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竹頓了頓,還是轉過了身去,看向走到近前的秦氏。


    “你……一路走好。好好照顧自己。舅母脾氣躁,別記恨。”秦氏眼神複雜地看著林小竹。這孩子,來到她家半年。這半年,她無時無刻不嫌棄著這孩子。可這回真走了,她忽然覺得有些舍不得。


    “嗯。”林小竹看了夏春燕一眼,見她眼裏全是嫉妒和恨意,輕輕地應了一聲,轉身小跑幾步,跟上了走在最後麵的夏山。


    夏山轉頭看了她一眼,便轉過臉去,自顧自地走自己的路。


    昨天夏天救了她,今天兩人又被賣到同一個陌生的地方去了,算是命運相連;而且這家夥還壯實,沒準哪時候就能關照到她,所以林小竹決定事先做好感情投資工作,轉過頭來喚了一聲“夏山哥哥”,還附贈一個甜美的笑容。


    夏山看到這個笑容,仿佛愣了一下,繼而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去,不再看林小竹。


    咦,還挺酷!林小竹揚起眉毛,撇了撇嘴。夏山接下來悶頭趕路,理也不理林小竹。


    一直翻了半個山頭,被少年派出的那個大漢這才趕了上來,湊在少年耳邊輕輕說了一陣,少年點點頭,將目光放在林小竹身上看了幾眼,捂著嘴輕輕咳了起來。


    “公子,要不,讓他們背著您走吧。”山羊胡子擔憂地看著少年。


    “不用。”少年擺擺手,繼續趕路。他身體單薄,還時不時地咳幾聲,體力卻是很好,爬山如履平地,一點也不比那些大漢差,顯然也是個練過武功的。而夏山像個牛犢子,身體壯實,平時也是上山慣了的,跟起來倒不覺吃力。隻有林小竹,雖說平時砍柴、洗衣做過不少事,但要說拚力氣,她卻連人家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再加上身上帶的那一百九十枚銅錢,雖說剛開始時並不覺得重,可到現在,她感覺一根稻草都把她壓跨。隻跟著他們翻了一座山,便已氣喘籲籲,渾身大汗淋漓。


    “歇一會兒吧。”少年轉過頭來看了看林小竹,開口道。


    “公子,要是在天黑前趕不到山坳,在這裏過夜怕是不安全。再說,您要不到那裏,他們不知會急成什麽樣,到時還得派人出來找咱們。”山羊胡子道。


    少年望了望前麵的那座山峰,再看了林小竹一眼,對阿威道:“你背她一程。”


    “不用不用不用。”林小竹連連擺手,對少年道,“我能走。”她今年十二歲了,雖說長得瘦小,卻也有七、八十斤。背著她爬山,那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再說,她的心理年齡也有二十好幾歲呢,讓一個陌生的大男人背著,實在是別扭。


    少年看了林小竹一眼,打量了她幾眼:“你的錢呢?”照理說,一、兩百枚銅錢,帶在身上跑動的時候,總會有響聲,但林小竹身上並無多餘的東西,也沒聽到銅錢叮當響。


    “幹什麽?”林小竹警惕起來。那可是她的賣身錢啊,出山後或逃跑,或往後贖身,那可就是本兒,安身立命的東西。


    看著林小竹像小獸一般警惕地眼神,少年挑了一下眉:“讓阿威幫你拿著那銅錢,你會輕鬆些。”


    “不要。”林小竹將肚子一捂。


    少年看了她那脹鼓鼓的腰帶一眼,揚了一下眉毛,轉頭繼續往前走,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


    接下來又翻了一座山。林小竹原本就沒吃飽飯,此時體力透支,走路的兩條腿直顫抖。但她咬著牙,硬是堅持著,沒落下半步。少年和山羊胡子看在眼裏,暗暗直點頭。雖說資質重要,但如果資質好,卻沒有毅力,吃不了苦,再好的資質也是白搭;相反,像林小竹這樣的孩子,有這樣一股拚勁和韌勁,那真是沒有做不到的事。


    “來,把這個吃下去。”少年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丸藥,遞給林小竹。


    見山羊胡子一臉的吃驚,看著少年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勸阻卻又不敢的樣子,林小竹便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東西,手裏雖接了過來,卻抬起眼睛看著少年:“這是什麽?”


    “補藥,補充體力的,吃了吧


    。會讓你好過一些。”少年說完,又從阿威身上取下了一個葫蘆,遞給林小竹。


    林小竹本欲不要,但想想如果因自己的緣故,耽誤大家的行程,讓大家天黑前趕不到地方,在山林裏經受危險,那樣的後果更加不妥。她便不再推辭,衝少年一笑:“謝謝。”一仰脖子,將藥服下。


    果然,服下這顆藥不久,她的腹部下麵便有一股熱熱的感覺。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讓她感覺肚子也不餓了,腿也有勁了,終於支撐著在天黑之前,翻過了三座大山,到達了他們要到的地方——一處山坳。


    他們隻走下山坡,遠遠地就聽到有人叫:“公子,你們可回來了,擔心死屬下了。”緊接著,一群人迎了上來。


    林小竹這才看清楚,這些人身上都穿著華麗的衣衫,後麵還站著一群大漢,一起足有十來個人。再往前走,在山坳的草地上,則站著二、三十個跟她一般大小的孩子,男女都有,不過男孩子占的比例大一些。大家手裏都拿著枯枝,站在那裏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少年,目光都有些呆愣。


    “都把柴放下,到這裏來,給公子行個禮。從此以後,公子就是你們的主子。”一個華服男子走到草地中央,大聲道。


    孩子們都放下柴聚攏過來,學著那男子的動作,參差不齊地跪了下去,給少年磕了個頭。林小竹站在少年的身後,裝著跟對麵那些不是一夥的,沒有動彈。到了古代,饑寒交迫過。現在身賣自身為奴,她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在以後的生活中,還能擁有以往的尊嚴,跟她的主子講什麽“人人平等”,保持得住膝蓋與腰背的挺直。她隻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剛才為了能跟這些人出山,她沒辦法才表現得很機靈。可現在目的既已達到,就應該慢慢的藏拙,表現得笨一點比較好。隻有不引人注意,她才能找機會逃掉。再說,情況未明,還不知道這些人買他們來幹什麽。太過出挑不是好事,說不定會死得更快。


    當然,如果夏山要出去下跪,她是得跟著出去的。想到這裏,她用餘光看了看夏山。


    夏山看著那些明顯跟自己一樣剛剛買來的孩子下跪,神情很是猶豫,不知自己應該如何做才恰當。可當他轉頭看到林小竹一動不動時,抿了抿嘴,也沒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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