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這個老東西就是想漫天要價,還扯什麽地氣人脈啥的,蘇昊在心裏鄙夷地想道。剛才他看到祝熙在裝神弄鬼的時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就知道他是在編瞎話,目的僅僅是想在談價錢的時候多一些砝碼。不過,話又說回來,趙洛家裏也的確得有這樣一位老管家,否則以趙洛那富二代的稟性,那點家產早讓人給蒙走了。


    “祝先生,不知你所說的彌補地氣之資,大概要多少錢?”蘇昊不想和祝熙多扯淡,直截了當地就讓對方開價了。


    “不知蘇師爺打算開幾個煤硐?”祝熙反問道。


    山場是人家的,自己未來開幾個硐,肯定瞞不過人家,所以蘇昊也就實話實說了:“這片山場,煤脈眾多,我估計前後要開三四十個硐吧。不過,這些硐不是同時開的,估計要花幾年時間。”


    “若是這樣,那老朽就說一個整數吧,1000兩,師爺看如何?”祝熙豎起一個手指頭,看著蘇昊說道。


    “你……”


    陳觀魚當即就想跳起來了,這可是明目張膽的敲詐了。這些山場本來都是荒山,閑著也是閑著。在這山上采煤,交給山場主一些錢,這是應該的,但一下子開到1000兩的高價,就是訛人了。


    蘇昊眼明手快地把陳觀魚攔住,不讓他多說,然後依然笑著對祝熙問道:“祝先生說的,是總共1000兩嗎?”


    “老朽說的,是每年1000兩。”祝熙應道。


    “祝先生,這個價錢是不是有點……”趙洛在一旁也聽不下去了,當初喻複陽來找他說要開個煤窯的時候,他才收了喻複陽20兩銀子,現在祝熙一張嘴就是1000兩,而且還是每年,這實在有點獅子大開口的味道了。趙洛作為一個風雅之人,覺得這種漫天要價的行為有點不太合適了。


    祝熙回頭對趙洛說道:“東家,老朽開的這個價錢,其實並不算高。你想,蘇師爺帶人在山場裏采煤,這煤炭是會汙損地麵的。蘇師爺他們采完煤就走了,日後我們還得請短工來清掃,這個開銷可不小啊。”


    趙洛見祝熙說得如此堅定,也無奈了,他尷尬地笑著對蘇昊說道:“蘇師爺,此事你看……”


    蘇昊還是一臉微笑的樣子,看著祝熙問道:“祝先生,你說的這個價錢,不知還有商量的餘地沒有?”


    “商量餘地嘛……自然也是有的。”祝熙遲疑地說道,他開出一年1000兩的價錢,本來也是打算讓蘇昊還價的。以他的想法,蘇昊即使攔腰砍掉一半,剩下500兩,甚至400兩,他也是願意接受的。這些年趙家的收入已經不比當年了,光靠田裏收的那點租子,日子過得有些捉襟見肘,如果能夠額外再加上幾百兩的收入,至少也可以緩解一下。


    祝熙做好了讓蘇昊砍價的準備,卻不料蘇昊一臉不在乎的樣子,隻甩出一句話,問他這個價錢能不能動。他有心裝裝硬氣,說一口價,絕無餘地,又怕蘇昊是個二楞子,不懂砍價之道,被他一句話真的說跑了。


    趙家的這片山場,一直都有人說地下有煤,但誰也說不清煤在何處。前一段來開煤窯的喻複陽,據說開出來的煤硐前景也非常黯淡。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冤大頭打算把山場全包下來,開十幾個硐,如果因為一句話沒說好而讓他跑掉了,祝熙可要追悔莫及了。


    “有商量就好,祝先生能不能給晚生一個底價呢?”蘇昊問道。


    祝熙硬著頭皮說道:“蘇師爺,這談買賣,就是一方要價,另一方還錢。蘇師爺如果覺得老朽開的價錢略高了一些,可以出個你覺得合適的價,大家商量著來嘛。”


    蘇昊道:“好吧,既是如此,那我就說說我的價。我的價錢是,一兩銀子都不出……”


    “你說什麽!”祝熙的眼睛瞪得滾圓,原本還有點白內障的樣子,現在可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如果蘇昊還價還到100兩甚至50兩,他都能理解,但對方一開口就說一兩銀子都不出,這是想吃霸王餐嗎?


    “蘇師爺,這好像有點不太合適吧。”趙洛也接受不了蘇昊的霸氣,神色不預地說道,“祝先生開的價錢,確是偏高了一些,但蘇師爺說一兩銀子都不出,莫不是想以官威壓人?”


    蘇昊哈哈一笑,道:“楓嶺先生,祝先生,二位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蘇師爺請講。”祝熙壓住了火氣,說道。


    蘇昊道:“白銀千兩,總有用完的時候。過幾年我等把煤采完了,不知貴府這片山場又能做何用場?我倒有個想法,想和做貴府做筆交易,讓貴府能夠得到百年的收益,二位看如何?”


