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俠和雲哥吃過飯之後,抬頭一看,對麵的那個蔣蘭英,不知何時走了。東方俠感到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惆悵。


    雲哥說:“下午上課還早,到我宿舍玩會去吧。”


    東方俠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向食堂後麵的學生宿舍樓走去。


    十八中的學生宿舍樓,隻有一棟,卻從中間分成兩個樓群,中間是厚厚的牆壁,兩邊的每個樓群都有六層高。之所以分開,是因為,一邊是男生宿舍,一邊是女人宿舍。


    在宿舍的六個樓層中,每兩層有一部校內電話,由一個管理員接聽。管理員也是每兩層樓一人,主要是打掃一下樓道的衛生,幫學生接接電話。這種電話,並不能直接打到校外去,隻能輸入一種電話卡,才可以打出到校外去,因為那個時侯,手機並不是很普及,隻有一些城裏的學生和家庭富裕的學生,才有手機,一般農村的學生,都是用這種電話給家裏聯係,或者家裏有什麽事打這種電話給學生,由管理員幫著傳達。


    不過,這種電話雖然沒有電話卡打不到校外去,卻可以在校內無限使用,還不接費用,比如從一層樓的電話上,輸入某些簡單的數字,就可以打到任何一層樓的電話上,通常,這種電話,學生接到的家長來電,是很少的,大多是接到異性樓上來的騷擾。如,你想找女生宿舍樓三層的張同學,你就輸入18203,管理員接到電話之後,你告訴她(女生樓的管理員是阿姨,男生樓的管理員是大爺)我要找張某某,我是她表哥,然後管理員就會心照不宣的幫你大叫一聲,張某某,有電話,因為要管理兩層樓,而你要找的人正好不在有電話的樓上,管理員阿姨也會幫你上樓或者下樓去叫人來。


    這樣的數字,很容易記的,比如,18代表的是十八中,2代表的是女生宿舍樓,男生宿舍樓的代號是1,而03就是代表的三層樓。


    就是如此簡明明了的數字,東方俠從來沒有玩過,他隻見別人玩人,打上一個電話,然後嘻皮笑臉的聊上半天,或者一臉幸福狀,當然是打到隔壁的女生宿舍樓去了。


    東方俠雖然沒有玩過,雲哥卻幫他玩了一下,雲哥也是和東方俠開個玩笑的,沒有想到,這一下無意插柳,卻插成了蔭,促成了東方俠和一個女孩子的一段纏綿悱側的感情糾纏。


    雲哥的宿舍在四樓,宿舍門口,正好就是電話,電話放在一張桌子上麵,管理員的房門也對著桌子,這樣就方便接聽電話。唉,十八中雖然教學很差,但這個服務,還是很人性化的,值的大力提倡,就因為這幾台小小的電話,不知促成過多少露水姻緣,不知催發了多少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


    因為狼多肉少,每兩層樓隻有一台電話,所以吃過飯的同學,都是爭先恐後的來搶奪,一般情況下,沒有半個小時,是不會放下來的,所以競爭性很大。不過這事,也引起了不少家長的不滿,因為他們有正事的時侯,總是打不進來。校方也沒有辦法,給電話加上鎖吧,到了第二天那個小木匣子就被砸碎了,禁止不了呀,都是一群狼呀。


    雲哥來到這後,把飯盒向宿舍裏一放,就大搖大擺了走了過來,一巴掌打在一個正抱著電話親熱的學生頭上,那個學生乖乖的和正恨不得融化在一起的女友拜拜,連忙把電話交給雲哥。因為管理員的房間和雲哥是對門,混的熟了,也沒有管他。雲哥扔給管理員大爺一根香煙,管理員大爺就知趣的走開了,回自己的房間午睡去了。


    雲哥的表情曖昧,似笑非笑,撥了一個電話號碼,就叫:“小俠,過來。手機輕鬆閱讀:wαp.16k整理”


    東方俠正在雲哥的房間翻閱著一本雜誌,聽到雲哥叫他,以為有什麽事,就拿著雜誌出來了,卻看雲哥一臉壞笑,再看看他手中的電話,知道了什麽意思,卻又有點奇怪,因為雲哥並沒有女朋友,也沒聽說他要追求哪個女生,所以就問:“你給誰打的?”


    “沒事,閑的無聊,打著玩兒,來,你來……”雲哥把電話遞到東方俠手中。


    東方俠笑道:“我也不認識誰呀。”還是接過來了電話。


    雲哥說:“你就隨便想一個,找個女孩子,聊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東方俠也抱著閑著也是閑著的心情,就把話筒放在了耳邊,沒想到電話通了,傳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音:“你找誰?”


    東方俠一下子卻慌了起來,是呀,他找誰,他好像誰也不認識的。在驚慌之中,他順手拿起了手邊的雜誌,眼睛正好看到雜誌的封麵上,有一行大字:“……藍英年……”


    東方俠急中生智,脫口而出:“我找藍英。”


    在東方俠想來,藍英很像個女人的名字,他也是情急之下亂說的,說這個名字的時侯,腦海中根本沒有任何希望,他隻等著管理員說一句“沒有這個人”,他就會把電話掛掉,也不用這樣別扭了。


    沒想到,沒想到的是,管理員竟然說:“找藍英?是不是308的藍英?”


    東方俠有種被震到的感覺:竟然真有叫藍英的?不會這麽巧吧?


    在這一刹那,他決定把這個惡作劇做下去,順水推舟的說:“是呀,就是她。”


    “你等一下,我給你叫……”隨即東方俠就聽到電話中傳來了管理員的吼叫:“藍英,藍英,電話……”


    東方俠的心忽然加快了,他感到自己有點緊張起來了,看了看雲哥,雲哥也在帶著壞笑和鼓勵的望著他。


    東方俠仿佛聽到電話中傳來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聲音離話筒還有點遠,所以聽來不清楚:“……我的電話嗎……誰叫我?”


