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p>
身體殘缺的老人猛地從凳子上跌落，咳出鮮血。</p>
陸之首傷得太重了。</p>
胯骨以下被胡靈一劍斬斷，隻剩下半截身子。</p>
命格破碎，胸前的盜命之手變作一團焦糊的爛肉。</p>
血差不多流幹了，大還丹的藥力也耗了個七七八八。</p>
他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輪回之人的能力。</p>
而現在兩次輪回衝突，能力失效。</p>
重傷垂死的老人再也無力回天。</p>
陸之首其實知道自己掙脫輪回後會發生什麽，可他不打算沉浸在虛無的幻夢中。</p>
他還不能死。</p>
“可惜大還丹已經沒了。”</p>
陸之首伸手不停摸索，試圖找到一兩樣能讓自己恢複傷勢的東西。</p>
可惜，什麽都沒有。</p>
那些東西在王錦一手策劃的不眠之夜中消耗殆盡了。</p>
“王錦…真是厲害啊。”</p>
陸之首歎了口氣，眼前又閃過那看似無害的少年。</p>
天下英雄盡出，而自己已經老了。</p>
陸之首搖了搖頭，收回了摸索的手。</p>
他知道，哪怕自己身上留下了一兩件寶貝，也會被困住自己的人搜刮幹淨。</p>
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活下去。</p>
就好像老天爺跟陸之首作對一樣。</p>
“是天意如此？”</p>
陸之首輕聲嘀咕著，卻依舊用雙手撐起殘破的身體，緩緩向門口移動。</p>
命格破碎的十惡，會被天道更加厭惡。</p>
如果有人能仔細看看陸之首，就會發現他印堂盤踞著濃濃的黑氣。</p>
滿臉都是破敗之相。</p>
印堂發黑，災禍盡來。</p>
氣運散盡，諸事不利。</p>
哪怕沒被雷劫劈死，陸之首身上的氣運也已經消失殆盡。</p>
可他不打算妥協。</p>
“天…什麽狗屁東西。”</p>
“你讓我死，我偏偏不死。”</p>
老者氣息越來越弱，卻依舊用殘破的手掌撐著地麵，讓自己向前移動。</p>
他聽到隔壁房間有動靜。</p>
性命垂危，卻也能放手一搏。</p>
身死道消，或是窺得一線生機。</p>
不管是哪種結果，陸之首都問心無愧。</p>
吱嘎——</p>
陸之首猛地一推房門。</p>
看清外麵情況後，他麵色一冷。</p>
滿是血跡的走廊，時不時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動著，變成青磚綠瓦的院牆。</p>
頭頂的白熾燈不停閃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p>
卻又在下一秒猛然熄滅，化作搖曳的燭火。</p>
地麵上貼著的白瓷磚在汙濁與幹淨間來回轉換著，偶爾能映照出陸之首蒼白的臉。</p>
“時間是亂的。”</p>
陸之首皺了皺眉，輕聲說道。</p>
他能看出這裏並不是現實，也不是欺世之人構建出的幻象。</p>
陸之首現在所處的地方，在天師口中是鬼蜮。</p>
用現在的話來講…</p>
怪談場景。</p>
這讓陸之首的逃脫難度更大了。</p>
“有聲音。”</p>
老人眯了眯眼睛，將身體藏進陰影中。</p>
陸之首突然發現自己變得耳聰目明，可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p>
回光返照。</p>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p>
嘭！</p>
隔壁的門被撞開，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p>
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爬了出來。</p>
整個身體從胸骨往下的位置全都消失不見，就連手臂都沒了一條。</p>
內髒被掏空，血肉被割下，骨骼被剃的幹幹淨淨。</p>
這種令人驚歎的解剖手法，隻有一個人能做得到。</p>
醫生自己。</p>
他硬生生把自己大部分身體都切了下去，留下的部位剛好能讓心肺維持正常運轉。</p>
當然，即使是對醫生來說，這種傷勢也太重了。</p>
如果不是強大的自愈能力一直在給他供給新鮮的血液，醫生肯定撐不到現在。</p>
</p>
啪嗒——啪嗒——</p>
醫生用僅剩下一條的手臂支撐身體，緩緩向前移動。</p>
這向來優雅冷靜的男人從未如此狼狽。</p>
