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醒來後來到酒館,那個年輕人還趴在桌子上睡的很香甜。


    烈風猶豫了一下沒有叫醒他,他盡力的放輕了腳步,打開了酒館的大門。縮著肩膀闖入寒風中,動作飛快的將門外的招牌反過來讓有字的那麵衝外,以表示酒館已經開始營業。


    烈風已經盡力的放輕了腳步,但所發出的聲響仍舊驚醒了那青年。


    “抱歉,我沒想吵醒你。”烈風抱歉的看著他,他注意到了年輕人難看的臉色,應該是因為宿醉的關係。他猶豫了一會兒,來到了吧台。


    年輕人表情痛苦的活動者發麻的四肢,顯然頭腦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很快他空著的手裏就被塞進了一個溫熱的杯子,他呆愣愣的瞪著那個散發著奶香的杯子。


    他遲疑的伸出舌頭舔了一口,的確是牛奶。他有些吃驚的轉過頭,看著開始忙碌起來的烈風。他從沒想過橡樹林酒館這種地方可以有牛奶出售。


    “私人的,一般情況下並不對外出售。”烈風正踮著腳尖努力的嚐試頂開了那個與他而言有些太高的窗戶。他仿佛聽到了年輕人內心的驚訝,“如果,如果不想喝的話,可以,可以放在旁邊。。”他吃力的做出回應。


    牛奶是雷諾為烈風定的,雷諾認為烈風的形象很完美,如果個子能夠稍微再高上那麽一點點的話。他認為烈風還沒長開,喝牛奶能夠有效的增加身長。


    烈風惱火的盯著那個仍閉的緊緊的窗戶,心裏賭咒著這家酒館絕對不像雷諾說的那樣,是由權威的矮人工匠所建造的。


    艾倫一口將牛奶喝光,肚子果然覺得舒服了不少。他發了一會兒呆後終於看不過去,走過去幫烈風將窗戶打開。


    冷風嗖嗖的刮了進來,烈風連忙指著窗戶邊衝他喊:“快,把玻璃放下來。”


    艾倫照做,透明的玻璃立刻就爬滿了冰霜。


    烈風鬆了口氣,擦去了臉上雪融的水跡,他跑到壁爐旁邊烤了一會兒,又往爐子裏丟了幾根粗柴。


    艾倫看著來回忙碌的烈風好一會兒之後來到了他身邊,把杯子遞給他道。“謝謝,很美味。我該走了。”


    “或許你該留下來休息一段時間。”烈風看著他,勸說道:“寒流正在襲來,風裏已經出現了雪花,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很有可能會演變成為暴風雪。”


    他聽雷諾講過暴風雪時森林的可怕,於是嚐試挽留那名青年。


    但青年表現的非常頑固,他豎著大拇指衝烈風笑著說:“沒有什麽能阻擋一個冒險者的腳步。”


    青年說完這句話後雄糾糾氣昂昂的走進了風雪中。


    雷諾起的有點晚,當他來到酒館已是早上八九點左右了,烈風已經代替他接待了一部分早早就來的客人。雷諾喝了一大口麥酒用作漱口,睜著惺忪的眼睛四下環顧:“那個家夥去哪兒了?”


    雷諾很在意那個年輕人,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出手如此闊綽的人了。


    “離開了。”烈風正在擦桌子,聽到雷諾的問話後頭也不回的說。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你不需要打掃衛生。”雷諾走過來奪走了烈風手上那塊被洗的很幹淨的抹布。


    烈風聳了聳肩,在心裏說,如果有一天你能把抹布洗的幹幹淨淨的再去擦那些酒杯,我一定會聽你的。


    “天,你洗了抹布!我早該告訴你的,我用不慣洗過的抹布!”雷諾苦惱的看著手裏那塊已經能看出原本顏色的抹布。


    烈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是木然的看著他。並在心裏說,看來我需要一個專屬的杯子。他踩著腳蹬坐上了那個專屬的位置,抬手拿起了那本帝國史詩。


    今天我一定會認真的看完它的,任何事情也不能讓我分心。


    烈風在心裏為自己鼓勁,然後翻開了書頁。


    “不過說真的,你該留下他的。”雷諾四處轉了一圈兒,發現自己居然沒什麽好做的,最後隻能是無聊的來到了烈風旁邊,他拄著琴架子衝烈風低聲說:“他身上一定還有很多金幣。”


    烈風一頭黑線的合上了書,側臉看著雷諾:“我感覺你這是在和自己的強盜同夥說話。”


    “哈。你可真會開玩笑。”雷諾笑著捶了一下烈風的肩膀:“我正在和一名絕無僅有的吟遊詩人聊天。”


    “那麽你就該像個紳士一樣別動手動腳的。”烈風揉著自己被捶的發疼的肩膀,鬱悶的看著雷諾。他推開雷諾伸向自己腦袋的手,打斷他即將到來的套近乎,他將話題引開:“我試著讓他留下來。但他表現的很固執。”