    “什麽交易?”祝熙問道。


    蘇昊道:“我想請求貴府許我在山場中采煤,租銀分文不付。我送給貴府50頃中田,如何?”


    “50頃中田!”祝熙驚得差點要站起來了。田地根據產量的高低,可以分為上中下等,一畝上田值二三十兩銀子,一畝中田值十幾兩銀子,一畝下田就隻能值幾兩銀子。蘇昊聲稱要送給趙家50頃中田,相當於七八萬兩銀子,這怎麽可能呢?


    “蘇師爺不是開玩笑消遣老朽吧?”祝熙沉住了氣,問道。


    蘇昊指著案子上的地圖,對祝熙問道:“祝先生,從這圖上看,這條小河沿岸有不下百頃的平地,適才我等從此經過時,看到這地裏長滿野草,想必已經荒蕪多時,不知是何緣故?”


    “那片地都是紅土,土地貧瘠,無法耕作。先父在世時,曾經請農人試耕,一畝僅能收糧數鬥,無利可圖,是以棄耕。”趙洛不以為然地說道。


    蘇昊道:“若是晚生能夠把這片土地改造成可耕之地,產量不敢多說,一畝田出產兩石當不在話下,這可算是中田否?”


    祝熙看著蘇昊,問道:“蘇師爺的意思是……”


    蘇昊道:“這種紅壤地,不過是酸性過大,另外就是缺乏有機……呃,反正土裏還缺一些其他的東西。若能大量施用生石灰改其酸性,再輔之以其他肥料,一兩年內,土質當有明顯改善,可達中田之資。”


    對於紅壤的改造,在明代已經有一些較為成熟的方法。施用生石灰中和酸性,是其中的一項。除此之外,農民們還要在田裏施放雞毛、牛骨等燒成的灰,當時的人不知道這樣做的目的是增加土壤中磷的含量,隻知道能夠起到改良土壤的效果。


    祝熙顯然也是懂得這一套方法的,他說道:“蘇師爺說的這個意思,其實老東家在的時候也想到過。隻是這改造紅土地,需用大量生石灰和牛骨,這二者都價高難得。慢說是改造50頃,就算是改造10頃,也需費石灰10萬斤,牛骨2萬斤,而且這還隻是一年之費。不知蘇師爺有何高招,可獲得如此多的石灰與牛骨?”


    蘇昊道:“祝先生,這就是晚生想和貴府商量的事情了。晚生在山中采煤,有了煤,要燒製石灰有何難哉?我保證每年給你供應50萬斤生石灰,價錢嘛,就按每100斤8分銀子算,你看如何?”


    前麵已經說過,南方由於缺少煤炭,所以石灰的價格畸高,豐城市麵上生石灰的價格是2錢銀子100斤,而且供應量還十分有限。蘇昊提出以8分銀子100斤的價格向趙家提供生石灰,而且能夠達到一年50萬斤的供應量,這可讓祝熙喜出望外了。


    “蘇師爺此話當真?”祝熙追問道。


    蘇昊道:“這個咱們可以簽合同嘛,價格和供應量都可以寫到合同上去,如果完不成,我依合同賠你錢就是了。”


    “豈敢,豈敢。”祝熙客氣道,“那麽,牛骨呢?這可不是隨便就能夠找到的。”


    蘇昊道:“我找不到那麽多的牛骨,不過,我可以向你提供另外一種東西,肥田的效果不會比牛骨差,而價錢遠低於牛骨,每100斤,就算3錢好了。”


    “果有此物?”祝熙詫異地問道,“老朽怎麽從未聞聽?”


    蘇昊嗬嗬一笑,心說你如果聽說過就怪了。農家在田裏用牛骨灰拌草木灰來裹稻根,取的是牛骨灰中的磷質。後世的人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就直接使用磷礦粉來作為磷肥的來源了。蘇昊在廣豐鄉打井的時候,曾經偶然在山中發現了一處小小的磷礦,儲量小,品位也低,根本達不到後世工業生產所需的要求,但放到當下,采一些出來磨成磷礦粉,賣給農家當磷肥用,還是頗為有利可圖的。


    “祝先生,此物名叫磷肥,是晚生用山中礦物秘製而成,肥田效果比牛骨更好,而且肥效可持續數年。晚生估算過,一畝紅壤施用磷肥50斤,即可達到改土的效果。要改造貴府的50頃紅壤地,有25萬斤即可,而這25萬斤磷肥,晚生是可以提供的。”蘇昊說道。


    “好!”祝熙拍掌道,“若蘇師爺果真能每年向敝府提供石灰50萬斤,磷肥25萬斤,那這租山場采煤之事,敝府可分文不收。”


    “一言為定?”蘇昊笑著問道。


    “一言為定!”祝熙斬釘截鐵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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