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沉冤得雪


    剛才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一心認為自己掌握著對兒子的生殺大權,他能夠坐穩並州王,一生能否有所成就,一切都決定在自己的手中。然而此時此刻他才知道,方陵的人生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中,也怪不得他剛才敢直言麵對自己,絲毫沒有一點懼意了。


    在來之前,無論是方鴻天和方策,內心深處都充滿了自傲,認為地府也沒什麽了不起,不過是個陰沉沉黑暗暗的破舊地方,然而來到這裏後才知道,自己自己的視野有多麽狹窄可笑,所見之物都是叫不出名字的稀罕物,但是這裏的每一處建築,每一個物件都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比奢華,凡間的皇宮不知道要遜『色』多少。


    更重要的是,隻要是凡人,死後都會到這裏來,評點生時功過是非,掌握輪回的生殺大權,這一比起來,當個凡間帝王實在是沒有什麽稱道的。


    二人倍受打擊,心情黯然,宛如鬥敗的公雞,哪裏半點驕傲模樣。尤其是對於方策來說,表明仙門弟子身份的方陵顯然不會和自己爭奪帝王之位,但是,方陵卻會因此變得如同一座大山堵在麵前,讓自己一生都無法超越。


    不久之後,三人便進到了府主府邸中,在大廳之內等候了一會兒,品嚐了一下這地府間極樂的泉釀後,也迎來了銀台地府的府主東方問。


    東方問看起來四十來歲,身材修長,麵『色』紅潤,下巴蓄著三縷長須,頗有幾分文雅,他並未正式著裝,隻是穿了身青衣便服,然而就這麽走出來,便讓人感覺到有種非凡的氣勢。


    他走出來後,朝著方陵微微頷首一下,算是先打了個招呼,然後目光才落到方鴻天身上,打量了一眼。


    隻是這一眼便讓方鴻天心頭一顫,隻覺得東方問眼神如電,而且那臉上掛著的淡淡笑意莫名的高深,就好象自己這一生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事情對方都是了如指掌。


    東方問又看了方策一眼,然後才坐下來,朝著方陵笑道:“方大人,你帶著楚皇來這裏,可是在給我找大麻煩呢。”


    方陵微微一笑道:“東方大人洞悉天下之事,自然能夠猜到我帶父皇來是做什麽的,對於大人而言,這不過是一個芝麻大的小事情。”


    東方問不由苦笑道:“你說得倒是輕鬆,若你帶個普通人來,那也就罷了,不過他可是堂堂楚國皇帝,一言一行都影響到楚國千萬百姓,這其中的牽連可就大了。”


    方陵聽得暗笑一聲,東方問也是謀臣出身,說白了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狐狸,把話說得這麽嚴重,事實上就是要賣自己一個大人情。他便誠懇的說道:“大人這份恩情方某必定銘記在心,日後若有差遣的地方,方某願效綿薄之力。”


    東方問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對孫範文知之甚深,當然清楚被孫範文器重的人絕對都是有兩把刷子的,更何況,方陵這一身修為和身為皇子的身份實在是非常特殊,所以能賺個人情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說道:“既然方大人如此真誠,那我東方問也就破例一次。”他拍了拍手,叫進來主薄唐真,然後說道:“唐主薄,你帶方大人去趟輪回塔吧,他想見誰,你就帶他見誰。”


    唐真連連點頭,恭送走東方問,然後捋了捋嘴角上的兩撇胡子,小心翼翼的說道:“方大人,府主沒發現什麽吧?”


    “放心,你盡管帶路就好。”方陵微微一笑,主薄掌管著地府文書,凡人審判的事情全都記載在書冊中,所以方陵一早就打通了唐真這層關係,給了不少好處,所以才知道魏尋山仍在輪回塔中受苦。


    接著,唐真便將眾人帶到了輪回塔外,一人給了一枚嬰息石,這才進入到輪回塔第四層,方陵對於輪回塔倒是輕車熟駕,方鴻天二人則是不時的喘口粗氣,被塔中的光芒晃得眼花。


    輪回塔門內分為兩條路,一條路上鑲嵌著密密麻麻的納靈石,納靈石擁有納入鬼魂的空間,能夠製造出各種場景供鬼魂生活,但是一般生活在納靈石中的都是有功德的凡人。另一條路上則布滿著一大塊三尺見方的大磚,這磚名為惡欲石,同樣能夠製造出各種場景,隻不過那裏卻是煉獄之地。


    唐真念動口訣,惡欲石上頓時生出一個通道,待到方陵三人跟著走進去後,豁然來到了一個地獄般的場景。


    周圍遍地都是火紅的熔岩大地,地麵上有著一條條岩漿流過,在大地上冒起一根根石筍,每一根石筍上都綁著一個鬼魂,男男女女,相貌各異,年齡不一,但是每個人都發出淒慘的叫聲,承受著地火之刑,周邊還有一些地府鬼卒守衛著。


