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教習皺著眉頭看了吳彩雲一眼,轉臉對蘇小舒道:“那一會兒你跟周玉春上菜。”


    “是。”蘇小舒倒是沒意見。剛才在外麵,周玉春跟吳彩雲唇槍舌棒的,互相恨之入骨。一會兒要是一起上菜,還不知會出什麽事情呢。還是把她們分開的好。這可是廚藝班的人第一次出來辦差,把差事辦砸了,沒哪一個能躲得過懲罰。


    於是蘇小舒和周玉春上菜,林小竹幫配菜打下手,吳彩雲燒火


    。可沒想到蘇小舒和周玉春把碗筷和涼菜送過去,卻半天不見人回來。俞教習心知有異,把林小竹派出去打探消息。


    林小竹剛進了袁天野的院子,就聽得有人從裏麵跑出來,抬頭一看卻是許久不見的袁九。他見了林小竹,道:“唐公子的小廝得了急病,我去抓藥。”說完,一溜煙跑沒了影。


    林小竹站在原地,想了一想,還是往裏走了進去。


    那些大戶人家,一個主子起碼有七、八個下人侍候。可袁天野明明身份不凡,生活卻極簡單,隻用袁十一個人貼身伺候,雖然還有袁林等兩、三個人在院子裏做雜事,但總歸是少。現在蘇小舒和周玉春過來都沒有回去,必定是這事一出,人手不夠,將她們留了下來。自己到了此處卻不去幫忙,自然是不妥。給俞教習通報消息,倒是不急。


    到了袁天野院子門口,隻見那裏圍了好幾個人。袁天野蹲在中間,正給躺在地上的一個人施針;他的表弟唐寧遠滿臉焦慮地站在一旁;蘇小舒手裏捧著銀針,正站在袁天野旁邊幫忙;而袁十手裏拿著一根艾條。正給病人的足部熏著某個穴位;袁林與唐寧遠的另一個隨從,則從屋裏抬了一張竹榻出來,準備在病人醒來之後,把他放上榻來移到屋裏安歇;周玉春從屋子裏拿了一個碗出來,站在旁邊等候。


    大家都在忙碌,卻寂然無聲,一切都有條不紊。


    林小竹走到旁邊,正好聽到病人“嗯”地輕哼一聲,醒了過來。


    “好了,一會兒吃一劑藥。就沒大礙了。”袁天野將針從他身上拔出,接過周玉春手裏的碗,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抖了一些藥粉到碗裏,遞給袁林喂給他喝。


    一小口一小口喝完這碗藥。病人青白的臉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袁天野又吩咐道:“抬到榻上,先移到西廂房,到好些了再回你們那院子去。”


    “是。”袁林跟那隨從動手。再加上蘇小舒、周玉春幫忙,一起抬著竹榻往旁邊的一個屋子裏去。這個下人年紀跟唐寧遠差不多,主仆兩人的感情應該非同一般,這一抬動。唐寧遠也跟跟了進去。


    袁天野站在院子裏並沒有動,看著大家進了屋子


    。這才轉過臉來,對林小竹道:“心疾,天生的。”


    “啊?”林小竹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解釋。在她的印象裏,袁天野並不愛說話,也不喜歡表露自己的想法。那種成熟穩重的氣度,絲毫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且,或許是因為出身的不同,或是因為小小年紀就掌管這麽多人的緣故,對於上下尊卑的規矩。他看得很重。沒想到,這會兒他會對自己這個什麽都不懂的下人,解釋這樣一件跟她毫無關係的一件事。


    不過她喜歡袁天野這樣平等的說話方式。很快就答道:“天生的心疾啊?那似乎很難治。”


    “你懂這個?”袁天野卻很意外。


    “嗯?”林小竹又是一愣。以為她不懂,那他為什麽要說?難道剛才他是自言自語?


    眨了眨眼。見他用那深潭一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卻不再說話,似乎在等著她回答,她隻得道:“嗯,我們村裏有人就是天生的心疾,發病起來很嚇人。”


    這個回答中規中矩。


    袁天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看著屋子,道:“沒事了,上菜吧。”


    “對了。”她應聲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卻又道,“如果菜做好了,你讓俞師傅來一趟。”


    “是。”


    待林小竹回到小廚房,把事情跟俞教習一說,俞教習就跳了起來:“什麽?威兒又發病了?我去看看。”說完,圍裙都來不及解,就跑出門去。


    林小竹愣了愣。難道,生病的那個人,還是俞教習什麽人不成?