可他並不在意，而是抬起頭到處掃視，就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p>
顯然，醫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p>
目光掃過隔壁的房門後，他停下動作，微笑著望向麵前的老人。</p>
找到了。</p>
“哼。”</p>
陸之首並沒有半點畏懼，冷哼一聲便要動手。</p>
他對自己這個半路消失的學生並沒有什麽好感，更何況對方是跟自己爭奪大陣的對手。</p>
“我沒有敵意，隻想跟老師聊聊天。”</p>
醫生推了推殘破的眼鏡，露出笑容。</p>
“沒想到啊…我們倆會有處境如此相像的一天。”</p>
他指了指陸之首和自己的身體，輕聲說著。</p>
同樣殘缺，同樣垂死。</p>
可惜。</p>
醫生會因為殘缺而生存下去，陸之首隻會因此走向死亡。</p>
“老師，你聽過那個故事嗎？”</p>
醫生輕咳兩聲，緩緩開口。</p>
“牢房中，兩個囚犯同時看向窗外。”</p>
“一個看到了泥濘，另一個卻看到了滿天的星星。”</p>
“老師，你看到了什麽？”</p>
男人轉頭看向老者，想要從他的眼中尋找答案。</p>
可惜，陸之首眼中隻剩下一片渾濁。</p>
他快要死了。</p>
“老師，你這麽多年變化很大。”</p>
醫生像是完全沒注意到陸之首的情況一樣，輕聲說著。</p>
“十幾年前你外表還是個中年人，現在卻垂垂老矣。”</p>
“人類的身體太羸弱了，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p>
“畢竟你可是親手…”</p>
說到這裏，醫生低聲笑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麽滑稽的事情。</p>
“哼。”</p>
陸之首沒有回答，隻是冷哼一聲，別過頭去。</p>
良久，他緩緩開口。</p>
“十七年前我施展改命大陣的時候，你為什麽在場？”</p>
“記不清了。”</p>
莫名其妙的問題，莫名其妙的回答。</p>
可陸之首隻是歎了口氣，緩緩搖頭。</p>
看來有些事他這輩子都找不到答案。</p>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走下去。</p>
“老師，我得離開了。”</p>
醫生笑了笑，調整了一下姿勢。</p>
他跟陸之首交談並沒有什麽特殊的目的，隻是想消磨一下時間。</p>
而現在，時間到了。</p>
男人歎了口氣，拿起手術刀對準自己的眼球。</p>
“當年老師待我不薄，我就送你個禮物吧。”</p>
男人輕聲說著，眼神突然變得癲狂無比。</p>
“下次見麵，我們就兩清了。”</p>
笑聲響起，卻又戛然而止。</p>
醫生就這樣躺在地上沒了動靜。</p>
他殘破的身體則輕輕抽搐蠕動，似乎帶著強大的生命力。</p>
“禮物？”</p>
陸之首低頭看向醫生的殘軀，喃喃自語。</p>
——</p>
“現在高中題為啥這麽難啊。”</p>
剛備完課的胡小北躺在辦公椅上，滿臉生無可戀。</p>
她小時候被胡火逼著學了不少東西，美其名曰更方便融入人類社會。</p>
於是胡小北一路悶頭讀書，硬生生讀完了研究生。</p>
可她偶爾還是會被高中題難住。</p>
“我為啥要來這裏呢？”</p>
少女鼓起腮幫子，滿麵愁容。</p>
沒人願意一直折磨自己，胡小北來當老師是因為…</p>
“反正不是因為王錦。”</p>
胡小北哼了一聲，遠遠看了看對麵教室裏那個空空蕩蕩的座位。</p>
王錦請假早退，她唯一的樂趣也沒了。</p>
“要是能來接我回家就好了啊。”</p>
少女將雙手枕在腦後，輕聲嘀咕著。</p>
“肯定不會啦，傻仔怎麽可能懂這些。”</p>
“嗯…回家之前買個西瓜吧，把最甜的地方偷偷吃掉。”</p>
似乎是想到了王錦無奈的表情，少女眯眼笑著，滿臉得意。</p>
“剩下的就給傻仔做個西瓜餡餅吧，他最喜歡吃甜食了。”</p>
胡小北一陣搖頭晃腦，耳朵幾乎要不受控製地冒出來。</p>
要是每天都能這麽開心就…</p>
嘭！</p>
樓下傳來沉重的撞擊聲，整棟樓都微微一顫。</p>
“怎麽回事？”</p>
“是地震了嗎！”</p>
學生們愣了愣，隨即開始喧嘩。</p>
各班傳來了班主任的嗬斥聲，強行穩住了班級。</p>
咚！</p>
少女猛然站起，椅子重重撞在牆壁上，發出刺耳的聲響。</p>
