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淩囂趕到的時候,mg已經成了一座空樓。


    一腳踹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可留給他的,卻隻剩下一杯溢著清香的茶水,還有一張字跡未幹的字條--


    “鐵觀音,清熱瀉火,養陰生津益氣,特贈淩少。”


    五指收攏,淩囂死死攥著那張字條,手背青筋暴起!


    一腳踹翻了茶幾,太子爺暴怒了--


    “操,給我追!”


    ……


    彼時,東港碼頭,林念被帶進了一艘貨船。


    昏暗的光線,到處充斥著陰濕黴味的貨倉,林念便被安置在了這裏。


    上下打量著這間全封閉的屋子,昏暗中,林念黛眉微蹙。他們沒為難她,至少,她在這間房間裏是自由的。


    但她也不會傻到以為他們隻是邀她來做客那麽簡單,那他們是想帶她走?還是要用她來威脅淩囂?


    她不清楚,但她明白,不論是哪一樣,她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要怎麽脫身?


    急躁著,林念甚至把淩囂之前教給她的那些防身術在腦子裏全溜了個遍!


    但很明顯,她孤身一人想要逃過這艘船上幾百人的眼睛,那難度,可想而知。


    難不成她就隻能坐以待斃?


    不行,她就是死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就在她無限忐忑之時,艙門發出了吱呀聲響。


    那一瞬,她的心反倒平靜下來了,既來之則安之吧,她想知道,他們究竟要做什麽。


    伴隨著沉重的倉門被推開,昏暗中,林念也看清了來人。


    是左嘯天,以及他身後的孫琳琳。


    林念不禁驚歎,孫琳琳的好奇心到底是有多重?!以至於那麽貪生怕死的她都顧不得槍傷,竟然跑到如此陰潮的地方來看她!


    還真不枉她們同學一場啊!


    扯開唇角,林念笑了,那笑,蘊含著道不盡的嘲諷,就在這壓抑到不適合人類生存的房間裏,綻放著笑靨如花。


    視線從進門開始就不曾離開過她一秒的孫琳琳,自然是惱了,而像她這種胸大無腦的女人,行動遠遠比大腦思維要來得快。


    越過一言未發的左嘯天,她直接衝到林念身前,揚起那隻沒受傷的手就要打下去!


    隻因,她在她的視線裏,看到了自己的狼狽醜陋,其實她又何嚐不明白?但她就是不允許任何人小瞧她!


    一個眼神都不可以!


    那隻手,速度快力道重,隻不過,她太小看了現在的林念。


    好歹是被淩囂親自訓練過的,哪怕她隻領略了一點皮毛,但要對付孫琳琳,也綽綽有餘了!


    那帶著憤怒的手掌還沒落下,便卡在半空中無法動彈了!


    下一秒,林念飛速揚起另一隻手--


    啪!


    一聲在船艙裏回蕩的脆響,來自於林念的手與孫琳琳的臉蛋。


    瞪大了雙眼,孫琳琳滿臉的不可置信!


    現在,不論是林念的膽量還是本事,都叫她難以接受!


    難不成,身價漲了,脾氣也跟著漲了?!


    哼,她還以為她是太子爺的女人呢?現在,她不過是個階下囚!


    一個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的階下囚!


    捂著臉,孫琳琳惡狠狠地瞪著她,那般毒辣的視線,恨不能將她抽筋拔骨!


    “林念,我告訴你,你現在不過是隻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一會兒了!”


    嗬,如果她是想嚇唬她,那她還真是打錯算盤了!


    一個連死都做好準備的人,還怕她嚇唬不成?!


    看著她,林念扯開唇角,笑了。


    “孫琳琳,你還真是可悲。”


    如果她沒猜錯,她那次被綁架與孫琳琳開庭會審剛好是同一天,淩囂設計那一場,是想引出孫兆豐背後的人,而孫琳琳所說的孫兆豐的死,絕對不會是淩囂做的,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孫兆豐的死,是黑夜帝國的人做的!


