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飛往武漢也就不到2個小時的時間,秦方遠在飛機上吃完便餐,喝了幾口水,閉眼養神不一會兒,廣播就說還有25分鍾就抵達武漢天河機場了。待飛機停穩,秦方遠打開蘋果手機,第一條短信就是張海濤發過來的,他已經早早在等著了。


    張海濤剃著板兒寸頭,個頭兒沒有秦方遠高,肚子卻已經隆起來,不是肥胖也算超重了。“你這麽胖,小心動脈過早硬化哦!”見了麵,秦方遠擁抱了一下張海濤,逗笑說。


    “別開玩笑了,我這麽年輕,離30歲還差幾個月呢。做投資顧問的嘛,還不得天天陪吃陪喝的,拉一個業務容易嗎?再說了,我這能吃能喝能跑的,離動脈硬化遠著呢,別嚇人啊!”張海濤不以為意。


    張海濤接過秦方遠的行李,往停車場走。他說:“聽說你離職了?你說來武漢處理湖北大地公司的事情?這可是件大事啊。”


    “我和馬華是發小,一個鎮上的,現在家裏找不到他人,他姐姐馬莉莉一個人畢竟力量薄弱,我反正現在也沒啥事兒,就過來幫幫小忙。”


    “想幫忙?那是幫忙嗎?有償服務,什麽律師啊會計師審計師啊。哦,對了,我們可以提供財務顧問服務,如果當初請我們做顧問,也許就出不了這種事了。”張海濤真是塊做生意的料,不放過任何一絲機會,哪怕成功率很小。


    秦方遠停下腳步,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這幫人就是鑽了馬伯伯他們對資本運作了解少的空子。現在也需要你幫忙處理後事,不過公司遇到這種事,經濟上也不寬裕,友情讚助哦!”


    “沒問題,這個我回去跟領導溝通一下,大地公司畢竟是大公司,我相信他們會同意的。即使領導不同意,我個人也可以業餘時間幫忙。嘿嘿,我們也是瞄著下一步他們重組嘛。”張海濤在同學麵前說話倒也不藏著掖著。


    秦方遠笑說:“你們是粘上毛比猴還精,投資顧問也學會放長線釣大魚了。”


    他們一邊說笑,一邊上了車。車子拐上高速,張海濤說了一個重要情況,把秦方遠搞得五味雜陳:“錢豐就在武漢,我們前天還在一起。”


    “他躲在哪兒?”秦方遠聽了神經“嘭”的一下,剛才還有些懶散的身軀立即挺直起來。


    “躲?他在這裏一個多月了,先是回了趟老家,然後在武漢住了幾天賓館,現在住我家裏。怎麽回事?”張海濤對秦方遠的問話比較意外。


    秦方遠說:“直接把我拉到你家裏吧,我見見他。”


    張海濤不解,他想了解詳細些,看到秦方遠的臉色難看,就沒有繼續問。不過他自己心裏也納悶:錢豐自從住到家裏後,就整天窩在家裏上網,哪兒也不願意去,哪有做投資這麽清閑的?


    張海濤的別墅在南湖,距離華中農業大學不遠,綠樹成蔭,車子穿過林中小路,能聽到斑鳩的鳴叫,這是兒時的田園牧歌,在真正的鄉村已經找不到了,反而在城市的郊區能出現。不過,這地方也是巴掌大,城市對其吞噬的進程在急劇加快。


    秦方遠走進張海濤專門為錢豐辟出的獨立臥室時,錢豐正在玩三國殺,玩得興起,來了人看也不看。他以為是張海濤回家了:“等我這局完了就下樓去,今晚去吉慶街吃頓鴨脖子,這些天憋壞了,哥們兒就好那個。”


    “你應該去海南吃你的昌雞。”秦方遠冷冰冰地接過話。


    聲音不對,錢豐抬頭一看,是秦方遠!他條件反射般停止了遊戲。


    秦方遠衝了進來,錢豐也迅即站了起來。秦方遠說:“你躲我們幹什麽?躲得了初一,還躲得過十五?”


    錢豐說:“我沒有躲啊!”


    “那為什麽打電話你不接?給你短信不回?給你發電子郵件,明明顯示你已經閱讀了,為什麽不回?既然沒有做什麽虧心事,幹嗎這樣?”秦方遠連珠炮般發問。


    錢豐無言以對。


    秦方遠說:“胡曉磊離婚了,去了澳大利亞。”


    “我知道。”錢豐明顯底氣不足。


    “你們兩個大男人,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尤其是你,傷害她還嫌不夠嗎?”說完這句話,秦方遠衝動地揮拳過去,由於用力過猛,接近一米七個頭的錢豐被打倒在地,嘴角出血,順勢流了下來。


    一旁觀望的張海濤一看情勢不妙,立即衝進來隔開兩人,嚷著說:“怎麽見麵就動手啊!都是老同學,至於嗎?”


    錢豐站起來,推開張海濤的手,然後擦一下嘴角的血絲,語氣沉重:“我是對不起她,我有責任。”


    張海濤調侃他:“難道你是第三者?”


