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微寒,一輪圓月懸掛在天際,冷清清地俯照著大地。此時北燕城寂然無聲,人們都進入了酣夢之中。而燕城最中心的皇宮的大殿上,仍然燈火通明。眉目清秀,鼻梁高挺,容貌與睿王有五分相似的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頭戴金冠,身穿龍袍,正端坐在金光閃閃的龍椅之上。他焦急地看了看殿外,那期待的腳步聲遲遲未曾響起,終於沉不住氣,向坐在他上首的袁知柏問道:“父親,怎的還沒有來?”


    “快了,莫急。”睿王安慰著袁拓,心裏卻也同樣焦急,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我去看看


    。”


    可還沒有走上幾步,門外遠處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響。繼而一個白麵無須的太監匆匆進了殿門,躬身稟道:“太上皇,皇上,袁神醫到。”


    “快請。”袁執站了起來,想了一想,卻又整了整衣襟,肅然端坐下去。


    袁天野邁進門檻,急走幾步,便頭也不抬地行了一個大禮:“草民袁天野,參見太上皇,皇上。”


    “揚兒,快快起來。”袁知柏還沒等袁天野跪下,便上前一把將他扶了起來。


    “你……你便是揚弟?”袁拓見父親如此,隻得站了起來,走到袁天野身前,打量著他,激動地問道。


    “大哥。”袁天野看著眼前的這位同父同母卻穿著龍袍的親哥哥,臉上同樣露出激動的表情。此時的他,仍是那一副易容打扮。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袁拓上前一把拉住袁天野的手。一滴眼淚落在了兩人握著的手背上,“你不知道,知道揚弟還活於世上,而且成為了人中俊傑,為兄不知有多高興。揚弟,這些年,你受苦了。”


    “揚兒,情況怎樣?”袁知柏卻急於知道外麵的情況,問道。


    袁天野不著痕跡地把手從袁拓手裏抽出,拱手道:“啟稟太上皇。皇上,謀反餘孽已然肅清。如今北燕國內,四境升平。”又把外麵的情形仔細的稟報了一遍。


    “好好好,太好了。”袁拓激動地來回走了兩圈,然後望著袁天野。目光含晦地道,“恭喜揚弟大仇得報。”


    “多謝皇上。”袁天野感激地拱了拱手。


    “是啊,籌劃了十年。終於大事得成了。這皇位是,是我們的了;再也沒人敢再害我的揚兒了。”袁知柏老淚縱橫。


    “父親,您身體不好,不宜激動。”袁拓忙上前給他撫背。


    袁天野也勸慰了幾句。又道:“夜深了,明兒還有多少大事等著要處理。父親您跟大哥早些歇息吧


    。”


    “嗯,揚兒你也三天兩夜沒合眼了,趕緊歇著去吧。”袁知柏慈愛地看著袁天野,拍了拍他的手臂。


    袁天野望了袁拓一眼,見他含笑點頭,便作了個揖:“那揚兒告退。”退著出了殿門,轉身大步離去。


    回到袁府,袁天野並沒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裏,而是去了外書房。


    “公子,如何?見到了皇上吧?”等在那裏的袁成、袁林都站了起來。


    袁天野緊抿著嘴。點了點頭,滿臉疲憊地坐了下來,拿起袁十端上來的茶。一飲而盡。


    “皇上……可有什麽表示?”袁成見袁天野這樣子,小心翼翼地問。


    袁天野翹起嘴角。嘲諷地笑了一笑,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隻說見我還活著,挺高興。”


    “太上皇也沒提讓您認祖歸宗的事?”袁成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他們之中,好些人都是袁知柏給袁天野的人,袁知柏是他們的老主子。但這麽多年來,他們跟隨袁天野出生入死,早已認定袁天野是唯一的主子了。


    見袁天野搖搖頭,旁邊的袁林忙安慰道:“這幾日大家都太累了,或許沒來得及提也是有的。公子的身份和分封的事,沒準明兒在大殿上就會宣布。”


    袁天野未置可否,轉臉對袁成道:“鍾玉貴那裏的事可辦妥了?”


    “是。”袁成肅然道,“皇上身邊的王公公、李公公那裏,都已辦妥了。”


    “好,大家都累了幾天了,回去歇著吧。既然一切都布置妥當,接下來幾日,靜觀其變就是。”袁天野站了起來,朝內院走去。


    第二日午時,唐寧遠直直地就闖了進來,看到袁天野正坐在院子裏,手裏拿著一本書,正一麵喝茶一麵看書,好不悠閑,他頓時氣結,氣衝衝地道:“我父親在家裏都要為你氣得跳腳了,你倒好,還在這裏悠閑自得!”說完一把搶過袁天野手裏的茶杯,一把摔到地上,發出“當啷”的一聲脆響。


    “我應該給你開一付清火的藥。”袁天野放下書,笑道


    。


    “還笑,還笑!”唐寧遠恨不得踢他一腳,“你嘔心瀝血籌劃了八年,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就是為了讓別人趾高氣揚地坐在那個座位上,自己卻對著他三磕九拜?你可知道,現在人家是皇上,是皇上。如果給你安個莫須有的罪名,或是直接下旨賜死,我看你怎麽辦?”


