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眼睛亮了下,繼而浮上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悲傷,他小心翼翼的接過豬鬃,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像是情人間的溫柔撫摸,直到手指觸摸到筆尾的刻痕時,他清楚地感覺的那是他的名字。


    恍如想起,有次他們三人外出踏青時,他無意中提到自己想要支豬鬃,陳小貝邊吃梨子邊嘲笑道:“你啊,肚子裏沒裝多少墨水,倒是學起文人樣來了,就不怕讓人笑話。”


    他當時多想告訴她,他想要是因為她喜歡。


    隻是世事無常,如今他得到了,可她卻早已不見了。


    “怎麽樣,喜歡嗎?”陳小末見曹永發起愣來,眼裏的嫉妒一閃而逝,柔聲細語道。


    曹永緩緩抬眼看著她笑了,笑中帶著點點淚花。


    那晚,他們洞房了,成親一年後遲來的洞房花燭夜彌漫著淡淡的傷感。


    陳小末和曹永夫妻恩愛,濃情愜意,讓旁人好生羨慕,可奇怪的是從那夜後就有人聽到府裏有女子盈盈哭泣,聲音悲涼哀怨。


    兩個月後,陳小末診出了喜脈。


    她興奮地跑去告訴曹永:“我們有孩子了。”


    曹永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聽說北辰國有個凡靈法師道法高強,我想請他來府上看看,免得真有什麽汙穢之物傷到了孩子。”


    看到曹永眼裏隻有她一人,陳小末再也沒有什麽煩惱的了,她現在有了曹永的孩子,就算二姐真的化成厲鬼來報仇她也不怕,她就不信二姐那麽愛曹永,會狠心到殺掉心愛人的孩子。


    平日裏聽下人們的竊竊私語,她十分惱怒,若真是二姐作祟,讓曹永請人收了她也不失一個妙法,正好借此斷了他們二人之間的情緣。


    嫉妒生恨,恨讓人變得殘忍。


    如意看到陳小末溫柔的臉上布滿了層層陰謀和殺機,不免覺得有些悲涼。


    疼她愛她的姐姐把什麽都給了她,可到頭換來的不是感恩,而是重重殺機。


    而那夜夜哭泣,不是尋仇,不是搶愛,而是陳小貝無法理解自己所疼愛了十幾年的妹妹,會如此對待自己,她是在訴說內心深處的心寒和不解。


    清明前夕,老夫人要給陳小貝立牌祭拜,被陳小末攔了下來。


    “娘,我這正懷著胎呢,要是被這些不吉利的東西衝撞了可不好。”


    老夫人思念二女兒,可也心疼三女兒,要是真的衝撞了女兒腹中胎兒,可就造孽了,再三思量之下,她成全了陳小末。


    就這樣,陳小貝過世的頭年清明,沒有靈堂,沒有牌位,沒有香燭,沒有紙錢,甚至連一個記掛她的人都沒有。


    入夜,鬼門大開之時,如意看到陳小貝穿著單薄的粉紅色落地長裙默默地站在院中的梨樹下,衣服是濕的,就連及膝的黑發也是濕漉漉的附在背上,仿佛剛才從湖底爬出來似的。


    從外麵看向室內,著眼就是陳小末一臉甜蜜的替曹永夾菜的恩愛場麵。


    陳小貝難過至極,來到湖畔毫不畏懼的坐在水邊的石頭上,望著水波如鏡的湖麵,心很沉、很沉。


    這時,忽然一道白光擊打而來,陳小末察覺危險,連忙縱身沒入了湖水才躲了過去,緊隨之又是一道白光流彈般砸中了藏身湖底的她。


    “啊……”


    一聲慘叫,伴隨著水花四濺,陳小末顯現了出來,她驚恐的看著湖畔一身白衣道袍、滿臉冷峻的凡靈法師,連忙求饒:“我沒有傷人,請法師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


    凡靈冷哼一聲,指著陳小貝嗬斥:“大膽妖孽,明明已經死了卻為何不投胎轉世,執意逗留人間,夜夜啼哭索命,惹的家宅不寧。”


    “我……我……”陳小末吞吞吐吐不願說出緣由,因為她不想讓人知道是小妹殺了自己。


    “邪祟麵前沒有情麵可談,就算你有著莫大的冤情,那都已是過去的事情,今日我就讓你灰飛煙滅。”


    凡靈雙手結印,頓時湖裏的水花飛躍而起化成無數把水晶長劍,劍鋒從四麵八方包圍著她,讓她無處遁形。


    “能否告訴我,是不是小妹讓你來殺我的。”陳小貝悲涼的呻吟仿佛從遠古傳來。


    “曹永。”


    “是他,原來是他……”陳小貝說的雲淡風輕,眼裏卻早已被眼淚模糊,心瞬間碎的一片狼藉。


    她微微抬頭,緊緊閉上雙眼,兩行眼淚滾滾滑落,透過淚珠無數把長劍向她襲去,密密麻麻的刀鋒利劍中,曹永靜靜地站在湖畔的枯樹旁注視著她,淚眼朦膿。


    陳小末消失了,夜晚沒有了女人的哭泣聲,陳府又恢複如常。


    曹永每天都會親自下廚熬陳小末最喜歡吃的紅豆粥,七分水,三分豆,慢火熬製個把時辰,這樣熬製出來的粥又黏又香,很適合孕婦食用,他還特意在粥裏加了味調料,名為“相思”,讓粥的味道入口甘甜,入肚微苦。


    “永哥,辛苦你了。”陳小末接過曹永手裏的粥碗,喝的一滴不剩,臉上溢出明媚流彩的光。


    “為了你,為了孩子,我辛苦點又有什麽呢?怎麽樣今天粥好喝嗎?凡靈法師讓我在粥裏加了味名叫‘相思’的良藥,說是對孩子很有幫助,相信將來她長大了是個像你一樣美麗的丫頭。”曹永俯首耳朵貼在陳小末的肚子上,靜靜的聽著裏麵的胎動。


    陳小末幸福的摸著曹永的臉,心裏是說不出的甜蜜。


    可不知為何,懷孕到第五個月的時候,陳小末開始覺得肚子不舒服。


    曹永命人請來了許多大夫把脈,都說一切都好,沒有大礙。


    直到第六個月,陳小末一夜醒來,床上染滿了紅色的血液,她驚恐之下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曹永跪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臉色蒼白:“永哥永遠都陪在你身邊。”


    陳小末摸了摸平坦下去的肚子,心裏一片淒涼。


    在曹永日夜相伴中,陳小末逐漸恢複了精氣神。


    沒過多久,再次被診出喜脈,陳小末都快高興哭了,她握著曹永的手,興奮道:“這個孩子是我的命,我們一定要好好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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