    孫琳琳口口聲聲說要報仇,結果投靠的人竟然是自己真正的仇人,不是可悲,又是什麽?!


    說真的,她很懷疑她的智商,顯然,她也太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小姨跟了暗夜帝國那麽多年,他們都能毫不眨眼地痛下殺手,更何況是她這麽個不長腦子的女人!


    沒得看到她身後那位臉都黑了嗎?!


    習慣了掌控一切的上位者,又怎麽能容忍有人在他沒說話之前造次?!對這種人,林念太了解,就像……老爺子。


    很明顯,孫琳琳還沒弄清楚,給她個mg的總裁之位,她還真就以為自己有多重的分量了?暗夜帝國裏什麽能人異士沒有,她孫琳琳不過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


    “林念,你……”


    孫琳琳還要說什麽,卻被左嘯天冷著臉打斷了!


    “退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陰沉,直叫孫琳琳一個激靈,趕忙住了嘴,又瞪了林念一眼,她才不甘心地退到左嘯天身後。


    顯然,她還沒明白過來。


    嗬,還真是個徒有狠毒卻沒城府的女人。


    林念沒心思替她的前程擔憂,左嘯天更是沒工夫跟她多說一個字!


    看著林念,他笑了,從那份看起來的慈愛中,林念看到了那份更深層次的陰狠。


    這是要說了?!


    就見左嘯天招招手,他身後的人立刻呈上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在這陰暗的房間裏,那苦涔涔的味道不禁讓人心底生涼,嗖嗖地冒著寒意。


    走近了,那碗湯藥直接端到了她身前,蹙眉,就聽空氣裏響起左嘯天的嗓音“林小姐,我想,你應該用得到。”


    “你又想玩什麽把戲?”


    “我想玩什麽,你早晚會知道,現在,你就不想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沒說話,林念隻平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卻沒想到,他接下來的三個字對她來說,卻是個晴天霹靂!


    “保胎藥!”


    保胎……


    美眸圓睜,林念下意識地撫上她的腹部,難道,她……懷孕了?


    她懷了淩囂的孩子?!


    她……


    怎麽會這樣?


    這會兒,林念是震驚的!


    不是她不喜歡這個孩子,而是……他來的太不是時候。


    明明,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現在,她要怎麽辦?


    她不能讓他們的孩子受到傷害。


    震驚,激動,膽顫,心驚……


    幾種極端的情緒都充斥在她心口,她卻再也淡定不起來了!


    這個孩子是她盼來的,是她和他的結晶,她怎麽能……怎麽能讓他還未出世,就夭折在腹中?


    所以,她不能死!


    她要想辦法逃出去,她要逃出去。(.無彈窗廣告)


    如期看到了她求生的欲望,左嘯天笑了,這樣,遊戲才好玩。


    他喜歡把一隻拚命求生的螻蟻碾在指下,看著它痛苦,看著它掙紮,最後,他會一點一點放幹它的血,看著它希望破滅,看著它在他指下消逝。


    同樣,他也要讓淩囂看著,他要他親眼看到自己老婆孩子在痛苦中死去,那種感覺,多美妙!


    隻有這樣,他才能徹底擊垮他,擊垮淩氏,鏟平他所有的阻礙。


    “哈哈哈……”


    他笑了,轉身之際,他隻丟下一句“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刻吧!”


    一眾人離開了!


    船艙裏,又隻剩下了林念和孫琳琳兩個人。


    唇角綻放著得意的笑,孫琳琳伸手取過那隻被擱置在殘破桌子上的藥碗遞到林念身前,看著她失魂落魄,她唇角的笑也愈發明豔了。


    “念念,喝了它吧,至少,是對你腹中孩子的最後慰藉。”


    挑起眼梢,林念看著她,目光悲憫得像是在看一條可憐蟲。


    “孫琳琳,你就那麽認定是淩囂殺了孫兆豐?”


    “不。”孫琳琳笑著否認了,隻下一秒,那目光便又恢複了一貫的狠毒“還有你,林念,如果不是你,我哥不會死,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幅田地,是你,是你毀了我們的一切!


