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項目收購後,秦方遠主張放棄對其他公司的收購,重點規範公司內部的管理和加大經營力度。


    沒想到向來主張快、大、猛的張家紅竟然同意了秦方遠的建議,她還無意識地說了句:“如果再啟動收購就得著手第三輪融資了,隻有錢夠了才可以跑馬圈地。”


    秦方遠捕捉到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就是說,公司的現金流又開始告急了,但融資過來還不到一年時間啊!


    秦方遠心裏一驚,他很清楚當初融來的錢足夠用24個月,即使收購也不會一下子花那麽多,怎麽這麽快就沒錢了?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銘記傳媒在努力脫胎換骨。公司規模由他剛進公司時的不到兩百人,大半年就擴張到七百多人。


    銘記傳媒的名聲越來越響。cmo李宜製訂了一套廣告投放計劃,在一些排名靠前、可以與央視叫板的幾家地方衛視投放了巨額廣告,廣告語詼諧:釋放你的能量,成就你的未來——銘記傳媒。廣告內容是一個小人物憋得滿臉通紅,在超人的幫助下釋放廢氣獲得輕鬆,然後衝天飛起。


    在msn上,大學同學白鹿嘲笑說:“你們整個兒一個傻不啦唧的,拍的是什麽玩意兒啊,還銘記終身呢,是嘲笑終身吧!亂花冤枉錢,把我們投資人的錢不當錢啊。做什麽廣告嘛,你們自己是媒體公司,要盡量幹不花錢的廣告。多麽簡單的事,要麽互換廣告資源,要麽易貨支付。我可聽說了啊,你們都是真金白銀投放,知道ppg(批批吉服飾公司)是怎麽死的嗎?都快成為行業笑話了。”


    本來是調侃,結果刺激到秦方遠**的神經了。具體廣告投放了多少錢,秦方遠也不知道,高管會議上隻是提了那麽一句;至於預算和決算,隻有張家紅、cfo和cmo知道了。


    內部人控製


    所謂客戶協助“圓”,主要有兩個步驟:一是簽署廣告投放意向協議,數字怎麽填都可以;二是如果投資人或其委托的中介機構來調查,需要客戶幫助證實一下,不要露餡。


    冷颼颼的夏天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就融資大半年了。


    最先感受到寒意的是湯姆,當時還是夏天,離冬天還遠著呢。湯姆說:“狗日的夏天,我怎麽覺得冷颼颼的?”


    湯姆在青島的時候給秦方遠打電話:“過來玩兒吧,坐動車也就五個小時。”


    秦方遠說:“你們是去談客戶,我不好擅自請假出去。”


    “你是公司高管,關心一下銷售部門有什麽不行?管它呢,先過來再說,哥們兒幾個聚一下。”湯姆和秦方遠的關係越來越融洽。在秦方遠眼裏,湯姆是個善良的人,江湖義氣重。


    秦方遠跟張家紅打了個電話,她挺爽快,聽了幾句話就說:“好啊好啊,多指導指導,湯姆那邊最近也沒啥動靜。”


    火車到達青島,一出站台,宛如置身於一個童話世界。青島火車站保留了老站的原貌,德式小樓配上各種西式建築,讓人恍如夢中。


    湯姆和青島分公司的總經理李梅過來接站。秦方遠說:“勞你們兩位大駕接站,受寵若驚啊!”


    “嗬嗬,秦總光臨青島,也是我們的榮幸!在公司,誰不知道帥哥秦總風度翩翩,才華橫溢,公司發展壯大還不是依賴秦總的成功融資?”李梅說話做事很幹練。


    秦方遠最不願意公司內部傳播這種信息,他立即製止,說自家人別過譽了。


    車子停在一家海鮮城門口,湯姆說:“我們既然到青島了,就要嚐嚐地道的海鮮。”李梅是當地人,點的海鮮自然是很地道。她要了份鱷魚,本來秦方遠想去看,湯姆拉住他說:“這個菜味道不錯,看了的話就會感覺惡心,還是不看為妙。”


    酒過三巡,湯姆的話就多了起來:“秦總,方遠兄弟,我這個人是個粗人,書讀得不多,本來想著大學畢業混個一官半職的,結果混到商業道上了。”湯姆雖然酒喝多了,但說話不結巴,“我人過四十了,很多事情就想開了。我現在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會搞廣告了,都那麽大年紀了還要重新選擇。”


    秦方遠也喝了幾杯啤酒,微醉,但頭腦清楚,他從湯姆的話中捕捉到一絲不妙的信息:“你要重新選擇?你這個團隊不是幹得好好的嗎?我的手機天天收到公司it部發的短信,某某團隊又簽了200萬的單子,華北區上周還簽訂了一個800萬的大單,還有李梅,青島區不是剛搞定紅海藥業嗎?都是好消息啊,怎麽不會搞了?”


