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念博士了。”秦方遠趕緊轉移話題,“先別談她,你回國這三年混得怎麽樣?平常電話裏也沒有覺得你咋的了,但今天你這個樣子簡直是脫胎換骨了。”


    本科的同班同學中,石慶和秦方遠是同一年申請來美國讀研的,而且相距很近,秦方遠去了普林斯頓大學學金融,石慶則去了哥倫比亞大學念mba,這個專業每年錄取的應屆大學本科畢業生名額很少,石慶自己也認為是撞了大運。跟秦方遠不同,石慶畢業後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回國發展。


    喝口酒,秦方遠又問:“你這次除了辦那事兒,還有啥事兒來著?打算來華爾街搶花姑娘?”


    美國雷曼兄弟倒閉後,譽稱金磚國家的中國、俄羅斯、巴西、印度紛紛湧向美國華爾街,既搶錢又挖人。國際金融危機,熱錢四處尋找安全地帶,人才價格也便宜。


    石慶一聽就樂:“這句話你還真說對了,我是來搶人的。”


    石慶回國後並沒有回湖南衡陽接管家族企業,而是在北京選擇了一家投行公司,主要做項目中介。這家公司的老板是李宏。


    李宏這個名字讓秦方遠肅然起敬。美國一些商業雜誌經常會出現關於他的報道,比如回中國創業之前,已經在美國矽穀創建了一家提供領先的局域網服務的企業,並成功在納斯達克上市。他還是華夏資源科學技術協會的創始會長,這個協會是由在矽穀的企業家和中國最優秀的企業領袖組成的高科技企業家協會。


    李宏創建的華夏中鼎投資集團以提供投融資顧問為主業,幫助準備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公司成功運作前期vc(venturecapital,風險投資)和pe(privateequity,私募股權投資)融資,還運作一些中國公司在納斯達克上市,在華爾街華人圈的名頭較響。這次,他們跑到美國,轉了舊金山和洛杉磯,去了矽穀和華爾街,尋找一些lp(limitedpartner,有限合夥人)出資人,打算自己成立一隻基金做投資。


    秦方遠拿起石慶的名片:華夏中鼎投資集團公司投資總監。這個職務翻譯成英是associate(投資經理或投資總監),而秦方遠至今還是個analyst(分析師)。


    石慶有些得意地說:“我明年就可以幹到vp(vicepresident,副總裁)了。”


    秦方遠看著石慶的樣子,半帶嘲弄地說:“associate在華爾街就是一個普通隨員,一個跟班的,翻譯成中也就是個投資經理,哪是啥投資總監啊?也就騙騙國內那些土老板。”


    石慶有些尷尬,搶過名片,有點兒孩子氣地嘟囔:“你等著,不出三年,我就是md(managingdirector,董事總經理)。”


    秦方遠一聽就樂:“知道什麽叫md、pe和ed嗎?學醫的嘲笑說,你們千萬別告訴我你在一家pe公司擔任md或者ed什麽的,來看看吧,pe是prematureejaction(早泄),md是muscrdystrophy(肌肉萎縮症),ed是erectiledysfunction(**)。”


    石慶還未聽完就笑得要噴飯,用手指著秦方遠:“你小子那麽端莊的一個人,怎麽也變得這麽滑稽了?”


    秦方遠待石慶笑完,轉向正題:“你們公司的業務不是投融資顧問嗎?怎麽想起自己搞投資基金了?”


    “投行經紀業務是我們的強項,但現在做基金也是好時機,我們兩手抓,兩手硬。這些年公司積累了一些企業資源,成立自己的基金方便跟投。”石慶喝了一口白酒,剛進口就吐出來了,“什麽味兒啊,這還是酒嗎?”他嚷嚷著要叫服務生質問,秦方遠拉住了他,說這是改良酒,美國人哪喝得下高度的烈酒啊,你就湊合著吧。


    石慶擦擦嘴唇,朝著秦方遠伸了下脖子:“雷曼兄弟那麽個龐然大物都倒了,大量資金湧向中國避險,中國又推出了創業板,知道平均市盈率多少嗎?100倍!世紀機遇啊!”


    談及業務,石慶的腦子快速轉動起來,這是哥兒倆共同的地方,秦方遠曾經大言不慚地把他們的談話定位為智者的對話。石慶談起中國資本市場來滔滔不絕,像一個在中國資本市場浸**多年的老江湖,雖然他回國隻不過兩三年時間。在這一段時間,秦方遠在華爾街按部就班地發展,做過分析師,也做過模型師,順風順水,也中規中矩。


    分析師出身的秦方遠對財務數字異常**,他抓住石慶口中吐出的幾個數字,腦子迅速啟動了運算功能,以幾何級的速度運轉起來。


    說著說著,石慶突然伸長脖子,迎著秦方遠質疑的眼光,一字一頓地說:“哥們兒,我們的機會來了!”