    你真以為你能跟淩囂白頭到老,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別做夢了!老天爺是公平的,就算你懷了淩家的孩子又怎麽樣?還不一樣是死!你信不信?他們可比我狠多了,他們會叫你生不如死,叫淩囂生不如死,更叫你們的孩子,死的很痛苦。”


    看著她臉上的快意,林念停頓了,說真的,她不能保證有幾分把握,更不能對孫琳琳完全信任,但,哪怕是有一分把握,她都要爭取。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真正的仇人是誰?”


    她在賭,賭孫琳琳跟孫兆豐之間的感情。


    但是,她好像真的高估了孫琳琳的智商。


    聽到她這話,孫琳琳就跟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嗤笑了!


    “我說林念,你就別再垂死掙紮了,死到臨頭還在絞盡腦汁地編造謊言,你累不累?”


    “如果我說,殺死孫兆豐的凶手是暗夜帝國的人,你信不信?”


    扯開唇角,孫琳琳壓根兒就不相信!


    掏出別在腰後的軍刀,孫琳琳笑著按下開關,隻聽‘嘣’的一聲細響,鋒利的刀刃便彈開了。


    湊近了,那刀刃在林念的臉上來回遊走著,孫琳琳笑得陰揣揣的。


    “我告訴你林念,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你猜,如果我這把刀子在你臉上不小心劃上兩刀,那些男人還會不會圍著你轉?嗯?”


    “孫琳琳,你真沒救了你!”


    “嗬,我有沒有救你管不著,關鍵是……現在沒人會救你了,你說,怎麽辦呢?”


    心跳如雷,林念下意識地護住了腹部,她自己不怕什麽,隻是覺得太對不起這個孩子。


    他還沒來得及看到這個世界,便要跟著她一起麵對死亡,甚至與,她連一個母親最基本的責任都沒有盡到。


    一滴淚,滑落眼角,林念摸著平坦的腹部,心底的悲痛難以言喻。


    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眼梢劃過一抹惡毒的光芒,孫琳琳捏緊了尖刀便要刺進那白嫩的肌膚,她要毀了她,親手毀了她!


    倏地,一道迅風襲來,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脆響,孫琳琳手中的軍刀哐當落地!還沒來得及驚呼,她便感覺後頸一陣鈍痛,眼前一黑,徹底陷入昏暗……


    看著從船艙頂上跳下來的男人,林念瞪大了雙眼……


    ……


    ……


    高速公路上,一輛蘭博基尼車後尾隨著幾十輛黑色轎車以及十幾輛裝甲車,遠遠看去,那陣勢,還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車內,淩囂熟練地操控著微型筆記本,一手撐著方向盤,臉色緊繃再緊繃。


    看著路線圖上越來越接近的小紅點,他冷凝的臉色甚至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那陣勢,讓人毫不懷疑他是去拚命!


    的確,林念是他的命根子,他們既然敢對她下手,他淩囂,定叫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但淩囂終究是淩囂,哪怕已經怒發衝冠了,他也沒失去理智,丫頭在他們手裏,他不能貿然行動,必須要有周密部署。


    沉著臉,他拿起副駕駛上的手機,撥出了一通電話。


    很快,尾隨在後的幾輛黑色轎車掉頭停下了,在之前,範虎已經安排人封鎖了高速路口,所以,現在在這條路上的都是他們自己人。


    油門兒一腳踩到底,蘭博基尼帶領著身後的一眾武裝車隊飛速向著東港碼頭而去。


    ……


    這邊,暗夜帝國剛做好撤離準備,淩囂的車子便到了。


    遠遠地,左嘯天站在甲板上看著那一眾車隊,唇角掛上了弧度。


    不錯,速度還挺快。


    身後,有人恭敬地湊了上來“尊主,我們……”


    揚手,左嘯天止了他要問出口的話。


    “備案。”


    “是!”