生物組其他老師滿臉驚愕地看過來，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p>
“小，小北老師？”</p>
年長一些的女老師試探著開口。</p>
她從未見過胡小北如此失態。</p>
“待在這裏別動。”</p>
少女猛然抬頭，碧綠的眸子中像是流淌著融化的翡翠。</p>
控製住其他老師後，少女隨手拿起夾克，快步走出了辦公室。</p>
如果不是擔心人多眼雜，胡小北甚至會選擇從窗戶跳出去。</p>
沒辦法，事情太緊急了。</p>
手腕上的蓋革計數器幾乎在瞬間就變成了高危的橙色。</p>
汙染指數暴漲。</p>
照這麽下去，學生們很快就會陷入恐慌。</p>
前提是他們能活到那個時候。</p>
“有什麽相當詭異的東西在學校裏出現了…還是在上課時間。”</p>
胡小北咬著牙，在走廊中快步奔跑。</p>
久春中學，被仙家公認為整個久春最安全的地方。</p>
出現了實力相當強大的怪談。</p>
在學校這種人口密集到不合常理的地方，顯然不能按照傳統的“殺人效率”來進行評級。</p>
不過從汙染指數來看，出現的怪談僅僅比盛宴弱上一線。</p>
甚至還在不停成長。</p>
盛宴的收容任務中有王錦和鎮壓部通力合作，還用上了一枚鐵浮屠才成功。</p>
可麵對這個怪談的，隻有胡小北一個人。</p>
“呼…可能打不過啊。”</p>
少女眉頭皺起，毫不猶豫地從腳踝處摸出了自己的兩把骨質匕首。</p>
她是一名怪談工作者。</p>
身後是數以千計的普通百姓，挺身而出是她的責任。</p>
“啊——！！有東西！有東西在我身上爬！”</p>
“你是怪物！你是怪物！”</p>
“救救我…我喘不過氣…”</p>
教室中漸漸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似乎已經有學生被影響了。</p>
班主任們盡力維持秩序，可他們也自身難保。</p>
怪談對於普通人是致命的。</p>
單單是存在本身帶來的汙染，就已經能造成大規模恐慌了。</p>
“該死…”</p>
胡小北眉頭緊鎖，心裏咯噔一聲。</p>
她控製不住這麽多學生，更不能把跟怪談拚命的體力用在這上麵。</p>
可如果任由情況這麽發展下去，很快就會出現踩踏與墜樓事故。</p>
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p>
嘭！</p>
玻璃被打碎，漆黑的身影翻窗而入。</p>
少女翻身後跳，甩手就是一道風刃。</p>
黑色身影被打的“嚶嚶”一聲，卻還是晃晃悠悠地靠近，將懷中的東西遞給胡小北。</p>
那是一本古舊的羊皮卷。</p>
雖然封麵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可還是能從中感受到寧靜平和的氣息，讓人昏昏欲睡。</p>
王錦在年會上贏回來的東西，卻正好能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p>
會對一定範圍內的人類產生影響，讓他們安然入睡。</p>
秘儀——《搖籃曲》。</p>
“別擔心，必要的話可以配合其他老師疏散學生。”</p>
“剩下的我來處理。”</p>
耳旁突兀地出現了熟悉的聲音，胡小北愣了愣。</p>
她知道，這是呂追的能力。</p>
疊加學舌後，耳邊風就能完全模擬出另一個人的語氣和聲音。</p>
說是怪談界的單向電話也沒什麽問題。</p>
而剛才那些話…</p>
“傻仔。”</p>
胡小北笑了笑，眼中的慌亂瞬間消失不見。</p>
“真是令人安心啊。”</p>
——</p>
“媽的…什麽玩意兒？”</p>
劉大壯瞪著雙眼，死死盯著麵前的東西。</p>
這太詭異了。</p>
人頭塔緩緩張開，露出那張麵色慘白的臉。</p>
醫生。</p>
下一秒，醫生睜開眼睛，眸子漸漸恢複神采。</p>
人頭們緩緩蠕動，將包裹在最中間的頭顱推向麵前那已經成型的身體。</p>
於是血肉湧動，似乎是想將他們連接到一起。</p>
“當老子不存在？”</p>
劉大壯在胸前按了按，金屬圓盤扭轉延伸，依附在他身上。</p>
外骨骼裝置。</p>
暗紅色的光芒亮起，外骨骼的溫度迅速升高。</p>
這是隻有劉大壯會使用的小技巧。</p>
電流過載——超頻狀態。</p>
又名…</p>
一分鍾小超人。</p>
轟！</p>
水泥地麵被踏碎，整個樓層似乎都震了震。</p>
本就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身體在外骨骼的加持下，變得如同怪物一般。</p>
