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有些崩潰:“甚麽叫難說?”


    “因為,”士衡神色複雜地說道,“朝良的真身現在應該還在紫微幻境中守著離天陣,這個隻是他用術式化成的分/身而已。”


    離天陣白玉知道,相傳天界的安穩以及攻不可破全靠這所謂的離天陣,白玉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道:“一隻烏鴉也能夠守離天陣?”


    士衡翻了個白眼:“你真以為朝良是烏鴉?”他把白玉毛茸茸的下巴托在手裏,氣結地道:“睜大眼睛好好給本君看清楚,那是上古神獸——鳳凰!”說著又翻了個白眼,嘟囔道:“能將鳳凰看成烏鴉,本君真是服了你們倆了。”


    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將那頂精致的亭子吞沒,火光灼燒之處怨魂化作青眼消弭,連灰都不曾落下,白玉扶住了自己往下掉的下巴,看向士衡,見他也一臉目瞪口呆的模樣,遂十分誠心的請教道:“一個術式化出的分/身也能這樣?”


    士衡明顯受了驚嚇,喃喃道:“這不能啊,難道他……”


    鳳凰乃從天火中涅槃而生的神獸,自然也能馭使天火,火焰鋪天蓋地將整座血池點燃,原本盛放的血蓮發出尖銳的叫聲,像是幼嬰的哭泣,被燒成一團焦炭。那聲音聽得白玉狐皮發麻,她抖了抖毛,士衡貼心的將她抱回懷中,捂住了她的狐狸耳朵。長離的笑聲從火光中傳來,陰森如入修羅場:“你竟然敢擅離天界,離天陣缺了你還能運轉自如?三十三重天上的那幫神仙怕是活膩了吧!”


    朝良不答話,每踏出一步,天火自他腳下三尺處暴漲而生,將怨魂都焚得一幹二淨,長離神色陰鷙,自知不敵,不舍地看了眼他懷中的九知,轉身化成一束黑芒遁離。


    天火漸漸熄滅下來,血池中的怨魂蕩然無存,滿池黑紅的池水也被天火滌成澄澈的無根水,潑天的雨落下,像是想要洗淨某些晦暗的往事。士衡撐起仙障來,將雲頭降了降,擺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來對被淋成落湯鳳凰的朝良道:“你怎麽能夠擅離離天陣?你知不知道這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屆時三十三重天塌了可該怎麽是好?你都不為下界的這些花花草草著想?要是天塌下來你對得起當年劈開混沌天地的帝神嗎?你知道把天地劈開需要多大力氣嗎?你怎麽一點都沒有身為神君的自覺呢?”


    他說著說著朝良突然抬起手來一把將他的雲頭給拉了下去,措不及防士衡神君體會了一次短距離墜落,嚇得他趕緊抱穩了白玉將雲頭扶正,怒目而視:“你幹什麽?!”


    朝良已經將懷中的九知推上了士衡的雲頭,且並指在九知額間一抹,一道白光沒入她額間,隨即他嘴角溢出一絲血來,身形搖搖欲墜,拚著最後一點力對士衡道:“回幻境。”說完便一頭栽在池中去了。


    士衡被唬了一跳,將白玉一扔,趕緊降了雲頭去池裏撈朝良,白玉趴在九知的身上搖了搖,對撈出一雙破靴子的士衡道:“烏鴉對九知姊姊做了什麽?九知姊姊怎麽還沒醒”


    士衡出來得匆忙身上並未帶甚麽寶物,隻能掏出捆仙索來撈朝良,池水深千尺,誰知道朝良沉到了甚麽地方!他腹謗了一下長離沒事挖池子挖得這樣深,將方才撈起來的那雙不知沉了多少年的破鞋子扔到一旁,又開始專心致誌地撈朝良。但他一向自詡是個可以一心二用的神仙,所以分出神來向白玉答道:“大約是一道昏睡咒,許是朝良施術施得重了些,不妨事,讓她多睡一會兒。”


    白玉氣鼓鼓地哦了一身,又蹦到了士衡旁邊,將頭從雲邊兒上探出去看那深不見底的池水,士衡撈得滿頭大汗,她也幹著急,一直問:“撈到了嗎?”士衡不厭其煩地回答:“快了,馬上。”


    曆盡千辛萬苦總算是將朝良給撈了上來,士衡將濕漉漉的朝良往九知身旁豎著一放,白玉叫了一聲:“你把這烏鴉挪開一點!他的手捧著九知姊姊了!”


    士衡喘著粗氣:“累了,拖不動。”


    白玉哼了一聲,張嘴咬在朝良的衣領上,將他拖著挪開了一些,然後蹦到了士衡的腿上,往他胸口蹭了蹭:“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呀?”


    士衡一抹額頭上的汗,無奈地看了眼並排躺著的二人:“去三十三重天。”


    抵達遠離紅塵的三十三重天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白玉舉目望去,雲卷雲舒間仙山坐落,嫋嫋霧氣攜著四季的落英從耳旁拂過,落在白玉的狐爪子上,她動了動耳朵,舉起來對士衡道:“三十三重天原是長這般模樣!”


