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到湖光公館時已是夜裏十點半。


    這個點算不上深夜, 但四周已經人靜。車平穩開到門口, 傅明予抬頭看了眼, 隻有一樓的燈亮著,偶爾有燈下身影晃動。


    大門緊閉,而傅明予跨上第一層台階時,裏麵響起幾道撓門的聲音。


    隨著羅阿姨打開門, 金毛拔開腿撲出來,繞著傅明予腿邊轉。


    傅明予沒有急著進去, 彎腰陪豆豆玩兒了會兒。


    賀蘭湘裹著一條披肩走出來, 靠在門邊瞧了一會兒,“好了,你羅阿姨要帶豆豆去滴眼藥水,都進來吧。”


    傅明予聞言, 掰著豆豆的頭看了會兒,“病了?”


    “眼睛發炎。”賀蘭湘斜他一眼, “自己的狗也不關心,病了都不知道。”


    說完便朝裏走去,傅明予回頭問羅阿姨:“她今天心情不好?”


    羅愛意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賀蘭湘的背影,悄悄點了點頭。


    進了屋, 羅阿姨找來藥水,喚著豆豆去一旁上藥。


    “我來吧。”傅明予從她手裏接過藥水往沙發走,豆豆搖著尾巴跟著他。


    賀蘭湘坐在沙發上翻書,默不作聲。


    一屋子安靜得很,隻有豆豆時不時叫喚兩聲。


    到底是狗, 平時再乖,到了上藥的時候還是不老實。


    傅明予幾次沒把藥滴進去,不耐煩地擱下藥水,對一旁的羅阿姨說:“還是你來吧。”


    豆豆已經五歲了,剛出生兩個月就送來了傅家。


    一開始賀蘭湘不確定養不養,她不喜歡貓貓狗狗的,但是又覺得平日裏一個人在家寂寞。大兒子傅盛予常年駐紮國外事業部,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麵。小兒子倒是在國內,不過也跟不在沒什麽區別,人杵在麵前也沒幾句話。


    那時候賀蘭湘猶豫不決,反而是傅明予說可以留下。


    到如今豆豆也五歲了,平日裏它和傅明予親近,傅明予也對它極有耐心,偶爾還會親自給他洗個澡。


    像今天這樣不耐煩的樣子,倒是第一次見。


    賀蘭湘側目看他,“今天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


    “不是。”


    “那你怎麽了?”


    “沒什麽。”


    賀蘭湘用力翻書,冷冷地看他,“年齡越大便越是悶葫蘆。”


    傅明予不再搭話,起身準備上樓。


    做家政的阿姨拿著一些雜物經過他身旁,他餘光一瞥,看見阿姨手裏拿著一個打開的盒子,裏麵整齊地疊著一條絲巾,上麵繡著一個“嫻”字。


    也就頓了那麽一秒,阿姨敏銳地發覺他的目光,停下問:“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傅明予問:“這是什麽?”


    以他對賀蘭湘的了解,她一般不有繡著字的絲巾。


    即便有,也隻會是品牌專門為她定製的繡著“湘”字的衣物。


    果然,一旁的賀蘭湘說道:“別人送的禮物。”


    說完,她翻了翻手裏的書,低聲念叨:“也不知道在顯擺什麽,誰會戴繡著別人名字的絲巾,要不是看圖案實在漂亮,我就拿去擦桌子了。”


    聽賀蘭湘語氣裏有著吐槽的欲望,傅明予趕緊上樓。


    可惜天不如人願,他走到一半,還是被叫住了。


    “對了,你不提這個我都忘了。”賀蘭湘放下書,抬頭看傅明予,“鄭總和他夫人下個月結婚紀念日,邀請了咱們,但是你哥和你爸最近都不在國內,我想著別人也就算了,鄭總這邊邀請,光我露麵不合適,你記得一起去。”


    賀蘭湘口中的鄭總是做酒店起家的,和航空公司自然也都是合作夥伴,這點其實不用賀蘭湘提醒,傅明予自然會露麵。


    “還有,你那天然珍珠項鏈……”


    賀蘭湘突然轉變了笑臉,揶揄地看著傅明予,“我看都在家裏放好幾天了,你還送不送人啊?”