手上的機械表猛然扭曲膨脹，成了滿是科技感的金屬護腕。</p>
護腕微微張開，向後噴出炙熱的火焰。</p>
動力武器——極簡版。</p>
沙包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閃電般轟了出去。</p>
這是劉大壯短時間內能打出的最強攻擊，幾乎能掀飛一輛轎車。</p>
而他的攻擊目標…</p>
是醫生那脫離人頭塔靠近身體的腦袋。</p>
傻子都能看出那是弱點所在。</p>
嘭！</p>
人頭像是爛西瓜一樣被砸開，紅的白的流了一地。</p>
可惜，那張臉並不屬於醫生。</p>
隻要人頭塔還在，劉大壯就很難達成目的。</p>
“該死！”</p>
眼看著頭顱血肉越來越近，劉大壯心中的焦急也越來越重。</p>
可他隻能盡全力攻擊人頭塔，同時找機會阻止醫生的複原。</p>
這不是長久之計。</p>
外骨骼過載短路，產生的熱量會不斷積累。</p>
劉大壯已經能感受到自己的運動服被燒焦了。</p>
“該死！該死！”</p>
壯漢牙關緊咬，絲毫不在意那些正在撕扯自己身體的人頭。</p>
現在不是考慮自己的時候。</p>
每位怪談工作者都會把群眾放在第一位。</p>
一旦他後退了，學生們的生命安全就會受到威脅。</p>
“啊——！！”</p>
劉大壯仰頭怒吼，伸手狠狠砸在身前的金屬圓盤上。</p>
他選擇了放手一搏。</p>
金屬外骨骼瞬間變得通紅，帶著恐怖的高溫。</p>
劉大壯的四肢幾乎在瞬間就沒了知覺。</p>
“喝——啊！！”</p>
可這並不妨礙他硬生生將人頭塔撕成兩半。</p>
頭顱們滾落一地，用不甘的目光望著劉大壯。</p>
壯漢再次踏步，卻隻能緩緩倒地。</p>
肌肉組織嚴重燙傷，四肢已經一片焦糊。</p>
他止步於此了。</p>
“該死…騎士之…”</p>
劉大壯最後一次怒吼，試圖用銅哨召喚自己的電動車。</p>
可惜，散落在地的頭顱猛地撲了上來，死死咬住他的咽喉。</p>
劉大壯拚盡全部力氣抬起手，卻並沒有扯下那正攻擊自己的腦袋。</p>
而是摸過掉落在地的西瓜刀，狠狠劈向醫生。</p>
他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戰鬥。</p>
噗呲！</p>
西瓜刀穿過胸膛，鮮血緩緩流出。</p>
也正是這一刻，醫生眨了眨眼，看向倒在地上的壯漢。</p>
“好久不見啊。”</p>
醫生咧了咧嘴，輕聲說著。</p>
一睜眼就被來上一刀，誰的心情都不會好。</p>
正巧…麵前擺著個很適合發泄的實驗品。</p>
“嗬。”</p>
劉大壯眯了眯眼睛，眼中沒有半點恐懼。</p>
真正的騎士不會畏懼死亡。</p>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p>
壯漢眯起眼睛，輕聲嘀咕。</p>
“應在日暮時燃燒咆哮。”</p>
看著緩緩逼近的手術刀，劉大壯輕聲念起了這段被他刻在外骨骼上的詩。</p>
耳旁傳來了輕柔的歌聲，讓人昏昏欲睡。</p>
於是劉大壯按動了外骨骼裝甲的最後一個按鈕。</p>
自毀。</p>
這種自毀很特殊，它不會產生什麽爆炸，隻會讓外骨骼內部的填充物迸射而出。</p>
那是滾燙的水銀蒸汽。</p>
“智者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也並不會走進那個良夜。”</p>
劉大壯緩緩閉上眼睛，等待著屬於自己的長眠。</p>
嗖！</p>
嘭！</p>
雙目將合未合時，他看見猩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將醫生死死釘在牆上。</p>
那是一杆猩紅色的怪異投槍。</p>
然而這次攻擊還沒有結束。</p>
投槍解體，化作無數細小的金屬碎屑。</p>
每一片都鋒利無比。</p>
阻擋醫生動作的同時，也在處理地上那些不停攻擊劉大壯的人頭。</p>
情況短暫地被控製住了。</p>
劉大壯愣了愣，轉頭看向投槍飛來的方向。</p>
那裏有道飛速接近的人影。</p>
冠冕閃耀，披風飛舞。</p>
是一身白色華服的樂園王子。</p>
優雅，純潔，強大。</p>
跟怪談牌上一模一樣。</p>
“媽的…這也太帥了。”</p>
劉大壯倒吸一口涼氣。</p>
他本來就很欣賞這個能跟雷納德平起平坐的年輕人。</p>
而現在…</p>
粉轉鐵粉。</p>
當然了，劉大壯現在該考慮的是怎麽在睡著之前停下那該死的自毀裝置。</p>