    不等雷諾說些什麽,烈風就用狂風暴雨般的敘述打斷了他。


    烈風完完整整的將他和艾倫的對話複述了出來,隻隱瞞了那杯牛奶的事情。烈風討厭牛奶,但雷諾在這方麵的態度卻很堅決。總說:瞧瞧你可憐的身高,如果不是因為沒長胡子的話,你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個營養不良的矮人。


    真是刻薄。


    沒有什麽能阻擋一名冒險者的腳步。烈風用艾倫離去前的最後一句話作為結尾告訴了雷諾。


    “嘖嘖。是個不錯的墓誌銘。”雷諾點了點頭,在確定那青年的確離開了之後他就變得意興闌珊起來,語氣也變得像是惡毒的詛咒:“但願他的家人能夠找到他的屍體。”


    聽到雷諾這麽說,烈風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他很喜歡那個年輕人,不僅僅因為那個代表著豪爽的金幣,那年輕人的熱情洋溢的態度也讓他非常的欣賞。於是烈風試著反駁:“你是說他死定了嗎?”


    “當然!”雷諾決斷的點了點頭,“暴風雪很快就會出現,沒人能從白色的格蘭之森中走出來。”


    “為什麽?”烈風皺著眉頭問。


    “為什麽?”雷諾反問,他揚起了眉頭仔細的想了想。臉色稍微有些僵硬,最後他說:“有些事情的發生不需要原因!”


    詛咒那個詩人。


    “嗬嗬。”烈風木然的笑了笑,撇過了腦袋,決定不再理會雷諾。


    “好吧,當然是有原因的。”雷諾卻表現的不屈不撓,他來到另一邊正對著烈風的臉說:“大雪會掩蓋森林裏的路標,最有經驗的獵人也會在裏麵迷路。而且,雪還會讓巨魔變得更加活躍。這個原因怎麽樣?現在你覺得那家夥是不是真如我說的那樣死定了?”


    烈風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他不明白雷諾為什麽要一直糾結這個話題。他嘴硬道:“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的確如此。”雷諾點了點頭,他看出了烈風的詞窮,自認為紳士的沒有窮追猛打,滿意的笑著離去。


    烈風氣鼓鼓的坐在那個高腳椅子上,瞪著那本帝國史詩的封麵發呆。他此刻完全沒有任何心情去做任何事情。


    冒險者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到了酒館,雷諾按響了服務鈴衝烈風喊道:“來,給大家來首歡快點的曲子!”


    烈風瞥了他一眼,抓起了琴架上的七弦琴,一臉陰鬱的開始了一天最初的演奏。


    他的手指扣在琴弦上,目光注視每一位看向他的冒險者。他心想,我記不住任何一張臉,或許在他們尚未從陌生變成熟悉之前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葬身於我未見過的恐怖的巨魔之口,或是在寒冷中被幻想中的溫暖篝火所殺死,傷痛,疾病。。無論是怎樣的過程,死亡是結局。


    人們等待著,冒險者們的酒杯在唇邊停下,他們在等待下酒的旋律。


    詩人歎息了一聲,手指輕輕的離開了琴弦,第一個聲音響起,輕輕的。


    酒流入喉嚨,吞咽著。


    旋律輕輕柔柔的流淌著。


    詩人微眯著眼睛,紅寶石般的瞳孔在狹長的眼睛縫隙裏像是一抹紅光一樣流動著。


    “回憶中,那個背影在夕陽下離去。。”


    “她總盯著窗戶外,等待那個背影回來。”


    “承諾已經過了期限。”


    “月亮安靜的看著窗沿上空空的雪,她也安靜的眺望著。。”


    “月光問他,在看些什麽,她沉默。。”


    “長劍上生出了思念的詩,可他已死了,骨頭都生出了絕望的鏽。。”


    “。。”


    “孤獨者的靈魂在匯聚,他們說他們早忘記了思念,他們說他們快樂,然後他們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他們說指著天空的長劍代表無所畏懼的榮耀,那麽遺落在石縫裏的那把劍代表著什麽,歲月已經將它鏽成一個劍柄,它與石塊已沒什麽不同,除了飽載著得悔恨與孤獨。”


    “思念他的人默默的思念,名字都不敢念,念出那個名字,心就會變得沉重苦痛。”


    他完全無視了酒客們鬱悶的表情,在彈奏完那個陰鬱的曲子之後就自顧自的翻看起了那本更加讓人鬱悶的帝國史詩。


    “或許我該抽空回家看看。”一名冒險者看著手裏的酒杯自言自語的說。


    別傻了,如果能夠回家的話,誰會在這種天氣裏留在這該死的酒館!


    “卡蓮娜,那個可愛的女孩,不知道她是否還在等我。。”


    “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又一名冒險者這麽安慰。


    可總有一天,又是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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