    方鴻天二人看得心頭發怵,那熾熱的高溫讓人渾身發燙,宛如在爐子上烘烤一般,這眼前的場景更讓人頭皮發麻。


    方陵淡淡說道:“若是凡人都知道在世間作惡,死後會承受如此酷刑,隻怕世上將會是一片太平盛事。”


    唐真笑道:“隻可惜凡人終究是凡人,隻知道身前事,不曉得死後將要承受之苦呢,所以世間才會有律法嚴刑,隻為警醒世人呢。”


    說話間,一個鬼卒小頭目已經趕到了這裏,聽候吩咐,唐真手持書冊,沿著熔岩大地的周邊走了一會兒,似乎辨明了方向,然後指著遠處一個火柱說道:“看,那就是魏尋山。”


    方陵三人立刻望了過去,隻見在唐真所指的那裏,豁然有著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子,渾身赤『裸』的被綁在石筍上,一股股火焰從地麵升起,他發出淒慘不停的叫聲,皮膚上滲出厚厚的油脂,滴落在火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雖然事情隔了這麽多年,但是方鴻天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沉聲說道:“不錯,他就是魏尋山。”


    唐真立刻朝著鬼卒示意了下,那鬼卒便飛身而起,如履平地般趕到石筍前,將魏尋山解開後,提到了四人麵前。


    魏尋山在這裏受苦已有二十年左右,日夜煎熬,雖然容貌依舊保持著死時的樣子,但是精神上早已崩潰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地獄之刑最厲酷的地方就在於,隨時都可以將你恢複原狀,讓你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魏尋山一見到方鴻天,頓時象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爬過來,喘氣不急的叫道:“陛下……陛下,快救救我,快把我從這裏救出去,我實在受不了了!”


    方鴻天雖然厭惡得想立刻就踢開他,但是心裏卻還想著正事,他皺著眉頭,沉聲問道:“魏尋山,本皇問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實交代清楚。”


    魏尋山忙不迭失的啄著頭,腦袋在地上撞得一響一響的:“陛下盡管問,臣一定如實招來。”


    方鴻天一字一句的問道:“當年你和寧國公謀反的事情,蘇貴妃有沒有參與?”


    “蘇貴妃?”魏尋山愣了愣,連忙搖搖頭,坦白道,“沒有,蘇貴妃沒有參與這事情,小的也是一時昏頭,受了寧國公的蠱『惑』,還請陛下開恩呐。”


    方鴻天頓覺得一口涼氣從腳底升到腦袋,一時間大腦眩暈,嗡嗡直響,差點沒有站穩腳,方策連忙扶住他。


    方鴻天伸手按著腦袋,急喘了幾口氣,又朝著魏尋山問道:“你可要想清楚!”


    魏尋山見他不信,苦喪著臉道:“陛下,我在這裏受了這麽多年的苦難,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我怎麽可能會騙你呢?蘇貴妃我是見過的,她知書達禮,賢惠恩德,對陛下更是癡心一片,謀反這種事情臣再糊塗也不會去拉她入夥呀。”


    方鴻天身體又猛烈晃動了一下,嘴唇劇烈的顫抖著,想說話但嘴張開卻吐出一個字來,此時他臉『色』慘白,心神大失,要不是方策用力的扶著他,早就癱倒在地了。


    雖然當年之事他是有疑問,但是那麽多人做人證,所有的不利證據都指向了蘇貴妃,他最終沒能堅信心裏所想,將蘇貴妃打入冷宮,對這對母子不聞不問,而如今卻知道蘇貴妃居然是清白的,這樣的打擊讓方鴻天一時間備受打擊。


    方陵此時朝著魏尋山問道:“魏尋山,既然你當時有悔改之心,為什麽又要服毒『自殺』呢?”


    “服毒『自殺』?”魏尋山愣了愣,然後大叫道,“不,老臣沒有服毒『自殺』,老臣是被人謀殺的!”


    “什麽,誰謀殺的你?”方鴻天稍稍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魏尋山咬牙切齒的說道:“是宋貴妃!”


    方鴻天瞳孔猛然放大,方策勃然大怒道:“你這逆臣,敢汙蔑我母後!當時我母後有孕在身,怎麽可能殺你?”


    魏尋山連忙朝著方鴻天說道:“陛下,臣說的句句屬實,宋貴妃的確沒有親自動手,但是卻是由伺奉宋貴妃的小太監賈德動的手呀,他在我死前還說讓我死個明白,隻要我死了,宋貴妃就能夠登上皇後寶座。”


    方陵冷笑一聲,怪不得賈德後麵能夠當太監副總管,他倒的確宋皇後忠心耿耿,隻不過最後仍是死在自己手中。


    方策怒不可遏的罵道:“你少信口雌黃,我母後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而且就算真是賈德動的手,就算他真說那樣的話,誰敢保證不是騙你的!”


    唐真在一邊清咳了一聲道:“二皇子,你若想知道實情倒也不難,太監副總管賈德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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