身體殘缺的老人猛地從凳子上跌落，咳出鮮血。</p>
陸之首傷得太重了。</p>
胯骨以下被胡靈一劍斬斷，隻剩下半截身子。</p>
命格破碎，胸前的盜命之手變作一團焦糊的爛肉。</p>
血差不多流幹了，大還丹的藥力也耗了個七七八八。</p>
他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輪回之人的能力。</p>
而現在兩次輪回衝突，能力失效。</p>
重傷垂死的老人再也無力回天。</p>
陸之首其實知道自己掙脫輪回後會發生什麽，可他不打算沉浸在虛無的幻夢中。</p>
他還不能死。</p>
“可惜大還丹已經沒了。”</p>
陸之首伸手不停摸索，試圖找到一兩樣能讓自己恢複傷勢的東西。</p>
可惜，什麽都沒有。</p>
那些東西在王錦一手策劃的不眠之夜中消耗殆盡了。</p>
“王錦…真是厲害啊。”</p>
陸之首歎了口氣，眼前又閃過那看似無害的少年。</p>
天下英雄盡出，而自己已經老了。</p>
陸之首搖了搖頭，收回了摸索的手。</p>
他知道，哪怕自己身上留下了一兩件寶貝，也會被困住自己的人搜刮幹淨。</p>
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活下去。</p>
就好像老天爺跟陸之首作對一樣。</p>
“是天意如此？”</p>
陸之首輕聲嘀咕著，卻依舊用雙手撐起殘破的身體，緩緩向門口移動。</p>
命格破碎的十惡，會被天道更加厭惡。</p>
如果有人能仔細看看陸之首，就會發現他印堂盤踞著濃濃的黑氣。</p>
滿臉都是破敗之相。</p>
印堂發黑，災禍盡來。</p>
氣運散盡，諸事不利。</p>
哪怕沒被雷劫劈死，陸之首身上的氣運也已經消失殆盡。</p>
可他不打算妥協。</p>
“天…什麽狗屁東西。”</p>
“你讓我死，我偏偏不死。”</p>
老者氣息越來越弱，卻依舊用殘破的手掌撐著地麵，讓自己向前移動。</p>
他聽到隔壁房間有動靜。</p>
性命垂危，卻也能放手一搏。</p>
身死道消，或是窺得一線生機。</p>
不管是哪種結果，陸之首都問心無愧。</p>
吱嘎——</p>
陸之首猛地一推房門。</p>
看清外麵情況後，他麵色一冷。</p>
滿是血跡的走廊，時不時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動著，變成青磚綠瓦的院牆。</p>
頭頂的白熾燈不停閃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p>
卻又在下一秒猛然熄滅，化作搖曳的燭火。</p>
地麵上貼著的白瓷磚在汙濁與幹淨間來回轉換著，偶爾能映照出陸之首蒼白的臉。</p>
“時間是亂的。”</p>
陸之首皺了皺眉，輕聲說道。</p>
他能看出這裏並不是現實，也不是欺世之人構建出的幻象。</p>
陸之首現在所處的地方，在天師口中是鬼蜮。</p>
用現在的話來講…</p>
怪談場景。</p>
這讓陸之首的逃脫難度更大了。</p>
“有聲音。”</p>
老人眯了眯眼睛，將身體藏進陰影中。</p>
陸之首突然發現自己變得耳聰目明，可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p>
回光返照。</p>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p>
嘭！</p>
隔壁的門被撞開，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p>
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爬了出來。</p>
整個身體從胸骨往下的位置全都消失不見，就連手臂都沒了一條。</p>
內髒被掏空，血肉被割下，骨骼被剃的幹幹淨淨。</p>
這種令人驚歎的解剖手法，隻有一個人能做得到。</p>
醫生自己。</p>
他硬生生把自己大部分身體都切了下去，留下的部位剛好能讓心肺維持正常運轉。</p>
當然，即使是對醫生來說，這種傷勢也太重了。</p>
如果不是強大的自愈能力一直在給他供給新鮮的血液，醫生肯定撐不到現在。</p>
</p>
啪嗒——啪嗒——</p>
醫生用僅剩下一條的手臂支撐身體，緩緩向前移動。</p>
這向來優雅冷靜的男人從未如此狼狽。</p>
可他並不在意，而是抬起頭到處掃視，就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p>