    這個機會與投資暴富有關,秦方遠當然很清楚。當年還在普林斯頓大學念書時,分眾傳媒在美國上市,一夜之間誕生了無數個千萬甚至億萬富豪,一串vc和pe從中獲得了高倍數的回報。中國概念股異軍突起,給這些華人留學生注射了一劑興奮劑。


    “國內vc、pe億元規模以上的有3000家,其他小蝦可能上萬家,中國全民pe,賣白菜的也倒騰equity(產權)了,真是僧多粥少。國內的創業板推出來,一家女兒很多家搶,瞧瞧創業板估值,個個掙海了。”石慶說,“你們華爾街製定了規則,但這個規則在國內已經被拋棄了,都瘋了。比如零售業,一般以市盈率(pricetoearningratio,p/e)或市銷率(pricetosalesratio,p/s)估值,但你知道現在國內怎麽估值嗎?普遍采取總流水倍數,即gmv(grossmerchandisevalue)乘以倍數。玩法就是憑概念融錢,燒錢買廣告,衝營業額,用更高的營業額融更多的錢,融了錢再砸廣告。你自己都會看得目瞪口呆。”


    秦方遠深為懷疑:“這是虛假繁榮!難道投資人都瘋了?不按規則出牌,遲早會吐出來。”


    當然,秦方遠在華爾街也感受到了中國話題的溫度。幾乎是一夜之間,原來門庭冷落的專事中國研究的華爾街分析師、基金經理、宏觀經濟學家成了搶手貨。


    有一次,一個普林斯頓大學的學長來訪,澳大利亞人,在聯合國做事,他們喝著咖啡閑聊。這位外交官對中國影響力有過一段形象的比喻:在國際事務上,談大事,他們要看兩個國家的臉色,一個是美國,一個是中國。表決一件事情,先看美國臉色,美國同意了,再看中國臉色,如果中國也同意了,他們就喝咖啡去。為什麽?兩位大佬同意了還有啥談的?如果兩個國家意見相左,他們也喝咖啡去。為什麽?兩位大佬意見不統一,談了也白談。


    石慶打斷秦方遠的思維擴散,突然問了一句:“還記得我們班上的錢豐嗎?”


    “當然知道,還不是一般熟悉,我們還在同一個宿舍。”秦方遠脫口而出,隨即他對石慶挑起這個話題提起了警惕,“你提他幹嗎?”


    “嘿嘿,你緊張啥,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疙瘩著呢?知道你們當年一怒為紅顏差點兒幹起來,人人皆知啊!知道嗎?你們的女人胡曉磊誰也沒嫁,嫁給了一個海南商人,在北京做傳媒。你也別抱怨美女嫁作商人婦,環境使然也。你出國後,錢豐以為自己有戲,就猛追胡曉磊,結果她很快就把自己嫁出去了,把自己變成絕緣體,一點兒機會都不給錢豐。錢豐隻好找了個北京二外畢業的,對方結婚不到一年就一個人跑到國外讀書,他在國內又成了孤魂野鬼,多鬱悶啊!”


    “什麽叫我們的女人?再說,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怎麽說起他們啊?”秦方遠知道提到錢豐就會扯到胡曉磊,迅即抗議製止。他端起一杯酒,碰了下石慶的酒杯:“喝酒喝酒,喝酒還堵不住你的嘴啊!”


    那些青春過往,是秦方遠心底的一塊傷疤,在最柔軟的地方的最脆弱的一塊。


    石慶不接秦方遠的話茬兒:“你別急,你那點兒心眼兒我知道,待我慢慢講。錢豐台球打得棒,你也知道,不是吹,如果當年他也走台球專業路線,說不定就沒有後來的丁俊暉了。這個你該承認吧?全校無敵手。有一次我們跑到學校東門那家台球館參加比賽,他還給我們倆贏了輛山地車,我們騎著這輛車跑到華師去泡妞。”


    “那是你,我隻是陪襯。”


    “哈哈,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你都一米八多的大高個兒,我還不到一米七,我怎麽出去泡妞總是拉上你啊?這不是自暴其短嗎?不過,我可是無一失手啊!”聊到這個話題,石慶自鳴得意,“先不說那個。知道錢豐現在在幹嗎?這小子畢業後就去了深圳一家創投基金,真是邪門兒了,這小子去了後咋就運氣那麽好。不知道他通過什麽關係幫助老板投了一家做移動軟件的企業,在創業板上市,他個人按照收益的1.5%拿傭金,一下子拿了三百多萬。


    “還有一個更絕的項目。一個做數據庫營銷的80後,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搞到了寶馬、奧迪和lv(路易威登)等高端商品的客戶資料,將這些資料分門別類,建設了一個專業it營銷平台,搞二次營銷,迅速崛起。剛起步的時候,有六家vc看過,都說感興趣,卻遲遲不投。結果,一個偶然的機會錢豐跟這家企業的老板打了一場台球,以球會友,兩人一見如故。錢豐說服自己的老板快速決策投資,才300萬人民幣就占15%的股份,簡直就是天使投資啊!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家企業估值10億人民幣,當初那些沒投的投資方後悔死了,最後以高出當初20倍的溢價進入。錢豐這小子,現在非常得意。”


    “這個題材爆發力很強。美國也有類似的公司,剛剛在紐交所上市,天使投資人獲得了八十多倍的回報。”秦方遠情不自禁地對這兩個項目進行類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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