    那人退下去了,很快,甲板上便擺好了一桌,兩椅,外加一壺熱水,還有一瓶精裝鐵觀音。


    涼風習習,豔陽高照中,左嘯天坐在桌邊不疾不徐地沏著茶。


    車子停在岸上,訓練有素的特警以及淩囂的地下勢力紛紛跳下車,整齊劃一地排成一條直線!


    喀喀喀--


    全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毫無疑問,如果現在火力全開,整艘船都會被打成馬蜂窩!


    但,他料定了他們不會,因為,林念也在船上。


    遠遠地,左嘯天朝淩囂舉了杯,唇角的笑看起來很是沒有殺傷力。


    “淩少,要不要上來喝兩杯?”


    淩囂有的選擇嗎?


    隻要林念在他們手裏一天,他便如同被死死扣緊了命門。


    全副武裝的範虎疾步走到他身邊,語氣也是慎之又慎。


    “囂子,小心有詐。”


    有詐,這是必然的,但,淩囂沒的選。


    “原地待命。”淩囂丟給他的,便僅僅隻是這四個字。


    “囂子,我跟你一起去。”


    那老家夥明顯是在給淩囂下套,如今林丫頭又在他們手裏,這小子肯定會對他們言聽計從,他又怎麽放心他一個人進去?!


    側眸,淩囂重重地拍上了他肩膀,肩膀相靠,他隻說“記住,如果我回不來,你們要判斷進攻,千萬記住,要救出你嫂子,不惜一切代價,記住,是不惜一切代價。”


    “囂子,你……”


    手上力道陡然加重,他看到了他不容置疑的眼神。


    握著衝鋒槍的力道緊了又緊,半晌,範虎才別開臉,重重吐出一個字兒--


    “是!”


    “好兄弟!”


    拍了拍他肩膀,淩囂毅然轉身,踏上了甲板,向著左嘯天走去。


    在他對麵對下,淩囂直奔主題“人呢?”


    “放心,人我早晚會讓你看到,不過,恐怕現在淩少要先幫我個忙。”


    “哦?說說看。”同樣是那般氣定神閑。


    放下茶杯,左嘯天笑看著他“我暗夜帝國這麽多弟兄也是有家室的人,總不能全部交代在中國,我想,淩少怕是要送我們一程。”


    “好,我答應你。”


    誠如範虎所想,林念在他們手裏,淩囂便會對他們言聽計從。


    站在岸上的範虎也是心急如焚,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也知道不會是好事。


    沒一會兒,他便看到左嘯天爽朗地笑了,朝他們揮揮手,貨船便啟動了。


    這個結果,他猜得到。


    看著貨船走遠,範虎轉身進了大部隊身後,撥出了樊朝的電話。


    “你們那邊準備的怎麽樣?”


    “……”


    “好,一切按計劃行事。”


    ……


    甲板上,淩囂陪著左嘯天彎彎繞繞地說了近兩個小時,說的大多都是些不找邊際的話,他知道,隻要他們一分鍾沒有安全,他便不會讓他見到林念。


    握緊了拳頭,淩囂素來冷靜的心湖也變得不再平靜,妮兒,我和你在一起,別怕,別怕……


    現在,他也就隻能靠這種方式來慰藉自己了,對,不管她在哪兒,他都會在她身邊。


    直到岸邊的一行人都成了一排黑點兒,而他們也遠遠駛出了他們的射程範圍,淩囂才再次開口。


    “現在,我可以見到人了吧!”


    悠閑地斟著茶,手握籌碼的左嘯天明顯輕鬆的多。


    “不急,先喝杯茶,今年新下的福建鐵觀音,相信味道會很純正。”


    這事兒,他說不急,淩囂便急不得。


    看著他斟好兩杯茶,遞到他身前,淩囂甚至想都沒想便要拿起來幹了,沒法兒,他心裏急著呢!


