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玄奘甩掉了段小小。


    安陽在山巔看見一座破爛涼亭,便在這座涼亭中坐了下來。


    涼亭中有一石鑄的水槽,裏麵積著一半的水,水槽石壁上刻著反的“水月洞天”四個字,剛好投射到下方的水中,也恰好在水中,這四個字是正的,不知有何寓意。


    安陽取出一口鍋,開始生火做飯。


    火剛升起,他又看見一人開始攀登五行山,那是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隔著這麽遠隻能看見一個小點,但他還是認了出來。


    段小小。


    安陽笑了笑,沒有說話。


    忽然,正在對麵山腳下的段小小發現了這邊有炊煙升起,立馬朝他看過來。


    “嘿……玄奘!”


    “……”安陽無語,隔著這麽遠,你那樣喊,別人哪聽得清啊。


    不過他還真就是聽得清。


    於是他對那方淡淡道:“段小姐,是我,玄奘法師不在這裏。”


    這聲音透過千米的距離後依舊溫和,似乎說話者就在你麵前兩三米處。於是段小小愣了愣,隨即才朝那邊大喊道:“那他去哪裏了,這個混蛋,上次趁我洗澡的時候跑掉,這次又趁我偵查豬妖的時候跑掉,我找到他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他在山腰上,你現在快點過去追,應該還能追得上。”


    “是嗎,那我就去了!”


    “……”


    安陽繼續生火做飯。


    沒多久,玄奘到達了五行山臥佛的手掌位置,加快腳程的段小小也距離不遠。


    安陽眯著眼睛朝那方看去。


    天氣晴朗,空氣能見度極高,隔著千餘米他也能看見那片蓮花池,每一瓣蓮葉、每一朵蓮花,甚至地上的每一顆石子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玄奘到了蓮花池,環顧一周,很快發現了這片地方的不同。沒多久,他看見了那朵醒目的蓮花,和蓮花下隱藏著的洞。


    於是他果斷的跳了下去。


    約莫二十分鍾後,段小小也來到了這裏,舉目四望,卻沒發現玄奘的蹤影。


    她沒有費心思去找,而是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扭頭隔著千米的溝壑對安陽大喊:“誒!你知道那混蛋去哪了嗎?”


    安陽一陣無語,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孫悟空對麵山頭還有人麽?


    頓了頓,他讓自己的聲音更加集中,幾乎隻在一條直線上傳播,以保證隻有段小小能聽到。


    “你走進你麵前那片蓮花池中,最中間有一朵開得正豔麗的蓮花,蓮花下麵是有一個洞,玄奘法師和孫悟空都在洞中。但你別對他們說我在這邊、我和你有過交流。”


    “沒問題,謝啦!”段小小說完,轉身便朝蓮花池中飛身躍去,一眼找到那朵蓮花,撥開蓮花便跳了下去。


    洞中發生的事,安陽已能想象到。


    想來和劇情中差別也不會太大。


    夜半時分,明月正明。


    天空幾乎全是亮的,巨大的月亮掛在光禿禿的起伏山脈上,灑出銀色的光芒,映照出山脈清晰的輪廓、脈絡。那片荷花池也被照得熠熠生輝,蓮花荷葉投射下斑駁的影子,四周萬籟俱寂,似乎一切都與這月光一樣形成蒼白的等待,一切歸於寂靜。


    直到一聲嚎叫打破夜空的沉默——


    那是從山底傳出來的!


    這聲嚎叫無比恐怖,又無比尖銳,瞬間便將沉寂得像幅畫的夜空擊碎、將稠光似的月華撕裂,從山底直衝破雲霄!


    山上如果有生靈居住,無論是妖魔鬼怪還是山神土地,無論人類還是動物,肯定都會被這聲嚎叫所驚醒,然後陷入一夜的恐懼循環當中,不得安睡!


    安陽本來在凝神閉目修行古神經,忽然睜開眼睛,起身往對麵山腳看去。


    一隻棕褐色的野豬正從山底玩命往山上狂奔,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凶悍恐怖,每一蹄踏下都能在山石上踩出一個深坑!而遇到有阻擋它的東西,無論是巨石還是什麽,它都不管不顧的橫撞過去,直用那獠牙將之鑿穿、撞碎!


    一時間好似巨型坦克開過……


    安陽隻覺它的體型比上次見稍小,但渾身的煞氣、凶厲卻增加了好幾倍,氣勢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它還沒找到它的仇敵,雖然氣勢一往無前,卻難免有點沒頭蒼蠅的感覺……


    直到山頂傳來一聲悠揚的音樂——


    玄奘站在荷花池中的石頭上,手中緩緩地攪動著一個製作精美的樂盒,他正怔怔抬起頭,看向前方最高處那名女子。


    那是段小小。


    此刻段小小一身白衣勝雪,將頭發放了下來,披在肩上,精致的麵龐和修行多年練出來的身段相得益彰,頭頂著一輪明月,腳踏著貧瘠荒涼的山石,低頭與玄奘對視,真真構成了一副極美的畫麵。


    音樂還在夜空中悠揚的傳蕩,明月依舊灑下皎潔的光華,照亮著世間萬物。


    段小小開始舞動起來。


    伴隨著明月。


    伴隨著山間夜風。


    也伴隨著悠揚的樂聲。


    山底下的豬妖一愣,抬頭一望,一眼便看見山巔上翩翩舞動的段小小,雙目頓時變得猩紅起來。


    它發出一聲尖銳嚎叫,隨即更加不管不顧的朝荷花池狂奔而去,速度絕倫!


