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天悠再次出現在後院的時候,天色已是薄暮。


    額角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她來的時候,冷天清已經醒了過來,吃下了藥,隻是他雙目茫然地盯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師姐……”蘭花見暮天悠來了,連忙迎上來,想要問暮天悠怎麽樣了,暮天悠卻搖了搖頭,示意她出去。


    蘭花點點頭,有些不放心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冷天清一眼,忍不住低聲道,“師姐你不要再惹師傅生氣了,拜托你了……”


    “我知道,你去吧。”她既然走了又來,就說明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蘭花走出門外,輕輕闔上了房門。


    屋外暮色沉沉,屋內沉寂如水,這份屬於夜晚的靜謐,此時此刻竟顯得那般難得。


    暮天悠站在屋子中央,幾步之外,冷天清橫躺在床上,他雙目瞪得很大,眼神渙散,麵上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像是一天之間蒼老了很多。


    這個人,曾經是一國國師,享盡了榮華富貴,如今,也隻能躺在這三尺木床上,度日如年,每日渾渾噩噩,看不到前途何在。


    人,卻又是如此脆弱。


    她想說些什麽,可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承認今天的事她也有錯,太過於衝動,可是道歉的話,她不想說。


    “無論如何,你都要將你師兄給為師找回來!就算他死了,他的骨灰也得捧到為師麵前來。”無法言喻的語氣,聽來隻讓人覺得滿是悲涼。


    “師傅……”暮天悠從沒見過他如此悲傷的樣子,她沒想到,白長安在蘭花和冷天清二人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畢竟他們三人有著十幾年的感情,這是她這個相識不過大半年的局外人所不能體會到的。


    “今天上午的事是為師不對,為師太過分了,不該伸手打你,你和蘭花都是好孩子,說來說去,其實都是為師的錯,為師無能……”


    “師傅……”


    “從今以後,為師也不會再逼你了,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你師兄既然已經死了,那麽一切又有何意義?不如就讓你去好好生活,過自己的人生。”他已經無顏去麵見黃泉下的列祖列宗了,那麽還在乎什麽,靜靜地等死吧,什麽複國,現在看來又是多麽可笑。


    “師傅,師兄他沒死!”


    “你說什麽?!”冷天清聽到這句話,終於扭過臉,正眼看了她一眼,麵上滿是不敢相信的詫異,“你說他……”


    “師兄他沒死,已經有確切消息,皇上正在抓緊派人找他。”


    “找到他了一定要第一時間把他給為師帶過來!”冷天清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驚喜之餘,又覺得悲憤,他從小教育白長安要保護好自己,因為他身負重任,可是這小子竟然敢這般糟蹋自己的命,簡直是豈有此理!


    “師傅,我有一事不明白,師兄與平樂公主明明僅有兩麵之緣,何以能為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你師兄幼時在滄衡做質子時,平樂公主曾與他有恩。”這麽多年了,他又豈會不知白長安心中想的是什麽,但是他一直都三令五申告訴白長安不許和那平樂公主扯上關係。


    國仇家恨,是橫亙在他們兩人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們終有一日是要顛覆這個繁華富庶的國家,重建往日的青要國的,到那時,那平樂公主又該何去何從?兒女私情,在這種複國重任麵前顯得是那般微不足道。


    “那他恐怕是回不來了。”雖然不知道是有什麽恩,但既然他們是舊相識,暮天悠總算能明白白長安為什麽會為了蕭雨薇拚命了,這樣,也就能說明了為什麽過去了這麽多日子,還找不到蕭雨薇和白長安二人。


    “為何?”


    “隻怕他們早就已經遠走高飛了。”


    若是他們真的想被找到,或者說是想回來,那麽隻需去附近的衙門,自然有官員好生接待,好吃好喝派人把他們送回京城,可是他們倆有體力到村落裏借宿,卻沒有去官衙,而且派了這麽多人都還沒找到他們的下落,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在躲官兵。


    既然他們二人是救相識,那麽這一切就很好解釋。


    蕭雨薇和親的結果就是葬送一輩子的幸福,既然她對白長安有恩,白長安自然不願意看到她落下個如此悲慘的結果,於是帶著她遠走高飛,也就是所謂的私奔。


    沒錯,她現在能肯定,這麽久都沒能找到這二人,必定是因為他們已經私奔了。


    在外麵找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隱居幾年,結個婚,生個娃,等到拖家帶口回來的時候,早就已經過了和親的日子,再加上蕭雨薇好歹是個公主,皇上到那時候肯定也早已消了氣,不可能不認她這個親妹妹,如此一來,就可避過和親這場劫難,何樂而不為?


