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孟縉和程儀那邊傳回來的消息,都讓蘇昊覺得鬱悶無比。


    蘇昊先找了方孟縉,向他暗示說自己有意接受韓倩為正妻。方孟縉對此先是不置可否,第二天才回來告訴蘇昊,說韓知縣對此前的事情頗為惱火,暫時不想談這樁婚事。


    “方師爺,這個‘暫時’是什麽意思啊?”蘇昊抓住了方孟縉話語中的破綻,追問道。


    方孟縉嗬嗬冷笑道:“改之,你如此聰明之人,還參不透韓知縣話裏的玄機嗎?”


    “參不透。”蘇昊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這些附庸風雅的讀書人一個個都喜歡玩點玄機,自己作為一個理工男,哪有這個能耐去參透。


    方孟縉道:“韓小姐一事,是你不仁在前,你就得讓他人不義。韓知縣沒有一口回絕於你,是出於愛惜你這個人才。至於你是不是人才,就看你這一次去邊關,有何建樹了。”


    韓文的態度是如此,從程儀那邊傳過來的韓倩的意思,就更讓蘇昊看不懂了。據程儀說,她去告訴韓倩這件事的時候,韓倩隻是默默流淚,卻一句話也不肯說。程儀分析說,定是此前蘇昊拒絕韓文提親的事情,傷了韓倩的心,要讓女孩子忘掉這件事,恐怕隻能是等待一段時間才行了。


    說來說去,結論是一樣的,那就是楊根娣幻想的在蘇昊去雲南之前就辦婚事的方案,算是告吹了。這對於蘇昊來說,倒也是一個解脫,他始終還是覺得自己不夠歲數,不到能夠結婚的年齡。現在韓文、韓倩都不想馬上答應這樁婚事,楊根娣再著急,也是白搭了。


    餘下的日子裏,蘇昊也沒閑著。其實他自從穿越過來之後,一直都是非常忙碌的,現在知道自己馬上要奉調去雲南,他就更忙了,想著要在離開之前,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安頓好。


    第一件事當然就是修水庫的事情。南昌知府範淶也是個幹實事的人,在收到豐城縣呈報的材料之後,毫不耽擱,就上報了江西布政司。布政司和南昌府派出專人,親赴豐城縣的羅山地區考察,聽取了蘇昊和馬玉做的關於修建水庫問題的匯報,認定方案可行。此後不久,由布政司和南昌府聯合籌措的5萬兩銀子就撥付到了豐城縣衙。


    銀子一到位,水庫的建設就啟動了。冬季是農閑時節,正適宜征調勞役。一萬多青壯年從全縣各鄉被征調到了羅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冬修水利〖運〗動。縣衙裏三分之一的吏役都被派往現場指揮,馬玉等一幹書院生員更是沒日沒夜地耗在工地上,負責全麵的技術指導。


    蘇昊作為水庫的倡導者,在工程剛剛啟動的那段時間裏,忙得不亦樂乎,待到水庫建設基本走上正軌之後,他才稍微輕鬆了一些,能夠去辦點自己的事情了。


    蘇昊忙活的第二件事,則是蘇氏商行的業務事項。


    在宣風鄉開掘的幾個煤硐都已經挖到含煤層,每天都有幾萬斤煤炭從地下被挖出來。這些煤炭中的一部分被用於燒製石灰、水泥等產品,另外一部分則被賣給城鄉居民作為燃料使用。


    蘇小虎帶著人在南昌開辦了一家煤行,專門銷售蘇氏商行出產的原煤和蜂窩煤。由於蘇氏商行的煤炭產量大,煤質也好,蘇小虎的煤行很快就壟斷了南昌市的煤炭供應,一些小官吏、小富豪要想買煤的時候,都得去找蘇小虎開後門,給他說一些好話了。


    除了煤炭之外,蘇氏商行還對外銷售磷礦粉、琉璃器皿、高錳鋼的菜刀等在當年堪稱高科技的產品。為了避免高錳鋼的事情傳出去給自己帶來麻煩,這個詞被嚴格控製在蘇氏商行的內部,對外隻是說這是一種比較好的鋼材,打造出來的菜刀、農具等比其他人家要耐用得多,當然,價格也是頗為可觀的。


    也就在這段時間裏,由陳觀魚和羅餘慶共同研製的黃色炸藥試驗成功了。這是一種利用木屑和矽藻土吸收硝化甘油而製成的炸藥,平時的性能非常穩定,能夠經得起正常的碰撞。但在用導火索引燃後,則會發生劇烈的爆炸,威力勝過傳統的黑火藥數倍。


    黃色炸藥開發出來之後,蘇昊賣了一些給水庫工地,用於開山采石,另外的一些,則委托郝氏父子製作成了易於攜帶和引爆的手雷,用於自己防身。模仿後世手雷的引爆方式,蘇昊讓郝以宗在手雷上設計了一個燧發裝置,隻要在硬的東西上一磕,就能夠打出火星,引燃導火索。而在平常,這個燧發裝置是用銷子鎖定的,無論如何摔打也不會導致誤炸。