顯然，醫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p>
目光掃過隔壁的房門後，他停下動作，微笑著望向麵前的老人。</p>
找到了。</p>
“哼。”</p>
陸之首並沒有半點畏懼，冷哼一聲便要動手。</p>
他對自己這個半路消失的學生並沒有什麽好感，更何況對方是跟自己爭奪大陣的對手。</p>
“我沒有敵意，隻想跟老師聊聊天。”</p>
醫生推了推殘破的眼鏡，露出笑容。</p>
“沒想到啊…我們倆會有處境如此相像的一天。”</p>
他指了指陸之首和自己的身體，輕聲說著。</p>
同樣殘缺，同樣垂死。</p>
可惜。</p>
醫生會因為殘缺而生存下去，陸之首隻會因此走向死亡。</p>
“老師，你聽過那個故事嗎？”</p>
醫生輕咳兩聲，緩緩開口。</p>
“牢房中，兩個囚犯同時看向窗外。”</p>
“一個看到了泥濘，另一個卻看到了滿天的星星。”</p>
“老師，你看到了什麽？”</p>
男人轉頭看向老者，想要從他的眼中尋找答案。</p>
可惜，陸之首眼中隻剩下一片渾濁。</p>
他快要死了。</p>
“老師，你這麽多年變化很大。”</p>
醫生像是完全沒注意到陸之首的情況一樣，輕聲說著。</p>
“十幾年前你外表還是個中年人，現在卻垂垂老矣。”</p>
“人類的身體太羸弱了，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p>
“畢竟你可是親手…”</p>
說到這裏，醫生低聲笑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麽滑稽的事情。</p>
“哼。”</p>
陸之首沒有回答，隻是冷哼一聲，別過頭去。</p>
良久，他緩緩開口。</p>
“十七年前我施展改命大陣的時候，你為什麽在場？”</p>
“記不清了。”</p>
莫名其妙的問題，莫名其妙的回答。</p>
可陸之首隻是歎了口氣，緩緩搖頭。</p>
看來有些事他這輩子都找不到答案。</p>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走下去。</p>
“老師，我得離開了。”</p>
醫生笑了笑，調整了一下姿勢。</p>
他跟陸之首交談並沒有什麽特殊的目的，隻是想消磨一下時間。</p>
而現在，時間到了。</p>
男人歎了口氣，拿起手術刀對準自己的眼球。</p>
“當年老師待我不薄，我就送你個禮物吧。”</p>
男人輕聲說著，眼神突然變得癲狂無比。</p>
“下次見麵，我們就兩清了。”</p>
笑聲響起，卻又戛然而止。</p>
醫生就這樣躺在地上沒了動靜。</p>
他殘破的身體則輕輕抽搐蠕動，似乎帶著強大的生命力。</p>
“禮物？”</p>
陸之首低頭看向醫生的殘軀，喃喃自語。</p>
——</p>
“現在高中題為啥這麽難啊。”</p>
剛備完課的胡小北躺在辦公椅上，滿臉生無可戀。</p>
她小時候被胡火逼著學了不少東西，美其名曰更方便融入人類社會。</p>
於是胡小北一路悶頭讀書，硬生生讀完了研究生。</p>
可她偶爾還是會被高中題難住。</p>
“我為啥要來這裏呢？”</p>
少女鼓起腮幫子，滿麵愁容。</p>
沒人願意一直折磨自己，胡小北來當老師是因為…</p>
“反正不是因為王錦。”</p>
胡小北哼了一聲，遠遠看了看對麵教室裏那個空空蕩蕩的座位。</p>
王錦請假早退，她唯一的樂趣也沒了。</p>
“要是能來接我回家就好了啊。”</p>
少女將雙手枕在腦後，輕聲嘀咕著。</p>
“肯定不會啦，傻仔怎麽可能懂這些。”</p>
“嗯…回家之前買個西瓜吧，把最甜的地方偷偷吃掉。”</p>
似乎是想到了王錦無奈的表情，少女眯眼笑著，滿臉得意。</p>
“剩下的就給傻仔做個西瓜餡餅吧，他最喜歡吃甜食了。”</p>
胡小北一陣搖頭晃腦，耳朵幾乎要不受控製地冒出來。</p>
要是每天都能這麽開心就…</p>
嘭！</p>
樓下傳來沉重的撞擊聲，整棟樓都微微一顫。</p>
“怎麽回事？”</p>
“是地震了嗎！”</p>
學生們愣了愣，隨即開始喧嘩。</p>
各班傳來了班主任的嗬斥聲，強行穩住了班級。</p>
咚！</p>
少女猛然站起，椅子重重撞在牆壁上，發出刺耳的聲響。</p>
生物組其他老師滿臉驚愕地看過來，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p>