    那天她問了傅明予一句,心裏推測他是買來送人的。


    項鏈嘛,自然是送給姑娘,而這天然珍珠價格不菲,可見那位姑娘身份自然不一般。


    誰知過去幾天了,那珍珠就放在家裏動都沒動過。


    賀蘭湘隻開了一盞暖黃的落地燈,而傅明予已經走到樓梯上,隔著這麽遠,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他說:“給鄭夫人送去吧。”


    賀蘭湘輕哼了聲,略有不滿,嘀咕道:“也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這些俗物。”


    鄭夫人便是送了賀蘭湘絲巾的人,名叫董嫻。


    她是個畫家,搞藝術的,和賀蘭湘這種開個畫廊都是為了賺錢的人不一樣。


    但賀蘭湘和她也不算不對付吧,畢竟她們這樣的人,總是要維持表麵的和諧。


    隻是賀蘭湘平日裏就是有些看不慣她的假清高。


    比如她這次送的絲巾,看起來好像雲淡風輕地給朋友們送了些不值錢的禮物,重在心意,上麵的圖案是她自己畫的。


    可誰不知道,為她設計並製作絲巾的品牌是出了名的難搞,連賀蘭湘都還沒有這家定製的絲巾呢。


    思及此,賀蘭湘又想:也不知道二婚有什麽好紀念的,我還不想讓兒子去呢,多不吉利。


    幸好傅明予走得快,不然他又要聽賀蘭湘念叨,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火上澆油。


    而他去了二樓,看見被羅阿姨歸置好的那串珍珠項鏈,心頭更是煩躁。


    這條項鏈確實是為阮思嫻買的,價格也確實不菲。


    那次去臨城,登機的時候知道了阮思嫻的過往。後來又因為工作直接去了巴黎,回來的時候,他便想著和阮思嫻談一談。


    或者說,跟她道個歉。


    而傅明予的人生中,對於“道歉”一事,經驗實在不足。


    所以他想,挑選個貴重的禮物,外化他的歉意,免得那位祖宗又因為他的少言寡語而覺得他誠意不足。


    可是現在,傅明予腦子裏還回響著那首歌,同時還浮現著這段時間的種種。


    突然就覺得,沒必要,完全沒必要。


    還道歉?


    本身就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能容忍她一次又一次,已經是他最大的退步。


    何況阮思嫻的所作所為早已超過他的忍耐極限。


    與此同時,因為天氣原因延誤了好幾個小時候的航班終於起飛。


    之前等候的時候,乘客情緒不穩,乘務組安撫不下,後來還是機長親自出麵才穩下乘客的情緒。


    進入平飛巡航狀態後,範機長要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問俞副駕:“你什麽時候結婚來著?”


    “明年。”俞副駕笑著說,“怎麽,要給我傳授什麽經驗嗎?”


    範機長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女人結婚了都一個樣,你隻管當孫子就行了。”


    說完又回頭問阮思嫻,“小阮,你有男朋友嗎?”


    還沒等阮思嫻回答,俞副駕就說:“又來了又來了,範機長,你才五十出頭,怎麽就已經開始愛好做媒了,該不會每天下了飛機其實沒回家而是去跳廣場舞了吧?”


    “去!”範機長佯裝給他一巴掌,又笑嗬嗬地說,“我就問問嘛,小阮這麽優秀,應該有男朋友吧?”


    阮思嫻說沒有,範機長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了。


    可是過了幾分鍾,他還是按捺不住,又回頭問:“那個……我兒子今年二十四,比你小一歲,研究生馬上就畢業了,工作都簽了,在研究院。”


    “來,我幫你說下一句。”俞副駕接著說道,“小阮呀,你要不要跟我兒子認識認識呀?”


    範機長也不反駁,笑眯眯地看著阮思嫻。


    昨天才剛走了一個宴安,阮思嫻是沒空再接觸一個了,卻又不好直接說。


    “我現在……不太考慮那方麵。”


    “啊?”俞副駕驚詫地問,“還不考慮啊?”