    “急什麽?”左嘯天喊住了他。


    停下灌茶的動作,淩囂看向他,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就在淩囂冷冽眸光的注視下,左嘯天伸手都衣兜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兒,慢條斯理的打開,他徑直將瓶裏的液體放進淩囂茶杯裏。


    手指一彈,那隻被倒空的瓷瓶便被彈進了海裏。


    “喝了它,你便能見到你想見的人。”


    看著那杯加了料,顏色變得更深的觀音茶,淩囂二話沒說仰頭便灌了進去。


    甚至於,從頭到尾,他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


    看著他幹脆利落的動作,左嘯天眼裏更多了幾分賞識,能有這份氣魄的,放眼全世界都為數不多。


    “你就不想知道我給你喝的是什麽東西?”其實,他蠻好奇。


    隻可惜,淩囂沒給他答案,看著他,他仍舊是那兩個字--


    “人呢?”


    “嗬,還真是伉儷情深,放心,我會履行我的諾言。”


    說完,就見他拍拍手,船艙的門立刻被打開了,被兩個黑衣人架著的,赫然是那抹纖細嬌小的身影。


    淩囂的心,瞬間被揪起來了!


    猛地站起身,腦袋便是一陣眩暈。


    “嗬嗬,年輕人可不要衝動,毒素可是會加速的哦!”


    哪怕親耳聽到了‘毒’這個字眼,淩囂冷峻的眉峰也仍舊沒有皺一下,現在,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被人架著的那道身影,而她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心髒,強有力地跳動著。


    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他緊繃的神經,現在,他胃裏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但,他知道,他能堅持下去。


    堅持著,救下他的丫頭,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有事。


    親眼看著林念被架到木樁上五花大綁,他神色一稟,腦袋有是一陣更加強烈的眩暈。


    甩甩頭,他拖著那雙明顯快不是自己的腿,向著她走去,嘴巴裏,心裏,反複出現的就隻有那兩個字眼“妮兒,妮兒,妮兒……”


    她是他的女人,他怎麽能讓她有事?怎麽能?


    強大的意誌力支撐著他,就在體內毒素隨著奔湧的血液亂竄之下,他強撐著,向著她走近了。


    這時,左嘯天也站起了身。


    看著他,他突然笑了。


    “淩少,想不想提前看看你的孩子?”


    腳步一頓,一個晴天霹靂乍響在他早就不平靜的心湖!


    孩子?!


    林念……有身孕了?


    這一刻,他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喜訊還是噩耗,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


    胃裏攪動,像是有十幾把刀子將那血肉一片一片割下來似的,豆大的汗珠溢滿了額頭,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去!


    他得堅持住,救他的女人,救他的孩子。


    不管怎樣,他都是愛這個孩子的。


    心中信念更加堅定,他拖著已然麻木的兩條腿,固執地向著她走去。


    妮兒,不怕,等著我。


    他在心底呢喃著,但這一刻,他才真真兒體會到了什麽是力不從心!明明,他是那麽急切地想靠近,想把她擁進懷裏,告訴她,無論如何他都會永遠在她身邊。


    但現在,他的速度卻慢極了,那兩條腿甚至比灌了鉛塊還沉,更似乎,那已經不是他的了!


    額頭的汗,說是疼的,更不如說是急的!


    他淩囂沒那麽容易被打倒,但他隻怕,他的丫頭沒有他的懷抱會不會害怕?


    對不起。


    他淩囂,平生第一次想說對不起!


    對不起,他沒保護好她。


    對不起,他來晚了。


    一雙眼睛注視著她,腳下步子也在堅定不移地走著。


    看著他,左嘯天就像是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獵物,心情那叫一個暢快喲!


    半晌,他笑了!


    “年輕人,告訴你,千萬不要動情。”


    淩囂沒聽他在說什麽,此時此刻,他的視線裏就隻有他的丫頭。


    不料,下一秒,身後的人卻殘忍地下了命令--


    “剖!”


    伴隨著他命令一下,站在林念旁邊的男人突然拔出腿上的軍刀!


    意識到他們要幹什麽,淩囂瞪大了雙眼,就像個回光返照的絕症病人似的,他竟提起腿快速跑了過去!


    “不要!”


    一聲狂吼,有獵獵海風做襯,淒厲壯美的猶如沙場殘戈,他急速奔跑著,卻終究沒能敵過身後的子彈!


