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上午,丁生帶著方策一行十幾人乘坐馬車從渣打酒店出發。


    作為談判正使和副使,丁生和方策兩人共用一輛馬車。道路兩邊站滿了收到消息的華人,他們是專程來給南寧代表團加油助威的。由於現場的華人太多,口號聲此起彼伏,車上的兩人也無法正常交流,所以他們此時挑起了窗簾,看著一路相送的人群。


    到離談判地點的維多利亞酒店兩百米的時候,香港警察拉起了警戒線,阻止人群繼續前行,這樣車外的喧鬧聲才慢慢小了起來。


    看到已經沒有了人群,兩人都放下了窗簾。此時他們的眼眶都帶著濕潤。


    丁生抬手擦了擦眼角,隨後對方策說道:“方大人,民心可用啊,如果這次我們不能達成滿意的協議,那我們就是民族的罪人。是我們應得的了利益,我們絕不能放棄,不是我們應得的利益,我們也要據理力爭。要不然,等我們從維多利亞酒店出來的時候,在這裏等待的這些民眾就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將我們淹死了,責任重大啊!”


    方策此時也是感同身受,因此附和道:“是啊,大人,自英國人敲開了國門之後,我們就沒有簽署過對我們自己有利的條約。和洋人打的每一仗都是失敗,到最後簽訂都是城下之盟。這一次我們大勝法國人,逼迫他們不得不向我們主動求和,這在以前是絕對沒有過的。這次更是我們首次打贏洋人,百姓自然會興奮異常。能做人上人,自然不會有人願意去做奴隸。”


    丁生聽著也是不住的點頭,等方策說完,他接口道:“自從王爺自立以來,就沒有出賣過一次國家利益,有些決定初始的時候看似對我們不利,但是最後事實都證明都是洋人悔不當初。就像當初王爺同意和列強廣開商路的時候,不管是政府內部,還是民間百姓,基本就沒多少人支持王爺,但是沒過兩年,當初那些反對的人就發現,我們不僅沒有被列強奴役死,反而生活越來越好。我們有了火車,有了鋼鐵廠,有了造船廠,我們生活需要的東西自己都能生產。到了現在,我們居然還有能力將我們的產品外銷給洋人。”


    方策也是深有感觸,當初他隨張樹聲來廣東上任的時候,就發現了廣州市麵上賣的很大一部分產品的產地居然是南寧,這讓大吃一驚,雖然他在跟隨張樹聲之前在紹興也見過不少南寧貨,但絕對沒有廣東的多。


    直到後來他才逐漸了解到,南寧除了少數精密的機器無法生產還需外購外,其他的很多工業品和機械都能自產。雖然技術不怎麽樣,但是已經讓他大開眼界了,讓他明白原來我們也是可以發展工業的。


    從那以後,他就對南寧產生了無盡的興趣,到處收集有關的新聞消息,同時也在慢慢影響著張樹聲的觀念。正因為他的努力,才有後來他和張樹聲的投誠。


    正在方策還沉浸在思考中的時候,丁生在旁邊提醒道:“丁大人,到了。”


    兩人下了馬車,正當他們抬頭打量麵前的維多利亞酒店的時候,對麵也來了一隊馬車。法國代表團也到了。


    雖說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但是薩科齊卻沒有任何異常。今天的局麵他早就想到了,隻是他沒有想到南圻也會受到波及,而且形式如此的嚴峻。就算這次從本土增援來的一萬人到了,對於解決問題也是杯水車薪。所以即使現在援軍即將到達南圻,薩科齊還是希望協議能盡快達成。


    巴黎此時也一改之前不急不躁的態度,多次催促他盡快完成談判。


    雙方都沒有說話,隻是互相點了點頭,隨後南寧在前、法國在後,雙方相距十米的進入了酒店。英國方麵派人將兩隊代表分別帶入了兩間休息室,進行最後的心態調整和準備。


    八點五十分,雙方進入談判室。


    談判室很大,足有上百平方米,中間擺著一張很長的條形桌,兩側各有九把椅子。陳設雖然簡單,但是卻最適合作為談判的處所。英國在這方麵的經驗相當豐富。


    軒尼詩爵士站在門口看到丁生和薩科齊一前一後的到了,於是上前和兩人握手寒暄,隨後將兩人讓到了兩邊椅子上坐下。


    等雙方的代表都坐下,無關人員離開後,軒尼詩首先說道:“既然你們走到了這張桌上,那麽我相信你們對和平都是很有誠意。我也很希望可以盡快看到你們最後簽字的那天到來。今天我隻是作為組織人員在場,不會發表任何有偏向的觀點。因此和平什麽時候能到來,全靠你們雙方自己努力。最後我申明一點,經過雙方同意,本次談判的過程都會給予保密。”


    軒尼詩說完祝福式的開場白,隨後坐下靜等談判雙方開始。


    軒尼詩剛坐下,薩科齊就向坐在他左邊的助手使了個眼色,隻見他的助手起身道:“我方要求南寧退出峴港;釋放我們被扣押的所有人員,交還奪取的武器軍艦和物資;撤走包圍孤拔將軍的軍隊;命令越南退出南圻。要不然一旦我國援軍到達,所有後果由你們負責。”


    薩科齊的助手說完後,南寧一方都沒有立即作出反駁,而是滿眼怒火的看著薩科齊。


    薩科齊自己也很是驚愕,前麵所有的要求薩科齊都知道,因為這就是他擬定的,雖然他自己也認為那些要求對於法國是異想天開,不過那隻是為了顯示法國並不打算輕易認輸的態度罷了,誰知助手居然在最後加了那句威脅的話。


    那句話一說出來,整個開場白的意思就全變了,將談判變成了最後通牒,這可不是薩科齊的目的,一旦讓對麵的丁生真當成了通牒,那麽就算是加上快到了的援軍,法國也沒有能力擋住南寧的怒火。對於這一點,薩科齊現在相當明白。


    正當薩科齊要作出解釋的時候,對麵的丁生站了起來,此時他盯著薩科齊的眼睛憤怒的大聲說道:“既然法國給我們下了最後通牒,那麽我們也就不需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我們直接到戰場上堅真章吧。”說完,帶頭走出了會議室。


    薩科齊冷冷的看著助手,現在他連吃了對方的心思都有。可惜助手不是他的直接下屬,而是南圻總督哈文從西貢派來的,既是為了幫助薩科齊談判,也是為了督促薩科齊盡快完成談判,不過從剛才來看,哈文顯然是看錯了人。


    這時助手看到對方起身離開了,也醒悟了過來,急忙對薩科齊道歉到:“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隻是說順了口,先生..。”


    這時薩科齊已經完全沒有了心思再聽助手的呱噪,走到了軒尼詩旁邊歉意的說道:“爵士,對不起,是我的工作失誤,導致了你的精心準備沒有迎來一個好的結果。現在還要麻煩爵士去做做丁先生的工作,讓談判還能繼續下去。”


    軒尼詩也對剛才的一幕感到不可思議,談判是法國主動提出的,現在居然又來這麽一出,這不是拿英國,拿自己尋開心的嗎?


    盡管心中也是憤怒異常,但是英國自己也很想談判雙方能盡快達成和平,因此軒尼詩聽了薩科齊的道歉,也很無奈的說道:“薩科齊先生,我會去和丁先生會晤的,不過我希望明天不會再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


    說完,軒尼詩也走出了房間,留下了法國一眾人等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談判還沒正式開始,薩科齊的心中就充滿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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