    燧發槍的製造也十分順利,蘇昊一共讓郝以宗父子造了20支燧發槍,又製造了一大批油紙包的子彈,把自己和幾名親隨武裝了起來。郝彤、鄧奎拿到了其中的6支槍,這算是蘇昊完成了塗文煥當初托付的事情。


    時間像飛一般地過去,快到年根的時候,兵部的公文終於到來了。與公文一起到的,還有一位兵部的主事,名叫陳道。江西都司專門派了一名姓鍾的指揮僉事,陪同陳道一起來到豐城,向蘇昊宣讀命令。


    命令裏那些套話自不必提,核心的內容蘇昊倒是聽懂了,那就是要求勘輿營在五日內完成一切準備工作,然後離開豐城,開赴雲南聽用。命令中特別說明,有關行軍路線、沿途補給等問題,皆由兵部主事陳道負責,勘輿營自百戶蘇昊以降,皆聽陳道差遣。


    “陳主事,你莫非要隨著屬下一道前往雲南?”


    送走鍾僉事之後,蘇昊詫異地對留下來的陳道問道。


    陳道是個笑嗬嗬的中年胖子,長著一身好膘。聽到蘇昊的問話,他先是擺擺手道:“蘇百戶客氣了,蘇百戶是六品,陳道也是六品,你我品級相同,這屬下一說,可萬萬不可再提了。”


    “呃……陳主事是兵部的主事,豈可與我這樣一個普通百戶平級相稱?這豈不是太失禮了?”蘇昊說道。


    “唉,什麽兵部主事,我也就是在兵部混混日子的。”陳道說道“這樣吧,我年齡癡長幾歲,就托個大,蘇百戶稱我一句陳兄即可。至於我稱呼蘇百戶嘛……不知蘇百戶可有表字否?”


    “小弟有個表字,叫作改之。”蘇昊說道。


    “嗯,那我就稱你一句改之賢弟,你看如何?”陳道說道。


    蘇昊拱手道:“陳兄平易近人,昊佩服之至,稱呼之事,就依陳兄吧。”


    敘完了雙方的稱謂,陳道說道:“這一次,兵部派我來傳令,其實主要是讓我陪著各位一同前往雲南。說什麽負責,那都是虛的,我就是替各位探探路、安排安排沿途驛站的接待什麽的,把你們平安送到雲南,我就可以交差了。”


    “這一路上有陳兄掌舵,小弟就踏實了。”蘇昊說道。他當然不相信陳道的角色會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簡單,但陳道不肯直說,蘇昊也不就便多問了。


    當天晚上,蘇昊在豐城縣城最好的館子裏擺了一桌酒席,招待陳道和他的兩名隨從。陪同的人中除了郝彤和鄧奎之外,還有知縣韓文以及師爺方孟縉。陳道這個六品與蘇昊的六品可是完全兩碼事,作為一名六品京官,韓文是得上趕著來巴結的。


    酒桌上的氣氛非常融洽,陳道是一個很隨和也很風趣的人,由於久在京城,多少沾染了一些京城人的貧嘴,說起一些有關朝廷的段子時也是肆無忌憚。韓文作為一個地方官,哪敢這樣放肆,隻能在一旁陪著笑臉,不敢說得太多。


    酒足菜飽,蘇昊、韓文一同恭送陳道一行到公館去休息,出來的時候,韓文與蘇昊走在一起,他對蘇昊問道:“改之,你這件事怎麽越鬧越大了,這兵部調動一個百戶營,還值得專門派一名主事來陪同嗎?”


    蘇昊道:“學生初見這陳主事時,也是驚詫莫名,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中的緣由。陳主管自己也不肯講出來,所以學生隻能是靜觀其變了。”


    韓文道:“以本縣的經驗來看,此事必有蹊蹺,改之,你此行可要千萬小心,把你往日的脾氣收起一些,莫要讓陳主事對你生出嫌惡之意。”


    蘇昊問道:“縣尊,你是覺得,這個陳主事是兵部派來考校於我的?”


    韓文搖搖頭道:“我倒覺得不像,你雖有些才華,卻也不值得兵部專程派人前來考校。也可能兵部原本是要派陳主事去雲南巡視邊關,正趕上你這件事,兩下裏正好搭伴前往。我等想得太多,倒反而是誤入歧途了。”


    “嗯,這個可能性倒是挺大的。”蘇昊應道。


    說完這個,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好一會,蘇昊才說道:“縣尊,學生不日就要前往雲南,以往學生年幼無知,做了一些讓縣尊不悅之事,還請縣尊見諒。”


    韓文扭頭看看蘇昊,臉上綻出了一絲笑意。他拍了拍蘇昊的肩膀,道:“改之,此去雲南,還望早去早回。要知道,有人惦記著你呢。”


    “縣尊的叮囑,改之銘記於心。”蘇昊恭恭敬敬地答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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