“小，小北老師？”</p>
年長一些的女老師試探著開口。</p>
她從未見過胡小北如此失態。</p>
“待在這裏別動。”</p>
少女猛然抬頭，碧綠的眸子中像是流淌著融化的翡翠。</p>
控製住其他老師後，少女隨手拿起夾克，快步走出了辦公室。</p>
如果不是擔心人多眼雜，胡小北甚至會選擇從窗戶跳出去。</p>
沒辦法，事情太緊急了。</p>
手腕上的蓋革計數器幾乎在瞬間就變成了高危的橙色。</p>
汙染指數暴漲。</p>
照這麽下去，學生們很快就會陷入恐慌。</p>
前提是他們能活到那個時候。</p>
“有什麽相當詭異的東西在學校裏出現了…還是在上課時間。”</p>
胡小北咬著牙，在走廊中快步奔跑。</p>
久春中學，被仙家公認為整個久春最安全的地方。</p>
出現了實力相當強大的怪談。</p>
在學校這種人口密集到不合常理的地方，顯然不能按照傳統的“殺人效率”來進行評級。</p>
不過從汙染指數來看，出現的怪談僅僅比盛宴弱上一線。</p>
甚至還在不停成長。</p>
盛宴的收容任務中有王錦和鎮壓部通力合作，還用上了一枚鐵浮屠才成功。</p>
可麵對這個怪談的，隻有胡小北一個人。</p>
“呼…可能打不過啊。”</p>
少女眉頭皺起，毫不猶豫地從腳踝處摸出了自己的兩把骨質匕首。</p>
她是一名怪談工作者。</p>
身後是數以千計的普通百姓，挺身而出是她的責任。</p>
“啊——！！有東西！有東西在我身上爬！”</p>
“你是怪物！你是怪物！”</p>
“救救我…我喘不過氣…”</p>
教室中漸漸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似乎已經有學生被影響了。</p>
班主任們盡力維持秩序，可他們也自身難保。</p>
怪談對於普通人是致命的。</p>
單單是存在本身帶來的汙染，就已經能造成大規模恐慌了。</p>
“該死…”</p>
胡小北眉頭緊鎖，心裏咯噔一聲。</p>
她控製不住這麽多學生，更不能把跟怪談拚命的體力用在這上麵。</p>
可如果任由情況這麽發展下去，很快就會出現踩踏與墜樓事故。</p>
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p>
嘭！</p>
玻璃被打碎，漆黑的身影翻窗而入。</p>
少女翻身後跳，甩手就是一道風刃。</p>
黑色身影被打的“嚶嚶”一聲，卻還是晃晃悠悠地靠近，將懷中的東西遞給胡小北。</p>
那是一本古舊的羊皮卷。</p>
雖然封麵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可還是能從中感受到寧靜平和的氣息，讓人昏昏欲睡。</p>
王錦在年會上贏回來的東西，卻正好能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p>
會對一定範圍內的人類產生影響，讓他們安然入睡。</p>
秘儀——《搖籃曲》。</p>
“別擔心，必要的話可以配合其他老師疏散學生。”</p>
“剩下的我來處理。”</p>
耳旁突兀地出現了熟悉的聲音，胡小北愣了愣。</p>
她知道，這是呂追的能力。</p>
疊加學舌後，耳邊風就能完全模擬出另一個人的語氣和聲音。</p>
說是怪談界的單向電話也沒什麽問題。</p>
而剛才那些話…</p>
“傻仔。”</p>
胡小北笑了笑，眼中的慌亂瞬間消失不見。</p>
“真是令人安心啊。”</p>
——</p>
“媽的…什麽玩意兒？”</p>
劉大壯瞪著雙眼，死死盯著麵前的東西。</p>
這太詭異了。</p>
人頭塔緩緩張開，露出那張麵色慘白的臉。</p>
醫生。</p>
下一秒，醫生睜開眼睛，眸子漸漸恢複神采。</p>
人頭們緩緩蠕動，將包裹在最中間的頭顱推向麵前那已經成型的身體。</p>
於是血肉湧動，似乎是想將他們連接到一起。</p>
“當老子不存在？”</p>
劉大壯在胸前按了按，金屬圓盤扭轉延伸，依附在他身上。</p>
外骨骼裝置。</p>
暗紅色的光芒亮起，外骨骼的溫度迅速升高。</p>
這是隻有劉大壯會使用的小技巧。</p>
電流過載——超頻狀態。</p>
又名…</p>
一分鍾小超人。</p>
轟！</p>
水泥地麵被踏碎，整個樓層似乎都震了震。</p>
本就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身體在外骨骼的加持下，變得如同怪物一般。</p>
手上的機械表猛然扭曲膨脹，成了滿是科技感的金屬護腕。</p>
