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肖紫晨心裏有了一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這一大清早的,衙門估計都還沒上班吧,怎麽就有官差找上門來了。她並不認為這是因為那個官差特別勤勞,也不覺得肖家的晨景有多好看,多半還是因為事情緊急。這會是什麽事呢?


    她首先想到了昨天下午飛龍院前發生的事件,肖家三十九名家丁被毆打到不能起床,飛龍院五名鏢師情況未知,算得上是比較嚴重的火並。不過這事官府不應該這麽早cha手才對,肖家作為吃虧的一方都沒有報官,威遠鏢局不會無恥到惡人先告狀的地步吧。想想又不對,是肖遙圍門砸匾在先,鏢局一方如果用自衛做借口,倒也還說得過去。


    可鏢局昨天晚上才來過馬隊的呀,如果他們是想通過官府做中介來了結此事,沒理由演這一出。莫不是因為在楚漠天手裏吃了大虧,這才改了主意?也不對,威遠鏢局要是這種性子,那它也做不到江南第一鏢局那麽大的生意了。


    這麽想來,那官差肯定不是來問肖遙的,而其他事,肖紫晨就再沒有眉目了。糟糕了,她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等了一夜的那個人。莫不是他獨闖鏢局出什麽問題?


    “官差在哪?”想通緣由的肖紫.晨立刻向那丫鬟發令,“快帶我去見他。哦,等等,”她還是留了個心眼,又問道,“是哪個衙門的,咱們家認識嗎?”


    “認識的,”剛跑了一步的丫鬟停了.下來,回頭答道,“是知府衙門的舒蘇捕頭。”


    哦,這是個熟人。肖紫晨放心了.一半,她記得舒蘇跟景緣的關係相當好,昨天火並事件也是他一手負責善後的,那他這麽早來也就情有可原了,多半是有遺漏的記錄需要再次詢問。


    她昨天夜裏瞎擔心了一夜,到現在都有些走火入.魔了,凡事應該先往好的地方想,她提醒著自己,老是嚇唬自己遲早會得神經病。


    舒蘇其實就在中心大花園中,肖紫晨才跨出院子.就看到了他在不遠處焦急的來回踱步。“舒捕頭,”她向他著招呼,“讓你久等了,真是抱歉啊。”


    “沒有沒有,是我來得太早了。”舒蘇一抱拳,開門見.山道,“閑話少提,肖夫人,借一步說話。”


    舒蘇的表情格.外嚴肅,仿佛寫了大事不好四個字在臉上一般。肖紫晨給他嚇了一跳,趕緊將他引入書房,並囑咐小桃在門口好生看著。關了門,舒蘇左右嗅了嗅,唇角一翹,奇異的有了絲笑意,問道,“肖夫人昨夜一夜沒睡麽?”


    “是啊,”肖紫晨引著他入了座,答,“看了一夜的書。”


    舒蘇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接著她的話頭道,“順便等了一夜的人?”


    肖紫晨的表情瞬間凝固,他是怎麽知道的?


    舒蘇看她樣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自己此行看來沒有白跑。“肖夫人,是這樣的,”他解釋道,“昨夜被打傷了的兩名家丁,他們的傷勢如何,肖夫人可知道嗎?”


    肖紫晨搖搖頭,她可沒時間照顧得那麽周全。“難道……”她的臉已煞白一片,“難道,出人命了?”


    “死到沒死,不過肖夫人應該去看看的,”舒蘇歎息道,“昨天半夜,衙門外來了兩個女人擊鼓鳴冤,給侍衛們轟出去了,在衙門口哭爹喊娘的叫喚。我因為也是通宵辦公,聽到了動靜,就出去看看,才知道是說的鏢局前來報複的事。她們說自己的丈夫命懸一線,肖家卻不聞不問,又說明明是肖家的小公子惹得事,憑什麽要她們的丈夫來受罪,因而拚卻了自己的性命,要來給丈夫討個公道。我好說歹說,才說服她們先回去等個一兩天,看看肖家是不是真的不聞不問,不管他們丈夫的死活,肖家要是一直不給說法,讓她們再來衙門。”


    “是這樣啊,那真謝謝你了,舒捕頭,”肖紫晨立刻道,“昨夜肖家亂作一團,照顧不周,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一會兒就去看看那兩個家丁,絕不會讓他們白白受傷。”


    “如此最好不過。”舒蘇道,“聽聞肖夫人重掌家務,一個月來,做了好幾件轟動一時的大事,我初時不信,以為隻是巧合,如今見了夫人的麵,這才知道果然如此,聽夫人說話,幹脆果決,與往日截然不同,相信肖家在夫人的照料下,一定安然會度過此次難關。”


    “這樣再好不過,”肖紫晨道,“借你吉言了,舒捕頭。要能順利解決這件事的話,我就可以安心解拖了。”


    舒蘇不知道她說的解拖是離開肖家,還以為就論眼下的事,倒是很滿意於肖紫晨的態度。他笑笑,又道,“其實我這次來,還有另一件事要問肖夫人,先說句廢話,我舒蘇的為人,夫人你是知道的,這件事我一定會站在肖家的這邊,因此,希望你跟我說句實話,昨夜黃山派的楚漠天獨闖威遠鏢局總部,是你指使的麽?”