    範機長瞪他一眼,說道:“沒關係沒關係,事業為重嘛,那要不你跟我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幫你留意留意,我還是認識很多單身的機長啊,研究員啊,都是些有為青年。”


    說是為了阮思嫻留意,其實還是想聽聽阮思嫻的擇偶標準,看看自己兒子合不合適。


    在兩人好奇的目光下,阮思嫻垂眸想了想,腦海裏竟奇怪地浮現出一張臉。


    “我喜歡謙遜的。”


    “有自知之明的。”


    範機長問:“就這?太抽象了啊,有什麽具體點的?職業啊身高啊長相什麽的。”


    他看見阮思嫻不知想到了什麽,表情奇奇怪怪的。


    “職業啊,正經點就行,不需要掙太多錢。身高不用太高,我不喜歡太高的,至於長相……”


    她頓了頓。


    “普通就行。”


    不然容易自戀。


    俞副駕說:“你這些要求都不高啊,看來你是個很重感覺的人。”


    阮思嫻沒再說話。


    誰談個戀愛不是重感覺呢,可惜偏偏感覺這東西是最難琢磨的。


    兩個小時後,飛機在江城降落。


    由於延誤,阮思嫻到家已經淩晨兩點了,洗了澡倒頭就睡,一夜無夢。


    緊接著六月到來,意味著航空旺季開始,航班越來越多。


    阮思嫻每天的日子就是機場和家兩點一線,偶爾有時間去卞璿店裏坐一坐,一眨眼大半個月就過去了。


    這天早上,阮思嫻出門跑步,等電梯的時候看到數字停在18樓。


    她突然想起,好像這大半個月都沒在名臣見到過傅明予了。


    出差了?


    好像不是,前兩天她還在公司裏匆匆瞥見過傅明予的身影。


    正想著,電梯門突然打開,阮思嫻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不是吧,說曹操曹操到?


    電梯裏,傅明予自然也看見阮思嫻了。


    視線交錯了片刻,他便移開目光,不再有別的什麽動靜。


    他昨晚忙到三點,而今天早上又有個會議,便來這裏住了一晚。


    其實以往一直是這樣的。


    阮思嫻走了進去,和他分站在兩邊,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好像都不認識對方一般。


    密閉的狹小空間內,這氣氛著實讓人尷尬。


    電梯平穩下行,到了八樓停下。


    阮思嫻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自從上次那隻拉布拉多從八樓進來,她就記住了這個樓層,每次坐電梯看到在八樓停下時,她都會緊張一陣。


    電梯門緩緩打開。


    阮思嫻:“……”


    她今天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呢。


    而且今天這隻拉布拉多更精神了呢。


    一進來就在電梯裏活蹦亂跳,還在阮思嫻褲子上撓了一爪子。


    阮思嫻嚇得差點沒叫出來,退到角落裏靠緊了牆。


    這次出來遛狗的是個年輕女孩子,按不住狗,隻能抱歉地看著阮思嫻。


    而一旁的傅明予,不動聲色地看著手機,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這一幕。


    不行,要窒息了。


    阮思嫻想伸手去按電梯,她想立刻出去等下一趟,可惜她人站在角落裏,又不敢挪動,手根本夠不著。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傅明予突然動了。


    ——伸手按了五樓的電梯。


    正好電梯剛到六樓,傅明予按完後沒幾秒,電梯便停在了五樓。


    電梯門緩緩打開,傅明予微微側頭,看向阮思嫻,垂著眼眸,下巴朝門口微微一抬。


    意思是,您可以請了。


    阮思嫻根本沒注意到他表情有多麽微妙,兩三步就跨了出去。


    心神微微定下的同時,她鬆了口氣,想跟傅明予說聲謝謝。


    然而她一轉身,就見電梯門正在關上。


    而傅明予依舊垂眸看著手機,沒有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來,有獎競猜,誰哄誰。


    明天下午兩點揭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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