    這樣的結局,總好過嫁給那個什麽鬆漓的三皇子。


    一想通這些事,暮天悠覺得心裏稍微有了些安慰,甚至在琢磨著要不要暗中派人去護送下他們,給他們送點盤纏路費。


    暮天悠想到的,冷天清自然也立刻就想到了,“不行,你立刻去把你師兄給為師抓回來,為師絕對不允許他這麽膽大妄為!”


    暮天悠本想為白長安說幾句,但是看冷天清的表情,再加上他的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若是現在再為白長安說話,說不定就氣得他又吐一口老血了。


    “是,師傅。”暮天悠想了想,還是覺得先把這事應下來,“徒兒今晚還有些公事,師傅您好生休息,徒兒晚些再來看你。”


    暮天悠說完,打開房門,然後她嚇了一跳。


    因為蘭花正站在門口,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臉上滿是驚喜,恨不得立刻撲過來。


    “師姐,師兄他真的……唔……”


    不等她發泄完自己激動的心情,暮天悠就一把捂住她的嘴,拖著她出了院子,“是真的,所以你不要擔心了,現在,你回房換衣服,晚上跟我去個地方。”


    夜幕初降,月頭剛剛爬上光禿禿的樹梢,暮天悠就穿戴整齊帶著蘭花出門了,她特意讓蘭花今晚帶了人皮麵具,以免遇到些不該遇到的人被認出來。


    兩人出了府後就一路向北,穿過熱鬧的街市,一路來到了城邊上,也就是浴月川這條與白長安相識的內河上。


    雖然在這北滄城中住了快有一年,而這浴月川也算是城中出名的遊玩景點之一,但這卻是暮天悠第二次來這條著名的河川上。


    時隔大半年,岸邊的桃花早已凋零,就連葉子也一同被碾碎在泥土中,隻留下一片光禿禿的枝椏。河麵上依舊是畫舫淩波,絲竹清歌不絕於耳,哪怕是再怎麽寒冷的時節,賣笑的風塵女子和腰纏萬貴的達官顯貴也換了一批又一批,可這浴月川上的風花雪月,紙醉金迷卻是不會停歇的。


    青霄國使臣一行人出使北滄城也有半個多月了,再加上他們原本也就是受白長安所托才來此,如今白長安下落不明,他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是以暮天悠今夜在這浴月川上包下了一艘畫舫,帶領朝中眾臣宴請青霄國使節,算是為他們餞行。


    最可憐的就是茴香這孩子了。本是好心想來幫白長安,卻沒想到回去的時候卻不能將他再帶回去。


    河邊上,已經聚集了一群穿紅戴綠,一看便知是身份尊貴的人,暮天悠轉過身,對著蘭花十分認真道,“知道我今晚為什麽要帶你來嗎?”


    “不知道。”蘭花十分誠實地搖了搖頭。


    “如果我萬一喝醉了,你得把我扛回去,記住了嗎?”


    “記住了。”再次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暮天悠交代完後,便帶著蘭花朝那群人走了過去。


    而在路的另一邊,蕭辰昊和京墨帶著天劍門的蔡師叔和子苓正在街上不停溜達,尋思著晚飯去哪家酒樓解決比較好。


    京墨最近心情輕鬆了許多,因為那夜蕭辰昊告訴他,蘭花可能沒死。


    他既然答應了京墨要救蘭花,自然有他的打算,所以才讓京墨不要過多插手,他本以為暮天悠總會找時機換掉身在牢中的蘭花和冷天清二人,卻不想她一直沒有動手,讓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算錯了什麽。


    直到後來,有人告訴他了一件事,他才明白,不是自己算錯了什麽,而是暮天悠所做的事,在他意料之外,他根本沒想到暮天悠會想出這種計策,再加上,這李代桃僵的一計十分危險,若是哪個環節不小心出了問題,走漏了風聲,那麽便會前功盡棄,連她自己的命都得搭進去。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暮天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可能是無緣無故閑著沒事幹的,其實她所做的事,都指向了一個矛頭——她要救冷天清和蘭花。


    她的心思之縝密,並不會比其他人差到哪裏去。


    京墨眯著一雙桃花眼,一邊到處亂看,一邊想著什麽時候再找個理由見一次那個叫做程飛雪的婢女,也好幫蕭辰昊證實一下他的猜想。


    沒想到,他剛好想著程飛雪,目光不經意掠過河邊,便看到了那抹讓他覺得十分熟悉的身影,身邊站著的另一個女子,不是暮天悠又是誰?


    “小昊子,你看那不是暮天悠嗎?”


    ------題外話------


    改下更新時間吧,每天早上10點,準時等著各位親親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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