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波流轉,笑容之中卻更含著三分深意。


    這年輕的女子美則美亦,可若是說到相貌,卻比鳳凰或者蕭情那樣等級的美女要略輸上半分。可是偏偏一身粉白的長衣,如雲的長發披散,跪坐在這古色古香之地,一方蘆席,一盤古棋。散發這一種難以描述的古典優雅。


    尤其是那張臉孔,不施半分脂粉,卻偏偏帶著一種古典美人的色彩,眉目如畫,更是流露著一股讓人神馳的魅力。


    這樣的一個女子,坐在這兒,卻是動靜相宜,一種極其獨特的魅力,籠罩在全身。


    陳瀟卻微微一皺眉:“你認識我?”


    這個女子這才輕輕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雙手來,飄飄的長袖攏在麵前,盈盈一拜,嗓音悅耳:“陳瀟君在海上果敢勇烈,內親王殿下能脫險,實是靠了您的襄助,尤其是唐櫻,多蒙陳瀟君的照顧,我竹內一家上下,心中感佩萬分。”


    她這番話,配上淺淺的笑容,落入人耳中實在是如沐春風一般,陳瀟聽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幾分:“你到底是什麽人?既然認得我,那麽剛才在下麵引起誤會的時候,怎麽不說破?”


    女子悠悠一歎:“陳瀟君,這是在責怪我啦。”


    說著,她卻抬頭望了望山下那片櫻花林,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難以描繪的寂寥來,隨後眼神靜靜的落在陳瀟的臉上:“陳瀟君,非是我剛才故意不說破,實在是我有難言苦衷……說來或許您不相信,隻是,我一生到此十九歲的年紀,卻從來不曾下了這心劍齋山門一步!我足不能出戶。無法下山,剛才也隻能坐在這裏幹著急啦。”


    十九歲?


    不曾下山一步?


    陳瀟不由得心中微微有些詫異。


    麵前這個如畫一般地美麗女孩。一生都不曾走下這座山一步?!


    想到這裏。陳瀟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女孩生出了幾分憐憫來。


    難怪她雖然看上去如此年輕。可是氣質之中卻不似其他這等年紀女孩地那種青春活力。卻反而帶著一種古進不波地味道。


    陳瀟張了張嘴。責怪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女孩子卻輕輕一笑,眉宇之中卻沉靜如水,長袖輕輕一抖,行雲流水一般,袖子籠在了棋盤上,抬起之手,指尖又拈起了一枚棋子,輕輕一放,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一角,口中繼續柔聲笑道:“我不能下山,隻能貿然請您上來了。失禮之極,還請勿責怪。”


    說著,她仿佛猜到了陳瀟心中地疑惑,曼聲繼續道:“我姓竹內,上辰家當代宗家竹內文山正是我的祖父。說起來,牙子和美紀,都是我的堂姐妹。與美紀一樣,我也有一個中文名字,陳瀟君叫我唐心就好了。”


    唐心?倒是一個很迷人的名字。


    “請陳瀟君上來。自然是有一些事情相求。”唐心說到這裏,那一雙黛眉微微一蹙,眼波裏就流露出三分憂慮來,隻是她如此迷人的一個女子,這般作態,卻更有一份惹人憐惜的氣質。


    “求我?你有什麽事情求我?”


    陳瀟挑了挑眉。


    唐心沒有立刻回答,卻凝神望著棋局,沉思片刻,幽幽一歎。忽然就伸出了袖子輕輕一攏,頓時將棋局攪亂,她地笑容之中帶著三分蕭索:“唉,這古譜我打了不下百次,卻總是跳不出前人的棋路,看來要突破前人智慧,也並非那麽容易。”


    說完之後,她才抬起頭來,看著陳瀟。神色很是認真:“我求陳瀟君。能在這裏逗留兩日!”


    “啊?”陳瀟有些茫然。


    唐心依然跪坐在那兒,袖子攏在身前。微笑道:“閣下的那位朋友張小桃小姐,此刻正隨了內親王殿下一起回到了京都,唐櫻也在身邊。內親王和我竹內家抖算是承了您一份人情,您的朋友在那裏,自然會受到優待,不需您擔心。我隻求您在這裏能逗留兩日,兩日之後,我自然會派人送您去京都……”


    “留下我來做客?”陳瀟哼了一聲,盯著唐心的眼睛:“現在你們上辰一刀流裏的人,從那位坐輪椅的老爺爺以下,隻怕沒一個不是恨我入骨呢,他們怎麽會好心請我留下?”


    唐心輕輕一笑,她笑得風輕雲淡,但是說出的話來,卻讓陳瀟心中一驚!


    “伊藤爺爺雖然輩分崇高,但是我上辰一刀流之中,分為內外兩齋,山下的外齋劍堂,自然是以伊藤爺爺為首,不過這山上地內齋,卻是祖父交給我來統領。我開口留您做客,就算是伊藤爺爺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的。”


    她這幾句話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落在陳瀟地耳中,意思卻大大不同了!