    隨即又四處張望:“咦,怎麽不見有甚麽仙娥仙君之類的?”


    士衡看起來倒有些憂心忡忡,繞過眼前的一座仙山後,莽莽霧氣便將眼前的景象蒙住,伸手不見五指,士衡摸索著壓住了白玉的頭:“別亂動,紫微幻境與三十三重天間有陣法與結界,我也不大記得清楚怎麽才能進去了,要是有分毫的差池,便等著灰飛煙滅吧。”


    白玉打了個激靈,小心翼翼地問道:“甚麽叫你也不大記得清楚怎麽才能進去了?”


    士衡呃了一聲:“我這都多少年沒回三十三重天了啊,這陣法是朝良設下的,他設的陣法八荒間除了紫微帝君和東君能試著破一破,那便再沒有人能夠走得出來了,若是有破軍的蠻力本君倒是能夠強闖,但破軍這都應劫羽化多少年了。不過本君聽說魔族近來出了一位新秀,叫甚麽南淵,在陣法上也是極有造詣的。魔界入口哪裏的業海浮屠陣就是他設下的,年紀輕輕便被一幹魔族給捧出了八荒第一陣師的名頭,這眼裏還有沒有天界了?哪日讓東君或是朝良去與那勞什子南淵切磋切磋,不能就這麽被魔族給壓下去,你說是不是?”


    白玉熱淚盈眶地扒緊了雲頭:“麻煩您老好好看路,行嗎?”


    士衡口中雖是那樣說的,但卻仍是有驚無險地闖過了陣法,士衡說,自天地分隔封神以來,紫微帝君便以一己之力在三十三重天上憑空造了這處幻境,據說是帝君他喜靜,自打封神後天帝忙著給他的那些大小老婆排位分而耽誤了正事兒,教那些群龍無首的神仙十分惶恐。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帝君便操持起了天界的大小事宜,且處理得井井有條,待到天帝處理完自己後宮的那些事兒後回過頭來一看,眾神已經被紫微帝君治理得服服帖帖了。


    其實在當年的封神一戰中,天帝一族在眾神中的威望確確然是比不上紫微十四神君的,十四神君中有堪破萬軍的破軍,智謀過人的天府,驍勇善戰的東君,孤煞桀驁的貪狼等集大智大勇為一身的神君,更有紫微帝君這樣尊神中的尊神坐鎮紫微十四星,若不是天族身懷開啟昆侖城的關鍵,坐上天界帝位的必然不會是天帝。


    自古帝王都是多疑的,大抵便是從天帝這裏開了先河,他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地擔心著帝君會不會揭竿而起將他踢下天帝的這個位子自己坐上來,並在暗中動了許多手腳,這些自然都瞞不過英明的帝君,帝君隻是笑了笑,把天界的事務有條不紊地安排妥當後,甩手還給了天帝,領著其餘十二神君在自己造出來的紫微幻境過起了悠閑自得的退休生活。


    甫一入紫微幻境,白玉便覺得有騰騰瑞氣迎麵而來,實在是讓人受益匪淺。


    瑞氣中一人青衣白裳駕雲而來,纖腰合度,肩頸柔美,手持金弓,搭弓拉弦間頃刻幻出火焰箭矢來,朝著這邊,眉目間盡是張揚的淩厲,卻絲毫掩不住那仿若玉石雕刻出來的眉目,她眉一挑便是華光乍現,厲聲喝道:“朝良!你給本君滾出來!”


    白玉目瞪口呆地問士衡那是誰,且加上了自己的揣測:“那莫不是烏鴉藏在天界的大夫人?發現了烏鴉與九知姊姊的奸/情,趕來捉奸的?”


    士衡扶額:“不,那是東君即芳……”


    他話音還未落,火焰箭矢便攜著灼灼烈焰破空而來,士衡趕忙將雲頭一偏,堪堪比過了箭矢,但這一歪斜,躺在雲上的九知與朝良眼見著就要落下去,好在士衡及時將雲頭擺正,這才避免了二人雙雙滑下雲頭的趨勢,白玉捉著士衡的袖口急道:“這可不能行!烏鴉做了甚麽事情,能讓惱得東君這樣?”


    白玉雖是這樣說,但言辭間還是流露出了些許仰慕之意,她自幼在宗族的學堂中讀上古史,最佩服的便是司殺的破軍與司戰的東君,破軍神君毀譽參半歸於混沌暫不多說,但東君確然是征戰的好手,又擔著神族第一美人的稱號,美人與戰爭並為一談的形象衝突尤為明顯,白玉神往了許久東君手持烈焰神弓叱吒戰場的風姿,如今一見,果然英姿獨具,風致無二。


    士衡心裏說了句還不是因為你九知姊姊,但嘴上卻道:“即芳她,眼睛不大好。”


    說著便在雲頭上對著青衣的東君連哎了兩聲:“即芳哪,即芳,打錯人了!”


    聽是士衡的聲音,即芳收起烈焰弓,白皙的手指在眉骨處搭了個涼棚,眯著眼睛往這處打量,待士衡將雲頭又往前挪了一些距離後,她才看清楚,咦了一聲:“士衡?你是特地回來吃你的那個初戀,司春神女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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