    砰!


    一聲槍響,他右腿淬不及防地彎曲了下去!


    骨骼碰撞在堅硬的甲板上,脆脆作響。


    但他顧不得其他,他的視線裏,就隻剩下那一人兒!


    半跪在地上,他歇斯底裏的呐喊--


    “不要!”


    “不要!”


    就在他染紅的瞳仁裏,那柄冰涼鋒利的軍刀,已然刺進了她胸腔!


    “啊!”一聲撕破聲線的仰頭尖叫,卻並沒阻止男人的下一步動作!


    嗤啦一聲!


    那一股腦流下來的東西,是血……


    是染著血的器官……


    “不!”


    他歇斯底裏地呐喊著,親眼看著他的妮兒痛苦地尖叫著,仰頭,露出了那一張滿是血的臉!


    海風吹開了複在她臉上的亂發,也露出了那張有著數不清的刀痕,染滿鮮血的小臉兒!


    這一刻,淩囂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不是他的妮兒,不是他的妮兒。


    可那刺目陽光下,他分明看到了她脖子裏滑出來的子彈項鏈。


    還有她手上那枚耀眼的婚戒。


    不,不會的,不會的!


    ‘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強撐起身子,拖著腿跑了過去。


    心髒,在抽搐著,全身都在顫抖著!


    就在他染滿恐懼的瞳仁裏,他親眼看著林念仰頭看著天際,那雙眼睛,他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水潤,枯槁,絕望,眼神渙散……


    時間,仿佛定格了!


    這一刻,是淩囂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他失去她了,他失去她了……


    這一認知,更叫他心口絞痛,那種痛,比被無數顆子彈打穿都要來的痛!


    痛,幾乎要窒息了。


    風聲,海浪聲,全部消失了,在他敏銳的聽覺裏,他隻聽得到她微弱蒼白的呼吸。


    那呼吸,似乎就要消散……


    嘶聲力竭地,他呐喊著,奔跑著。


    他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明明,在前兩天他們還在歡喜地舉行婚禮,她說了,她願意,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疾病還是健康,她說過,她願意,願意永遠守在他身邊的。


    怎麽可以,她怎麽可以食言?


    妮兒,你看到了嗎?我來了,我就在你身邊,你怎麽能丟下我?


    你忘了嗎?


    你說過,我是你的藏獒犬,你走了,我怎麽辦?


    心口,鈍痛著,他親眼看著,那雙他最喜歡的眼睛合上,無力的垂下腦袋。


    他知道,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林念!”


    他嘶吼著,拚盡全力地嘶吼著。


    就如同映照他此時的心情,船下的海浪用力拍打著船身,發出‘啪啪’的劇烈聲響。


    此時此刻,沒人會知道,就在海底,有人正奮力做著怎樣的部署。


    但那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沒了林念,他的生命還有什麽色彩可言?


    他願意做她的藏獒犬,隻要有她在身邊,他情願世界隻剩黑白兩種顏色,但她不在了,那些還有什麽意義?!


    就在他即將靠近那渾身是血的人兒的時候,左嘯天再次舉起槍,精準地對準了他的後心--


    砰!


    一聲槍響,世界沉寂了。


    那雙眼睛,帶著不甘於傷痛,帶著冷哨與死寂,平靜地翻入了大海。


    一切,都結束了。


    看著林念,左嘯天也很奇怪她臉上的傷,可就在他剛要走近的時候--


    砰!


    一聲巨響乍響在海麵上,生生將貨船炸成了兩半!


    殘渣木屑中,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雲衝天而起!


