮。


    不如自己去查清楚,心裏反而踏實一些。


    想到這裏,他抱了抱拳,對著周圍的眾人說道:“各位街坊鄰居,承蒙各位對仙草堂的信任,但既然死者的確是在我們治病後死去的,我們便應當去查個清楚。”


    “若是避而不談,反而越抹越黑,相反,我們去查清楚,還我們仙草堂一個清白。”


    周圍的百姓聽了何平安的話,沉默片刻,接著紛紛鼓掌,那名壯碩男子開口說道:“那我們就陪你們一起去,免得他們誣賴你們,沒人幫忙。”


    何平安笑著說道:“多謝各位,但我想說的是,這世上還沒有人能誣賴我,便是嘉......誰來也不行。”


    他差點脫口而出,便是嘉明帝來了也不行。


    算了,還是給嘉明帝留點麵子......


    紅夕緋此時,已經感動的雙眼通紅,眼眶中有淚花閃爍,本以為,所有人都與那孫老五一樣,均是些落井下石之徒。


    此時才發現,原來卻有這麽多人在支持她,令她本來因此有些動搖的懸壺濟世之心,再次堅定了下來。


    公子說的這個子彈,還真是管用......


    說完這些,何平安也不再多言,示意圍著的眾人慢慢散去,然後便帶著紅夕緋向大業坊走去。


    石家眾人見狀,連忙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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