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賭談判一直僵持不下,那次會談後有段時間雙方沒有再聯係。這時候考驗的就是雙方的耐心。是的,你嫖客有錢,出台“小姐”也多得是,但如果這次應承你了,反而會被你輕視。曆史上,千千萬萬的“小姐”都淹沒在滾滾紅塵裏,姓甚名誰,誰也不記得,但有一個“小姐”世世代代家喻戶曉。誰呢?杜十娘!“小姐”就是杜十娘,嫖客就是那個李公子。不管你是什麽階段的“小姐”,一定要記住《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這個故事。杜十娘,一個“小姐”,以為李公子真的愛上自己,就以身相許,結果到關鍵的時候,李公子為了錢把她賣給了一個富家子弟,最後杜十娘隻能抱著百寶箱自盡。


    其實你就是杜十娘,投資人就是李公子,不要幻想你真的找到了可依托一世的人,就算有,也是“小姐”碰到白馬王子的童話。得了,杜十娘總比無名的“小姐”強吧!好歹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張家紅憋不住了,催了秦方遠幾次。張家紅又一次跟秦方遠說:“要不你問問於岩,內部進展到哪一步了?”


    公司裏已經在傳秦方遠和於岩的事情了。有一次下班時肖南跑進來,約秦方遠到樓下的電影院看電影,秦方遠說有事情,就不去了。肖南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切,不就是約那個人嗎?美國人就是魅力大啊!”


    秦方遠聞言一愣,沒想到肖南會是這種口氣。晚上確實約了於岩,有幾個新加坡的朋友過來,約了一起去藍色港灣泡吧。盡地主之誼天經地義,並且是有約在先,怎麽讓肖南如此不高興?他迷惑不解地看著肖南,肖南滿臉不高興地扭身就走。


    還有何靜,作為董事長秘書,她是最早聽聞秦方遠和於岩談朋友的人。她對秦方遠最鮮明的反應就是,喊他的聲音很大,不再那麽溫柔,儼然自己就是張家紅。而實際上,張家紅對秦方遠說話的口氣,無論討論還是下結論,都是客客氣氣的。


    這次,為了融資的事情,張家紅竟然讓他從於岩那裏打聽消息,秦方遠有些被利用的不爽。畢竟,他們隻是私人生活關係,不能跟工作扯在一起。


    秦方遠索性跟張家紅攤牌:“張總,對方有防火牆的,於岩是投資助理,不會了解到多少的。不過,我個人認為,談判談到這個份兒上,催也是白搭。現在是雙方都繃著,誰繃得住誰就笑到最後,我們就死扛。他們花了那麽多人力物力,審計、律師,這些中介費用都不少,隻要投不成,這些費用都由他們出,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再說,現在外麵是僧多粥少,好的項目基本上都被別人霸占了,哪有他們的份兒啊?”


    張家紅火急火燎地想早些簽協議,錢早點兒到位,公司已經揭不開鍋了,這個月的工資還不知道從哪兒挪呢。賬上的確是淨資產盈餘,但那是大量的易貨收入,難道要給員工發貨物,發高爾夫卡、健身卡、洗牙卡不成?聽了秦方遠的一番話,她隻想到兩個辦法來解燃眉之急:一是電話催中介方華夏中鼎;二是催銷售趕緊搞些現金單子來應急。


    李宏接到張家紅的電話也是一籌莫展,雖然這兩家基金是他介紹的,但人家也明白他們和融資方是利益共同體,隻有融成了才能拿到傭金,因此在雙方都繃著的時候,李宏也了解不到更多的情況。


    要麽就是功臣,要麽就是罪人,這是秦方遠對自己在這輪融資中的準確定位。雖然勸說起張家紅來頭頭是道,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急。一天晚上,他發現自己怎麽也睡不著,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禮拜。“我x,竟然失眠了!”秦方遠對著石慶抱怨起來,“這麽年輕,怎麽會攤上更年期女人或者老年人的疾病呢?嚴重失眠啊!”


    石慶不知道從哪裏聽到消息,說於岩能夠對項目起促進作用,據說背景深厚,至於更多的情況,消息方也不願意多說。於是,石慶也建議秦方遠找於岩打聽,再次遭到了秦方遠的拒絕。


    快接近25天的下午,秦方遠接到了於岩的電話,她在電話中甕聲甕氣地說:“你在幹嗎呢,我想你了。”


    秦方遠接到於岩的電話就蹦起來了,拿上外套就往外跑。


    於岩在南鑼鼓巷三棵樹,這是家小門麵的咖啡館,舊平房改造的,也沒有什麽刻意裝飾。他們選擇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於岩要了杯卡布奇諾,秦方遠擔心茶和咖啡加重失眠,就要了一杯蘇打水。


    於岩看到秦方遠濃重的黑眼圈,有些心疼:“你最近忙啥了,怎麽熬成這樣子?”


    秦方遠當然不樂意說是失眠了,就信口開河:“最近有幾個廣告客戶過來,董事長非要我去陪吃陪喝,每天都熬到午夜。”


    於岩比較驚訝:“你不是隻負責投融資嗎?你又不管廣告客戶。”


    秦方遠說:“國內公司哪裏分這個啊,全民皆兵,全民動員,這可是中國特色。”


    於岩對這些不懂,她說:“這些天你也不聯係我,我都想你了。”她伸出手,探過身子,摸摸對麵秦方遠有些消瘦的臉。


    這個神情很像當年大二,秦方遠參加中南五省高校的一項創意比賽,他帶領的團隊獲得了二等獎,胡曉磊在台下對著台上領獎的秦方遠飛吻,並用口型說:“你真棒!”那神情太可愛了!


    想到胡曉磊,大學時代唯一的一次銘心刻骨的愛戀,他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於岩抓住了這個變化:“歎什麽氣?”


    秦方遠輕撫著於岩,又歎了口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得謀生啊!”


    於岩接口說:“謀生也不能沒有生活啊。對了,你什麽時候回老家?帶我去吧,我看了你寫的《鄉戲》,可想去了。”


    “嗬嗬,那都是哪年的事兒啊?寫那個玩意兒的時候我才18歲。再說了,10年過去了,那地方的水都被汙染了,良田被開發了,平原建成了工廠,山坡被推平蓋起了商品房,唉,我再也回不去了。”


    於岩聽出來秦方遠並不是故意推辭,她又捕捉住秦方遠的歎氣,說:“你幹嗎總是歎氣呢?不像我當初認識的simon啊!”


    秦方遠沒有接話,順手喝了一口蘇打水,然後伸手過來撫摸了一下於岩的黑發。


    於岩說:“你不就融資的事兒嗎?那事兒對你那麽重要嗎?”


    秦方遠原來不打算把工作上的事情扯到個人感情上,但既然說到了,也是這些日子的心病,他就回答:“當然很重要!這是我回國發展做的第一家公司,融資的第一個案子,甚至關係到我未來的職業生涯。”


    聽到秦方遠說得這麽嚴重,於岩立即坐起來,她脫口就說:“這事兒其實我們都評價不錯,隻是投審會中lp們的意見不一致。”她盯著秦方遠,很愛憐地看著他:“不過,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結論的。”說完,她詭秘地一笑。


    很快就有結論?什麽結論?投還是不投?秦方遠覺得這句話的伸縮性太大,但他不能直接逼問於岩,她僅僅是個普通的投資助理;再說,也不能讓她犯錯誤。


    隻是,他忽略了於岩最後那詭秘的一笑,他也沒有表露這個案子實際上跟他的經濟利益密切相關。


    晚上,於岩跟著秦方遠回到住處過夜。這個晚上,秦方遠沒有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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