    玄奘一首曲子搖了一半,段小小剛學的舞蹈也沒有跳完,便聽一聲憤怒刺耳的嚎叫打破了這份美妙,豬妖巨大而猙獰的身影從另一邊衝上來!


    玄奘有些出神的目光頓時恢複清醒,放下樂盒道:“來了!”


    段小小也連忙從高處下來。


    那片山石依舊淩亂在夜空中,明月依舊掛在它的頭頂,下方的荷花池也仍然隨著夜風微微搖擺著,天空清澈,一切依然是一副極美的畫麵,卻總覺得缺失了個什麽。


    玄奘回頭看了眼那空蕩蕩的山石,竟有些留戀,隨即他搖了搖頭,連忙與段小小一同躲到一旁。


    豬妖死死盯著他們,用尖長的獠牙狂亂挑開地上的石頭,後腿不停的在地上劃出一道道溝壑,碎石和灰塵在它身後亂舞!


    下一秒,它猛地衝了過來。


    大地滾滾顫抖,悶響綿綿而來!


    它狂奔起來的氣勢真的無人能擋!


    可忽然,一聲平靜帶著回音的喊聲從蓮花池中央傳來:“豬剛鬣,豬剛鬣!”


    豬妖頓時一愣,四肢停住,在山石上滑動了幾米遠。隨後它像是被什麽所吸引般,疑惑的偏頭看了看那片蓮花池,邁步緩緩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很快,它發現了那個洞。


    它偏著頭看了一會兒,因為光線問題,看不清裏麵究竟是誰在喊它,於是它湊了過去,想看個究竟!


    但就是這一眼,卻讓它滿心恐懼!


    “豬剛鬣,好久不見。”裏麵傳來平靜溫和的聲音,似乎老友般的敘舊。


    豬妖頓時驚恐的大叫起來,後腿瘋狂在地上掙紮,想後退,但這時已經晚了——它幾乎將半個頭都湊進了洞中,來自洞中的力量將它輕而易舉的抓住,往裏麵拉去。


    無論豬妖如何掙紮,無論它的力量有多麽大,也無論月圓之夜對它有多大加成,在這股力量麵前它依舊毫無反抗之力!


    旁邊玄奘和段小小都睜大了眼睛。


    這隻凶悍無比的豬妖,就這樣硬生生被拖進了洞中,再無聲息。


    玄奘這才反應過來,也跳進洞中。


    洞中空間狹隘,宛如監獄,從頭頂射下來的月光在地上打出一片銀白的光斑。


    裏麵站著一名衣著破爛的男人,麵相普通,麵帶溫和笑容,他懷裏抱著一隻剛出生的小豬,還用手不斷撫摸著。


    玄奘愣了愣:“孫先生,豬妖呢?”


    那男人溫和一笑,他麵色蒼白、皮膚肮髒,但這一笑卻格外平和,還對玄奘揚了揚懷裏的小豬:“這不是嗎?我已經用真善美感動它了,接下來交給你處理吧!”


    說著,他將豬妖抱給了玄奘。


    接著段小小也跳了下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安陽無法看見那方發生了什麽,在洞中也聽不見聲音,但根據劇情,這時候的玄奘應該正在辜負段小小的心意,隨後會發生爭吵,之後玄奘會將她趕走。


    果不其然,約莫半小時後,段小小從洞中飛身衝出來,怒氣衝衝的離開!


    “混蛋!混蛋混蛋……”


    “要不是我保護你,你早就死了!”


    “男生都是忘恩負義的混蛋!”


    “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段小小不斷氣憤的念著,一邊踢著腳下的石子,眼中帶著濃濃的失望,一邊朝山下走去……


    但沒走出多遠,她又停了下來。


    抬頭看了眼遠方天空的月亮,她雙手捂住自己臉頰狠狠搓了一把,才在原地蹲下來,望著地麵的幾顆石子,有些出神。


    忽然她望向對麵山,大喊:“你說我現在該走嗎?他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然而這次沒得到任何回應。


    段小小一時有些失落。


    安陽應該已經走了。


    她如是想。


    因為豬妖都被收服了。


    但她不知道,安陽隻是換了個不那麽醒目的地方,繼續注視著這方的動靜。


    他一直掌握著劇情的進展!


    沒多久,玄奘也從洞中爬了出來,看了眼天空完美的月色,他卻沒急著離開,而是就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望著剛才段小小起舞的地方怔怔出神。


    夜風吹著,有些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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