    袁天野睨了唐寧遠一眼,一臉的風清雲淡:“今天的朝臣調整,丞相可是劉可隨,兵部尚書可是張文宇,京城守備可是鍾玉貴?而你父親,是不是任了大理寺卿一職?”


    “正是。”唐寧遠應道。然後皺著眉頭,正要張嘴說話,忽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麽,愣了一愣,然後定定地看著袁天野,“你的意思是,這些官職,都是照你的意思安排的?”


    袁天野給了他“孺子可教”的眼神,目光又落回到了手裏的書頁上。


    “也就是說,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中。那位就是極想把你置於死地,他也無可奈何?”


    袁天野挑了一下眉,沒有作聲。


    唐寧遠一把將他手裏的書搶了過來,問:“那不給你封賞,也是你自己的意思?”


    袁天野的目光沉了沉:“那倒不是。”


    “這不就是了!”唐寧遠憤憤不平地道,“你將江山拱手相讓,為他人作嫁衣裳,卻得不到一句感激,封賞的時候,連提都沒提你的名字,難道你就心甘?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大哥就算了,那畢竟不是一塊長大的,為了那把龍椅,不顧這點血緣親情我還能理解。可你父親呢,你這麽些年受的苦、受的累,他都看在眼裏;這江山是誰奪下的,他最是清楚不過。而且,他一直說對你愧疚,殺端王的目的是為了報一毒之仇,平時也對你關心倍至。現在把江山奪下來了,龍椅給了大表兄,照理說他應該對你更內疚,給你最大的封賞才對。現在倒好,反而便把你撇在了一邊,不管不顧起來了。這也太反常了吧?”


    袁天野把唐寧遠手上的書又搶了回來,淡淡道:“這有什麽。我是他兒子,那位也是他兒子,更是從小承歡膝下、體貼孝順的兒子。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實權都掌握在我的手裏,他要再給我名份封賞,豈不是尾大不掉?什麽時候我心情不好想要坐那個皇位,他那兒子豈不就危險了?”


    唐寧遠擰著眉毛看著袁天野:“那你打算怎麽辦?”


    袁天野抬眼看著那被風吹落,一點一點掉落到溪水中的樹葉,嘴角又翹了起來,露出一個含晦莫測的笑容:“我不打算怎麽辦,我隻想看看他們打算怎麽辦


    !”


    唐寧遠長長在歎了一口氣,同情地拍了拍袁天野的肩膀,沉默下來。隔了許久,他站起身來道:“林小竹呢?叫她做幾道菜來,咱們喝一杯。”


    “在沈園。”


    “沈園?你把她托付給了沈子翼?”唐寧遠瞪大了眼睛。


    “這段時間,沈園最是安全。”


    “可你就不怕沈子翼對她有異心?他可是經常去點心鋪子的,對林小竹可極為熱心。”唐寧遠頓時氣極敗壞。


    “隻要她安全。”袁天野垂下眼眸,將目光落到書上。然而心境忽然就變得煩亂起來,書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他將書放到案幾上,站了起來,來回地走了走,然後高聲道:“袁十,備車。”


    “你要去哪兒?”


    “沈園。”袁天野隻覺得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一麵往外走,一麵對唐寧遠揮了揮手:“你隨意。”


    “等一等,你把她接回來,就不怕那人用林小竹來威脅你?她可是你的軟肋!”唐寧遠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放心,他絕不敢!”袁天野臉上的表情極為篤定。


    沈園裏,林小竹仍在跟沈子翼下棋,沈子翼看著棋盤,久久不動。最後把手中的棋一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輸了。”


    林小竹極為高興地抿嘴而笑,清澈如鏡的大眼睛熠熠生輝,顧盼之間波光灩瀲,那張本就清麗脫俗的臉因這欣然一笑,變得更為靈動美麗。


    沈子翼看著這樣的林小竹,怔怔地移不開眼睛。比林小竹更美的女子比比皆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他也見過,可眉眼如此靈動,一頻一笑都能拔動人的心弦的,似乎隻有眼前這個女子。這是由內而外產生出來的魅力,隻有像林小竹這麽蘭質惠心、聰慧通透的女子,才能笑得如此的動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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