    “俞教習他怎麽了?”周玉春正好進來,指著門外,一臉的疑惑。緊接著,吳彩雲也跟了進來。


    “那生病的人,或許是俞教習的親戚。”林小竹轉過身去,掀開鍋蓋,看到做好的菜都熱在了鍋裏,道:“公子叫上菜,咱們把菜送過去吧。”


    緊接著她把油燜大蝦和雪菜黑魚片從鍋裏拿出來,一一放到托盤裏,遞到兩人的手上


    。燕窩盅則自己端了,一道出了門,自己走在了前麵。


    本來這些菜,一道一道稍稍間隔著上,會比較好。但現在時辰已晚,菜溫在鍋裏久了,味道會變,倒也顧不得這些了,一起端了過去。


    這燕窩盅花的功夫最多,食材也最名貴。這道菜不容有失,所以林小竹絲毫不敢旁顧,端著放了兩個瓷盅的托盤,專心地走路,沒有顧及跟在身後的兩個人。


    卻不她剛出了院門,卻聽“咣當”一聲,院子裏傳來了瓷碗摔碎的聲音,緊接著,周玉春就大聲哭喊起來:“林小竹!”


    “怎麽了?”林小竹心生不妙,小心地回轉身子,進了院門,果然看到地上那精美的瓷盤摔成了兩半,而雪菜黑魚片,則撒了一地。


    “怎麽辦啊,林小竹?”周玉春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叫你不好好走路,還敢瞪我。”吳彩雲在一旁嘟噥,臉上遮掩不住的興災樂禍。


    “都是你。你不罵我,我怎麽會瞪你!”周玉春“騰”地站起來就想去揪吳彩雲。


    “周玉春。”林小竹連忙喝止,“再把她手上的蝦打翻了,咱們小命也別想要了。”


    “你別亂來啊!”吳彩雲也緊張地護住自己手上的托盤。


    周玉春本就闖了禍,哪裏還有膽子亂來?她停住腳步,“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轉身對著林小竹道:“林小竹,救救我,你救救我。”


    “她再能幹,又怎麽能救你?莫非她能變戲法?”吳彩雲此時也不敢說再過激的話,生怕刺激著周玉春來摔自己手上的菜。但要想她此時不說話,卻是不可能,終還是忍不住又說了兩句。


    “林小竹,你那麽聰明,一定行的,對不對?”林小竹此時就是周玉春的救命稻草,抓著死死不放。


    “其實公子人很好的,一定不會怪罪你。”林小竹安慰道。袁天野真不是那種狠心的主子。不過他一向重規矩,這懲罰,肯定是少不了的。


    山莊的獎罰製度,大家都背過的


    。林小竹這聲安慰,顯然很蒼白無力。周玉春上前幾步,想要抓住林小竹的衣袖,苦苦哀求她。不知怎麽的,她就覺得林小竹一定會有辦法彌補她的過錯。


    “你別碰我。”林小竹護住手上的燕窩,驚叫道。這燕窩要是再摔了,十棍杖責,一定是跑不掉的。當眾打屁股,那怎一個慘字了得?


    想到這裏,她有些心軟了。周玉春雖說無意,但作為一個廚藝班的學員,在山莊有貴客的時候摔掉做好的菜,這樣的錯誤,懲罰必然不輕。最重要的是,她受了懲罰,定然會被人指指點點。自己想想被懲罰的滋味就受不了。這麽愛麵子的周玉春,又怎麽受得了這個?更何況,周玉春待她是掏心掏肺的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懲罰,自己心裏也絕對不好受。


    “你別急,我想想辦法。”她沉吟片刻,心裏便有了主意。將手裏的托盤遞給周玉春,道:“你先把這燕窩端上去。這兩小盅,可比咱們三個人的命還要貴重,一定要小心拿好了。”


    說完又對吳彩雲道:“吳彩雲,你要想明白,此時不是意氣相爭的時候。你要是路上再出妖娥子,我就說是你伸出腳把周玉春絆倒的。你自己想想,公子和教習是信你的話呢?還是信我跟周玉春的話?”


    吳彩雲臉色頓時變了變。現在院子裏除了她們三人,再沒有別的人證。林小竹本來就受寵,不但俞教習疼她,公子對她的態度也不一樣。如果她真要昧著良心誣陷自己,再有周玉春幫腔,自己還真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周玉春一聽這話,眼睛一亮,看著林小竹小聲道:“要不,就這麽辦?”


    吳彩雲氣得快要跳起來,強壓著心頭的氣連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注意的,我絕不出妖娥子。不過剛才真不關我的事,是周玉春自己沒注意看路摔著的。林小竹你說話做事可要講良心。”


    林小竹說那話,不過是嚇唬嚇唬吳彩雲,自然不會幹這種事,道:“吳彩雲你記住你說的話。如果剛才的事我遮掩過去,卻由你的嘴裏說出了真相,那你就等著吧,我非把罪名往你頭上栽不可。”


    “不會不會,我絕對不說。”此時的吳彩雲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


    (謝謝小李樂容打賞的平安符和言言1107、皓霜的粉紅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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