    當然不是了。


    可肖紫晨不能這麽回答。


    楚漠天去鏢局是他自願的,肖紫晨甚至還後悔過沒有勸住他。看舒蘇說得這麽認真。十有八九那個正義無敵的家夥在鏢局闖出大禍來了。可在這個時候,她能跟他撇清關係,劃清界限麽?


    “是我指使的,”肖紫晨幾乎沒有考慮就在內心選定了答案,認真的答道,“不瞞舒捕頭,昨日下午龐龍在數百人麵前要將我扔進排汙河,當時我是個什麽情形,舒捕頭你應該知道,若是讓他得逞,我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幸好楚俠士及時趕到,救我於崖邊。事後我一直氣不過龐龍此行,這才讓楚俠士夜闖鏢局,替我出氣。”


    “果然如此。”舒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時間臉上又是喜又是悲,分不清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肖紫晨越看越覺得事情嚴重,又補充道,“舒捕頭,指使他夜闖鏢局,是為了報我與龐龍的私仇,此事隻代表我個人,與肖家無關。明天八月二十,是我婆婆申請的休妻律到期的日子,屆時我婆婆會宣布將我休出肖家,從此與肖家再無瓜葛。楚俠士犯下的過錯若要連帶的話,一切罪名我都願意獨自承擔。”


    舒蘇聽到這話,表情又是一變,這下除了喜悲,好奇,與不解,還有一點恍然大悟都統統湧了上來,在他那張周正的臉上換來換去,猶如過戲場一般。“八月二十,八月二十,原來如此,”舒蘇喃喃念叨著這句話,表情最終也定格在了恍然大悟上。


    “肖夫人,”他整理好了思路,說道,“昨夜擊退馬隊時,在場的隻有你與楚漠天,既然是你指使,那麽也就算了。隻是肖夫人你要記得,以後無論是誰來問你,你都要說是楚漠天自己要去的鏢局。他昨夜在威遠鏢局當著上百人的麵折斷了龐龍的雙臂,引起眾怒後又擊退數十人才遁去,如今不知去向。有消息說他逃回黃山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無論如何,茲事體大,肖夫人切莫意氣用事,說漏了嘴惹禍上身。另外,恕我直言,肖夫人你今日是肖家主母,明日會是,後日也會是,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你大可不必用這種方法來撇清肖家與楚漠天的關係,隻需牢記我的話就好。舒蘇要問的話都已問完,這就告辭了。”


    言畢,他徑自起身,拱手道別。這人做事風風火火,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點泥水都不帶。肖紫晨被他剛才的那句話震得太厲害,腦子裏漿糊一片,還來不及消化。隻得也跟著起來,萬福道,“我送舒捕頭。”


    二人幾乎並駕齊驅,出了房門。舒蘇麵上一派春光,這是他幹活有了收獲後滿足的表現。肖紫晨則一臉陰沉,腦中隻是反反複複的回蕩著舒蘇說過的十五個字——當著上百人的麵折斷了龐龍的雙臂。那鏢局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楚漠天做出這樣驚人的舉動。


    走到院子門口,按例是送別的終點了,舒蘇又是一揖,這次他終於爽朗的笑了出來,與初入肖家時的陰鬱完全不同,說道,“肖夫人,之前說的都是官話,有些不盡人情,如今說句朋友間的私話再作別吧,其實昨夜的事,你做的對,楚俠士也做得對。相信龐龍雙臂被折的消息傳出後,金陵許多許多人家都會為你們叫好,那等仗著後台硬朗便無視王法之人,正該有這樣的報應才對。所以肖夫人你大可放心,隻要你咬定了口實,自然會有人在外麵替你轉換口風,把大家的注意力全吸引到楚俠士身上。他是一代劍神的唯一弟子,沒有人敢真把他怎麽樣,你卻不同,你手無縛雞之力,肩上卻有千鈞重擔,這些破事,還是少一件算一件吧,在下告辭了。”


    “慢走啊,不送了。”老久老久以後,肖紫晨才回答了他的話。一邊的小桃滿臉震驚在四周的花園裏看了一圈,在什麽都發現後,她轉回來盯著肖紫晨,詫道,“夫人,你剛才說什麽呢?舒捕頭已經走了好久了,你才,答他的話?”


    “關你屁事!”回過神來的肖紫晨不耐煩的道,發呆而已,幹嘛用哪種看白癡的眼神看她。“幹你的活去!”


    小桃給她嚇的不輕,吐了吐舌頭,將一卷紙頭遞給肖紫晨,道,“這是今天的報紙。夫人你拿好,我幹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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