    聽她話裏的意思,這個看上去嬌柔動人的小妮子,居然才是現在上辰一刀流之中真正的話事人?!


    隻是陳瀟心中卻越發狐疑了。


    “留下我在這裏,到底為了什麽?”陳瀟輕輕笑了笑:“總不會是上辰一刀流的弟子單純的這麽好客吧?”


    唐心微微一笑:“自然是有一些事情,不過我並不敢強求您這樣的貴客做什麽。隻是到時,您願意旁觀也好,願意出手也罷,總是您的自由。隻要您肯在這裏逗留兩日,我就銘感之極了。”


    她說的雖然輕鬆,不過陳瀟卻已經隱隱地感覺到,對方留自己下來,目的一定不單純。


    原本陳瀟就要拒絕的,不過看著麵前唐心那帶著請求的眼神,他心裏一動,反正自己左右也沒有什麽事情,在這裏多留兩天也不算什麽。


    如果真的這個小妞想給自己找麻煩的話,大不了到時就狠心袖手旁觀好了。


    當然了,也可能似乎自己在山下的時候。出手打了那個神宮平八郎,上辰一刀流之中的人不服氣,想辦法把自己拖延在這裏,然後騰出時間去找更厲害地高手回來找場子。


    那樣地話,陳瀟倒也不怕,除非把竹內文山找回來還差不多。


    而且。如果真的要找場子的話,自己就更不能走了,否則豈不是墮了威風?


    想到這裏,陳瀟幹脆哈哈一笑:“好!我就在這裏住兩天!”


    唐心微微一笑:“神戶雖然比不上京都那麽多名勝古跡,但也不發很多不錯的景致,陳瀟君如果有興趣,我這就派人陪您去好好遊覽一二。”


    “哦?難道不用我留在山上嗎?”陳瀟故意一笑:“我還以為會被軟禁呢。”


    “您說笑了。”唐心的神色依然那麽從容,風輕雲淡地模樣,頗有幾分氣度:“我怎敢限製您的行動?您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若是不嫌棄的話,今晚就請您移步暫居在這山上心劍齋地別院之中吧。”


    說完,她閉上了嘴巴。攏起袖子,輕輕一拜,那意思,居然就是送客了。


    陳瀟站了起來,點了點頭,雖然一肚子疑問,還是靜靜地走開。


    沿著來路走出了這條山林之中的小路,回到了外麵地那條上山的台階路上,就看見那個年輕人依然站在那兒。手裏搖晃著那隻小折扇,神態甚是悠閑。


    看著陳瀟走來,那個年輕人刷地一聲將扇子折了起來,微微一笑,眼神投向陳瀟,那意思仿佛是說:談完了?


    陳瀟盯著這個笑容可掬的年輕人,緩緩走了過來,忽然開口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伊藤京。”年輕人隨口回答:“我這樣的末流弟子,名字不勞您記掛。倒是您地住處。就在心劍齋別院裏,那個地方,昔年曾經是神宮直雄大師範年輕時候獨居過的劍盧呢。”


    陳瀟哼了一聲,看了看這個叫伊藤京的年輕人:“你就這麽肯定,我答應了那位唐心小姐,留下來住兩天?”


    伊藤京倒也不掩飾,坦然一笑:“唐心小姐的請求,天下能當麵拒絕的男人,隻怕很少呢。”


    隨後。這個伊藤京倒是隨口對陳瀟介紹了一些情況。


    陳瀟這才知道。現在上辰一刀流之中,輩分最高的正是自己今天見過的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名字叫做伊藤大緒。而這個叫伊藤京的年輕人,則是伊藤一係地年輕一代的後起之秀。


    和自己交手的那個神宮平八郎,則是昔年輸給田將軍的那個神宮直雄的後人。


    現在上辰一刀流之中,當代宗家,自然是竹內文山那個日本頭號劍道大師。隻是竹內文山身為皇室的禦劍道大師範,平日裏自然要分出部分精力來去教導皇室弟子,而且身為劍道大師,如果分心太多放在俗事上,那麽必然無法保持充足的精力去修煉劍道了。


    所以,平日裏,上辰一刀流之中,真正的管事都是交給了旁人。


    隻是,卻不是交給了那位流派之中的元老伊藤大緒。


    上辰一刀流之中,內外兩齋地地位分明,內宅位於山上,這裏才是真正的派中聖地,內堂的地位遠遠高於外堂。卻不知道竹內文山那個家夥,為什麽居然會做出這種安排,讓唐心這個嬌柔的小女子統領內齋,地位居然還淩駕於那個伊藤大緒這樣的元老之上。


    “竹內文山倒是奇怪,偌大的一個上辰一刀流,不交給自己的師叔打理,卻交給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孩子,他卻是怎麽想的?”


    陳瀟故意自言自語,卻發現旁邊地伊藤京神色從容,並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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