    飛竄的火苗,染紅了半邊天。


    ……


    ……


    十五天,淩囂整整昏迷了十五天。


    身體裏的毒不是問題,胸口的槍傷不是問題,腿上的槍傷更不是問題。


    而最大的問題便是,他的求生意識很薄弱,這讓堪稱妙手回春的丁瀠都束手無策。


    她從未設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在她眼裏定力滿格,技能滿格,自製力滿格的冷老大,會有意誌如此消沉的時候。


    同樣,這也讓所有人都傷透了腦筋。


    他們知道,林念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


    可就在所有人都急得撓心撓肺的時候,淩囂卻醒了。


    這讓所有人都以為看到希望的同時,也擔心不已,因為,他從醒來到現在五天了,從來沒說過一句話,也從未進過一粒米,每天,都是靠輸葡頭糖維持著。


    哪怕再強壯的一個人遇到這種情況又能維持幾天?


    就這麽短短二十天的日子,淩囂簡直是以光速消瘦,那布滿胡茬的腮幫子甚至都要凹了進去!


    可這會兒,他們就算再著急也隻能觀望著,因為,他根本聽不進一個字。


    每日,他從一睜眼,便是望著天花板發呆,二十多天了,他從未下過床。


    說真的,這樣的淩囂他們都是陌生的。


    他們情願他現在就爬起來揍他們一頓,哪怕朝他們身上開兩槍都行,也好過看著他像這般行屍走肉地活著。


    自從淩囂醒過來之後,老爺子也隻來過兩次,每次來,他都隻是透過病房門窗看他一眼,剩下的便是向醫生詢問他的情況,最後,也隻是歎息著搖頭離開。


    他知道,現在他一定不想見到他,如果不是他,也許他們倆……


    唉!


    縱使萬般‘如果’也隻能換來一聲長歎罷了!


    這世間,什麽藥都有賣,卻獨獨沒有後悔藥。


    看著老爺子拄著拐杖離開的背影,丁瀠也是歎了一聲。


    他老了,比她初見時還要蒼老。


    現在,如果冷老大再倒下去,淩家就真的沒人了!


    打定了注意,丁瀠拿起車鑰匙就走了出去,為了老大,也為了林念的在天之靈能欣慰,她隻能賭上一把了!


    ……


    傍晚的時候,丁瀠回來了。


    看著她手裏的畫冊,侯非蹙了蹙眉“這是什麽?”


    “哎呀,要你管!”


    隨口搪塞了他一句,丁瀠便繞過他徑直去了病房,說真的,她沒多大把握,但也好過老大像現在這樣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吧?!


    哪怕隻有一丁點兒的機會,她也要賭上一賭。


    深吸一口氣,她推開了病房門。


    病床上,淩囂仍舊望著天花板,那般空洞的瞳仁已然沒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於,沒有絲毫焦距。


    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麽,更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走進了,丁瀠搬了椅子在他對麵坐下。


    “老大,你醒醒,我,我有話對你說。”她在小心組織著自己的措辭。


    可淩囂,不僅沒回頭,甚至於連視線都沒有一絲波動。


    “冷哥,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說真的,如果不是他身體的各項指標檢測都很正常,丁瀠都要懷疑他是失聰了。


    哪怕她拔高了音量,可床上的人兒卻仍舊沒反應。


    接著,她一次比一次大聲的詢問下去,卻同往常一樣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急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


    站起身,她一把將手裏的畫冊扔到他身上,壯著膽子怒吼--


    “你丫還想頹廢到幾時?淩家沒了你成嗎?看到老爺子一把年紀再四處奔波你很開心是不是?你滿意了?你這幅樣子,究竟是想報複誰?!”


    丁瀠是氣喘籲籲,可床上的人兒卻仍舊沒反應。


    “算了,不管了!”用力指了指他身上的畫冊,她怒氣衝衝地吼“這是嫂子留下的,看不看隨你!”


    說完,她甩手便出了病房。


    門外,侯非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狠狠吞了口口水,他指著她,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你,你皮子癢了是吧?”


    老大永遠是老大,就算現在神誌不清,那也還是他們的老大,這丫頭,竟然敢……指著老大的鼻子罵?!


    如果不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戰友’,他真有一槍崩了她的衝動!


    甩甩手,丁瀠也煩著呢,對著他的態度自然是好不到哪兒去!


    “我警告你,別惹我啊,小心我揍你!”


    “你,這丫頭講不講理?”