護腕微微張開，向後噴出炙熱的火焰。</p>
動力武器——極簡版。</p>
沙包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閃電般轟了出去。</p>
這是劉大壯短時間內能打出的最強攻擊，幾乎能掀飛一輛轎車。</p>
而他的攻擊目標…</p>
是醫生那脫離人頭塔靠近身體的腦袋。</p>
傻子都能看出那是弱點所在。</p>
嘭！</p>
人頭像是爛西瓜一樣被砸開，紅的白的流了一地。</p>
可惜，那張臉並不屬於醫生。</p>
隻要人頭塔還在，劉大壯就很難達成目的。</p>
“該死！”</p>
眼看著頭顱血肉越來越近，劉大壯心中的焦急也越來越重。</p>
可他隻能盡全力攻擊人頭塔，同時找機會阻止醫生的複原。</p>
這不是長久之計。</p>
外骨骼過載短路，產生的熱量會不斷積累。</p>
劉大壯已經能感受到自己的運動服被燒焦了。</p>
“該死！該死！”</p>
壯漢牙關緊咬，絲毫不在意那些正在撕扯自己身體的人頭。</p>
現在不是考慮自己的時候。</p>
每位怪談工作者都會把群眾放在第一位。</p>
一旦他後退了，學生們的生命安全就會受到威脅。</p>
“啊——！！”</p>
劉大壯仰頭怒吼，伸手狠狠砸在身前的金屬圓盤上。</p>
他選擇了放手一搏。</p>
金屬外骨骼瞬間變得通紅，帶著恐怖的高溫。</p>
劉大壯的四肢幾乎在瞬間就沒了知覺。</p>
“喝——啊！！”</p>
可這並不妨礙他硬生生將人頭塔撕成兩半。</p>
頭顱們滾落一地，用不甘的目光望著劉大壯。</p>
壯漢再次踏步，卻隻能緩緩倒地。</p>
肌肉組織嚴重燙傷，四肢已經一片焦糊。</p>
他止步於此了。</p>
“該死…騎士之…”</p>
劉大壯最後一次怒吼，試圖用銅哨召喚自己的電動車。</p>
可惜，散落在地的頭顱猛地撲了上來，死死咬住他的咽喉。</p>
劉大壯拚盡全部力氣抬起手，卻並沒有扯下那正攻擊自己的腦袋。</p>
而是摸過掉落在地的西瓜刀，狠狠劈向醫生。</p>
他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戰鬥。</p>
噗呲！</p>
西瓜刀穿過胸膛，鮮血緩緩流出。</p>
也正是這一刻，醫生眨了眨眼，看向倒在地上的壯漢。</p>
“好久不見啊。”</p>
醫生咧了咧嘴，輕聲說著。</p>
一睜眼就被來上一刀，誰的心情都不會好。</p>
正巧…麵前擺著個很適合發泄的實驗品。</p>
“嗬。”</p>
劉大壯眯了眯眼睛，眼中沒有半點恐懼。</p>
真正的騎士不會畏懼死亡。</p>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p>
壯漢眯起眼睛，輕聲嘀咕。</p>
“應在日暮時燃燒咆哮。”</p>
看著緩緩逼近的手術刀，劉大壯輕聲念起了這段被他刻在外骨骼上的詩。</p>
耳旁傳來了輕柔的歌聲，讓人昏昏欲睡。</p>
於是劉大壯按動了外骨骼裝甲的最後一個按鈕。</p>
自毀。</p>
這種自毀很特殊，它不會產生什麽爆炸，隻會讓外骨骼內部的填充物迸射而出。</p>
那是滾燙的水銀蒸汽。</p>
“智者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也並不會走進那個良夜。”</p>
劉大壯緩緩閉上眼睛，等待著屬於自己的長眠。</p>
嗖！</p>
嘭！</p>
雙目將合未合時，他看見猩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將醫生死死釘在牆上。</p>
那是一杆猩紅色的怪異投槍。</p>
然而這次攻擊還沒有結束。</p>
投槍解體，化作無數細小的金屬碎屑。</p>
每一片都鋒利無比。</p>
阻擋醫生動作的同時，也在處理地上那些不停攻擊劉大壯的人頭。</p>
情況短暫地被控製住了。</p>
劉大壯愣了愣，轉頭看向投槍飛來的方向。</p>
那裏有道飛速接近的人影。</p>
冠冕閃耀，披風飛舞。</p>
是一身白色華服的樂園王子。</p>
優雅，純潔，強大。</p>
跟怪談牌上一模一樣。</p>
“媽的…這也太帥了。”</p>
劉大壯倒吸一口涼氣。</p>
他本來就很欣賞這個能跟雷納德平起平坐的年輕人。</p>
而現在…</p>
粉轉鐵粉。</p>
當然了，劉大壯現在該考慮的是怎麽在睡著之前停下那該死的自毀裝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