    “308,藍英,就是你,錯不了。”管理員的聲音。


    “噢……”聽來像是那個女孩子接過了電話。


    東方俠更緊張了,手心都有點出汗了,他不是純情的小男孩,不過這樣巧的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竟然真有一個叫藍英的讓自己撞上了。


    “你是誰?”女孩子的聲音很能好聽,並沒有因為電話的劣質而影響她空靈優美的音質。


    “……我,我是……劉德華……”東方俠急了一身汗,隻好抬出來自己的偶像給自己解圍。


    “……噢……”女孩子一聽,就知道是遇到賴皮了,說:“我不認識劉德華,掛了……”


    “別……”東方俠突然大叫一聲,把對方和旁邊的雲哥都嚇了一跳。


    東方俠的腦海中,突然閃電般的掠過一個念頭,藍英,蘭英,不會是同一個人吧?天,不會這樣巧吧?


    東方俠大叫一聲之後,聽到對方並沒有掛電話,卻也在沉默著,顯然在等著他說下去。


    東方俠猶豫了一下,說:“你是叫蘭英嗎?”


    “是呀。”女孩子的聲音依然淡雅空靈。


    “高三的,姓蔣,是嗎?”東方俠進一步問。


    “當然是我,你這個人真是,你要找誰,你自己不知道嗎?”蔣蘭英的聲音有點提高了,可能是以為東方俠是在沒話找話。


    東方俠卻反而笑了,渾身輕鬆下來,說:“那我就找對人了。你想知道我是誰嗎,告訴你,我就是剛才你在飯堂碰到的那個人……”


    “……你是東方俠?”蔣蘭英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後也有點吃驚了。


    東方俠聽到蔣蘭英竟然知道他的大名,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動,說:“你知道我?”


    蔣蘭英忽然清脆的笑了,說:“當然知道,在整個十八中,有誰不認識你東方俠呀!怎麽著,是不是要找我的麻煩呀,因為我碰了你一下?”


    東方俠笑道:“說真的,我不知這是一個誤會,還是咱們有緣份,這個電話,隻不過是我朋友撥著玩的,就撥到你那個樓層去了,管理員問我找誰,我手邊正好有一本雜誌,上麵有個藍英年,藍天的藍,我就順口一說,沒想到真的有個音同的蘭英,更沒有想到竟然是你……太多的巧合了,真的,我沒有騙你!”


    “……”對方沉默著。


    東方俠有一絲不安,說:“你是不是生氣了,認為我打擾了你?”


    “沒有,你說,我聽。”蔣蘭英的聲音有點怪怪的,東方俠從她的聲音中,可以想像到,她一定臉紅了。


    東方俠也感到很奇妙,天地良心,他在叫藍英之前,是絕對絕對沒有想到蔣蘭英的,竟然如此巧合。


    “……你不生氣就好,我沒別的意思……”東方俠也不知說什麽好了,他一向在女人麵前,就算說不上巧舌如簧妙語連珠,至少也不會笨嘴笨腮的說不出來,但是在純潔空靈的蔣蘭英麵前,他就沒有了貧嘴的勇氣,他甚至認為,在蔣蘭英前麵的任何失禮,都是對美的褻瀆,是絕不容許的,他自己也不容許!


    這時,東方俠聽到了蔣蘭英的旁邊,響起了嘻嘻哈哈的女孩子的笑聲,有的女孩子還在叫:“你什麽意思呀,俠哥哥,快對小妹說出來吧,不要猶豫,說吧……”


    一般來說,女孩子的電話,會很多男孩子共享的,同理,男孩子打過去的電話,也有女孩子同享,那幾個女孩子,就是和蔣蘭英共享的人,這種電話的效果很差,不用離話筒很近就可以把談話內容聽的一清二楚。


    東方俠聽到有女孩子在笑,就知道蔣蘭英要掛電話了。


    果然,蔣蘭英有點受不了同學們的取笑,對東方俠說:“好了,就這樣吧,被她們笑起了……”最後一句話,用的是她家鄉福建的閩南話,聽起來好聽之極,看來她也是被同學們取笑急了,才說出來家鄉話的。


    電話掛斷了。


    東方俠拿著話筒,慢慢的扣在話機上,腦子中想了很多很多。他知道,如果他再打過去電話,蔣蘭英還會接聽他的,從談話的聲音來聽,蔣蘭英對他也很有好感(可能是因為在飯堂沒有為難她吧),如果這樣下去,他們之間肯定會發生故事的,他喜歡這個空靈純潔的女孩子,這個空靈的女孩子也喜歡他,他們之間的故事也會優美,或者淒美。但是,他決定,他不再打電話過去,不再去找蔣蘭英,因為,蔣蘭英太純潔了,她不是屬於自己這種黑道分子,自己是俗世紅塵中的俠子,不能去沾染蔣蘭英。


    今天這夢幻般的巧合,就永遠埋在心裏吧,留做自己以後血腥生涯的一抹緋色溫暖的回憶。


    “給她要手機號碼了嗎?”雲哥笑著問。


    “沒有。”東方俠淡淡的說。


    “呀,笨蛋,為什麽不要呀?”雲哥罵。


    “不為什麽,就是不想要。”東方俠還是淡淡的說。


    “你是不是忘了,沒事,以後我找人幫你要過來。”


    東方俠淡淡一笑:“不用,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不會再有以後了。”


    雲哥望了望東方俠,感到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東方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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