    李梅聽了湯姆那些話,就趕緊用手敲了一下酒杯,提醒他別酒後亂說。聽秦方遠說到她的業績,還提到紅海藥業,她比較尷尬地說:“那是易貨,而且估計還得三個月後執行。秦總,你別聽湯姆在這裏瞎說,他這是喝高了。”


    秦方遠發現李梅掩飾的伎倆不高。


    湯姆搶過話:“方遠是兄弟,不怕。說實話,我們這媒體真的不行。還有我們的政策,張家紅這個女人朝令夕改,上午定的政策,人家一提反對意見,她下午就推翻,晚上我們一抗議,她又改回來了,沒有什麽標準。還有啊,你去看看,很多區域的液晶屏整天黑屏,監控也是形同虛設,讓我們怎麽拉客戶?”


    秦方遠認為這些不是問題。有問題就解決,有錯誤就改,具體運營的事情,湯姆有發言權,業績考核、時間考核、推行首問負責製,這些都是手段啊!


    “你啊,還是一書生!”湯姆真的喝高了,他衝著秦方遠一揮手,一不留神把手邊的空瓶子給掃到桌下,隻聽“砰”的一聲響,啤酒瓶碎了一地。


    服務員聞聲過來,秦方遠說:“這個瓶子算我們的,最後結賬時記上。”


    李梅拉起湯姆,說:“秦總,我們結賬走吧。”


    湯姆說:“他們不是安排好了?k歌去,泡澡去。方遠啊,既然來了就聽我的啊!既來之則安之,完全放鬆。”


    他們直接去了當地一家比較大型的夜總會。


    秦方遠在青島待了三天,然後自己提前回京。三天時間裏,喝酒、桑拿、唱歌、飆車,算得上回國這麽久以來最放鬆的三天。


    回京的路上,秦方遠又收到了公司的短信,華東區又和一家保健品公司簽了300萬元的廣告合同。想到李梅和湯姆說的那番話,他已經明白了這些廣告合同的真相,不覺搖頭苦笑。


    秦方遠預感到,危機正撲麵而來。


    預感正在一步步成為現實,投資者們向銘記傳媒公司派出顧問金仲良。


    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投資者們已經結成了一個集體,這種聯盟幾乎不需要直白的宣告,他們是天然的利益共同體。如果說b輪融資進來之前,老嚴和張家紅構成利益共同體的話,那是因為老嚴也在做擊鼓傳花的遊戲,有新投資者進來,並且高溢價,不僅最初的a輪投資增值了,企業發展也加足了油。投資進來之後,先前的利益共同體自然分體,然後像細胞一樣,按照自然屬性,各就各位。


    他們自然聯盟的一個顯著標誌就是共同向銘記傳媒委派了一名顧問,美其名曰協助公司發展,具體做什麽不言而喻,張家紅心裏清楚著呢。


    這名顧問在內部被戲稱為金老頭。金仲良其實不老,也就五十來歲,之前在眾多跨國公司做過高管,熟悉國情,同時又是香港人,自然還是比較受歡迎。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張家紅。投資者委派金仲良過來,最初提出待遇薪酬皆由公司承擔,張家紅在辦公室裏就跳了起來:“派了一個人來監視我們,還要我們支付工資?!”


    她當即給老嚴打電話過去:“員工們都盯著呢,現在公司崗位都滿了,突然來一個顧問,不是很合適吧?像這個級別的人,僅僅薪酬就會增加公司的成本,你們在董事會上不是一再提倡減員增效嗎?我還打算再開掉一些呢。您看怎麽做?”


    老嚴一聽心裏就明白:“金先生的薪酬我們投資者支付,我們派他過去主要是支持公司業務發展,是給你們添加力量而不是增加負擔。不過,我們內部的定位是,金先生在公司全權代表我們,希望你們的內部資料對他開放。畢竟我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我們爭取獲得好的發展,共同獲得好的回報。”


    張家紅自然也無法再說什麽了。


    在這個問題上,森泰基金、大道投資和老嚴的意見是一致的。


    金仲良進來後一個人一個辦公室,基本上就是參加公司的高管會議、運營中心會議、財務中心會議,包括媒體資源開發、客戶銷售、品牌維護以及政府關係維護,態度很熱情,甚至動用自己在國內積累多年的關係,給公司介紹客戶。如此再三,公司總監們覺得這個金仲良真是不錯,又不掙傭金,還不拿公司薪酬,真正體現了投資者的增值服務啊!


    在這種輿論環境下,張家紅逐漸改變了態度,由剛開始的排斥變為接受,甚至一些重大的決策還谘詢金仲良的意見。


    畢竟在江湖上混,薑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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