    秦方遠一聽這話,白了張海濤一眼。張海濤一瞧,知道自己調侃得不是時候,就閉嘴不言了。


    秦方遠拉著錢豐坐下來,錢豐沮喪地說:“我和她老公是存在一些交易,但我也沒有料到會出這麽大的事兒,更沒有料到他們會離婚。”


    秦方遠沒有接話,就等著錢豐說下去。錢豐這次一股腦兒給倒出來了,讓秦方遠他們大吃一驚。


    錢豐認識周易財當然是胡曉磊牽的線搭的橋。當時忘不了傳媒正在張羅第二輪融資,財務狀況良好,正是投資者們爭搶的項目。錢豐通過胡曉磊認識她老公後,快速切入進去,在一片混亂的搶奪戰中,錢豐拔得頭籌,在同等價格下獲得優先權。鑒於此前錢豐的成功經驗,這家基金給予錢豐充分的信任,在盡職調查後迅速出資。


    錢豐承認,鑒於與他妻子的同學關係,在融資成功後,周易財兌現了一項承諾,即給予錢豐3%的股份作為回扣,由周易財本人代持。


    “周易財倒騰資金的事你是知情人吧?”秦方遠問。


    “知道一些,但沒想到有這麽多,這麽手狠心黑!這不是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嗎?”說起這個,錢豐有些控製不住情緒。


    “你作為投資方代表,竟然敢公開要股份,太讓人心驚了。”


    這時,張海濤插話說:“這有什麽,國內的一些基金經理就是靠這個發財的。要麽直接要回扣,投成了直接分享1%~3%不等的傭金,現金提成;要麽是暗股,可以大股東代持;要麽這家基金本身機製靈活,允許團隊跟投,這樣具體項目負責人就可以跟目標公司老板要一個比較低的價格,表麵上是與基金同等價格進入,暗地裏老板會通過其他方法把折扣後的盈餘價格還給具體負責人。司空見慣啊!”


    錢豐接過話說:“我最後悔的就是跟周易財要了這份暗股,這人膽兒太大,心太狠太黑!”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原來周易財被公司淨身出戶後,他所持有的股份全被投資機構分享。於是,錢豐跑到海南找到周易財,索取他那份被代持的利益。結果周易財翻臉不認賬:“我已經被淨身趕出來了,你還跟我要什麽?那次不是你和我談的出戶方案嗎?”


    “我那是代表投資基金啊,不是代表我個人。”


    “我現在自己都沒有股份,從哪兒給你?如果你要股份,你應該跟你的基金要。”


    錢豐一聽這話,知道他在耍賴。


    “你是淨身出戶了,股份被沒收了,但是你套現了幾千萬,應該從這筆錢裏出吧!”錢豐耐著性子。


    周易財冷笑一聲:“你見過我的錢了嗎?你跟我要,我跟誰要去?你們都是資本家,血淋淋的資本,我們玩兒不過你們。”


    這是完全的流氓嘴臉。錢豐一聽這話,就衝動地想去揍他一頓。周易財看到錢豐轉眼間臉色變紅,眼睛裏充血,一看形勢不對,就大喊:“你想幹嗎?你不能亂來啊!”


    這一喊,把家裏人全喊過來了,包括從北京回到海南的胡曉磊。她衝進來的時候,看到已經站起來要衝過來的錢豐,以為錢豐在欺負她老公,於是對錢豐說:“什麽事啊,竟然談到要打架!”


    錢豐臉一橫,指著周易財說:“你問問他!”


    周易財說:“我們什麽事都沒有,他這是無理取鬧。”


    本來周易財的醜聞就讓胡曉磊在輿論圈裏抬不起頭來,這次又發生了自己最親近的兩個男人在她麵前拔刀相向的事,讓她情何以堪!知道兩個人的勾當後,本來就疾惡如仇的胡曉磊最終選擇了離開,與這兩個男人徹底割裂,遠走澳大利亞。


    錢豐深深後悔和後怕:“這個人隨後就舉報給我們基金了,基金做出了辭退的處理。這些並不是關鍵,可怕的是,我不知道基金會怎樣對外公布,是否會繼續對我采取措施,我心裏有些恐慌。”


    張海濤算是徹底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問錢豐:“我就搞不懂了,忘不了傳媒的財務總監為什麽要舉報?他們應該是利益共同體啊!”


    錢豐分析說:“還是利益分配不均。我事後以基金代表的名義也給這個財務總監打過一個電話,他說:‘為什麽要告發周易財?因為周易財太不會來事兒,為什麽他獨吞8000萬就不給我一個子兒?在他們這些老板眼裏,我就是一條狗,可有可無,是橡皮圖章,他們就不考慮考慮我的利益?公司經濟問題一旦出事,我這財務總監難辭其咎,甚至難逃法網,要承擔刑事責任。要我冒這個險也可以,高風險必須高收益嘛!’也就那次電話,我再也沒法聯係上他了,他徹底消失了。我想,按照周易財的性格,絕對不會放過他的。當然,我也絕對不會放過周易財的。”錢豐眼裏冷不丁地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秦方遠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要追究了,做好自己,謀劃好未來。”


    “這個圈這麽小,出了這事兒,我還怎麽混?我還不到30歲,以後的日子那麽漫長啊!”


    錢豐長歎一口氣,秦方遠也黯然神傷。是啊,自己的下一站又是哪裏呢?回美國?在中國這麽不堪的經曆隻會減分減值吧,他心裏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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