    “要講理,那你應該穿越個幾千年,找孔子理論去!”


    “你!”


    “……”


    門外兩人吵吵鬧鬧,病房裏,淩囂在聽到‘嫂子’兩個字時,那呆滯的視線已然有了波動。


    眸光閃爍著,他伸手將畫冊拿了起來,翻開。


    是他。


    再翻,還是他。


    是他,是他,全是他。


    那潦草的畫工,是他的妮兒,是他的妮兒,是她……


    有濕潤劃過眼角,落入枕間,他觸摸著那一張張全是他的畫紙,親吻著,任由那鉛色蹭上他的臉頰,那是丫頭的味道,那上麵有她的味道。


    門外,兩人仍在鬥嘴,卻突然,一聲嘶吼劃破耳際,震驚了他們,也驚動了整棟醫院……


    ……


    ……


    又是五天。


    現在,距離林念去世已經一個月了。


    一輛邁巴赫停在了屬於他們的蔚藍小築,推開車門,淩囂下了車。


    再重新走回這棟房子,卻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裏,有太多屬於他們的回憶。


    一步一步踏進了房子,他的足跡遊走在這裏的每一個房間。


    廚房,餐廳,樓上臥室……


    伸手打開衣櫃,那裏,全是她穿過的衣服,那上麵,還殘存著她的溫度。


    手指,留戀地在上麵一一劃過,他抱著手裏的盒子,將那些屬於她的小寶貝小心地放了進去。


    最後,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那隻機關盒子上。


    拿在手中,他把玩著,打開了機關,存放在裏麵的夜明珠便掉進了手心裏。


    涼涼的。


    他記得,她說“夜明珠啊,很值錢吧?”


    他點了她鼻尖,笑話她“小財迷瘋。”


    抬起手,那指尖,還殘存著她的溫度。


    他知道,她的味道,她的溫度,已經深深刻進了他心底,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將所有東西都安放好,他又去了那張水藍色的大床。


    他會永遠記得,藍色,是屬於她的顏色。


    躺在上麵,好柔軟,他的堅強在這一刻再也無需偽裝,他隻想說……妮兒,我好想你。


    有冰涼滑落眼角,他便任由它們肆意著。


    它記錄著他們的愛,記錄著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張床上,有他們共同的溫度……


    ……


    良久,他才走出別墅,伸手,他親手在房門上掛了鎖。


    從此刻開始,他也會將她永遠鎖在心底,他知道,她從未離開過……


    直到嶄新的邁巴赫離開了,淩囂也跟著離開了,這個地方,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再來。


    也許等他累了,也許……永遠都不會……


    ……


    ……


    離開了蔚藍小築,他沒回淩宅,而是開車去了半月灣。


    同一間酒店,同一個房間,他住了一晚。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酒店經理狗腿似的跟在他屁股後麵,他沒理會。


    第二天,他駕船去了情人島,就在那個石室裏,他呆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三天,他出來了,俊挺的下巴上多了一層密密的胡茬。


    徒步走在山路上,往日的回憶宛如昨天似的在腦子裏回放。


    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嗔一怒……


    妮兒,好想你。


    ……


    直到他走下山,已經到了中午。


    就在他們曾經一起吃過的燒烤店,他點了兩人份。


    兩雙筷子,兩個碗,無視周圍人看怪物似的目光,他吃一口,便在她碗裏放一口,唇角的笑很迷人,他在心底說“妮兒,多吃點兒。”


    就在他背後,一個提著籃筐的小身影低頭走過,在鏡頭對切的那一瞬,就在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之上,他與她,擦肩而過……


    抽出紙巾擦擦嘴,淩囂付了錢,便轉過身,但他身後,已然沒了那道小身影……


    望著頭頂的天空,淩囂悵然了。


    妮兒,你要好好的。


    妮兒,我會永遠守在你身邊,午夜夢回的時候,記得來陪我。


    邁開長腿,他闊別了這片土地。


    人海茫茫中,他們擦身而過,卻沒人知道,這一錯,便是五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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