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正衝的眼光不算差,因為眼光不好的人,黃朝不會把他安排在齊寶齋掌眼,自己做一個甩手掌櫃,把一個月進出幾十萬的店鋪交給他。玩古玩行當的,一般都不會太窮,當然如果你說那些搞煤礦的暴發戶,每年花點錢買些物件回去裝點門麵是另外一會事,正兒八經投身到這個行當的玩家,都不會是太窮的人,因為窮苦的日子熏不出來一雙火眼精金。


    古玩這個行當,尤其是淘換古玉,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說法誰都明白。所以,海正衝可能是黃朝周圍小圈子組織之內,生活品味最高的一個,經常出入古玩店,加上從小跟著一個琢玉大師的父親在上海灘上討生活,海正衝的眼鏡或許沒有老派江湖掌眼那麽毒辣,但也不至於太差。


    在他的一雙慧眼之下,齊寶齋如今的裝飾可以說是上升了無數的檔次,當然總體風水布局是按照黃朝嚴格把關和要求的,但具體的裝飾卻都是海正衝來布置的。


    古色古香,幾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添了兩個香爐,燃的都是一些黃朝親自挑選的熏香,溫潤悠然。一盆富貴竹擺放在樓梯口的位置,周圍的牆壁上,盡是老郭,魏行舟他們送來的一些名人字畫。


    不寒酸,不富貴,但讓整個齊寶齋平添了許多古色古香。前些日子,海正衝從琉璃廠淘了一台還能出生的留聲機,這玩意兒市麵上不多見,但海正衝還是買來了,用的自己的錢,又問老板那裏廉價買了一些早些年的唱片。


    黃朝路過那台留聲機,輕輕的放下碟片,音樂響起,是名曲《梅花三弄》。熟悉黃朝的人都知道,這位小老板不是附庸風雅,他絕對不是那些無痛呻吟的文藝青年,但說起國術方麵的造詣,雖然不能說是大師級的,但比起如今追尋時尚的同齡人,黃朝的國學素養還是一流的。


    走下樓,因為是剛早上十點鍾剛過,沒什麽客人。剛收拾完了屋子打掃了一圈衛生,樓下嶄新亮麗,走下樓來,走到茶座雅間裏麵,推門而入,裏麵卻早已坐了三個人。


    一個女人,兩個男人。


    沒有讓黃朝想錯,來的女人正是把那渾天儀給順走的青,一旁坐著的是她的死忠狗腿跟班遊興,而另外的一個男人,黃朝卻不認識。


    他三十歲摸樣,穿著一身簡便的商務休閑裝,平頭,鼻梁上麵架著一個金絲眼鏡,坐在一旁。齊寶齋的一個穿旗袍,平日裏負責端茶送水的姑娘走上前,黃朝的意思,花茶換成了鐵觀音。


    男人見了黃朝一直禮貌的微笑著,饒是那端茶送水的小姑娘,他也是非常禮貌,彬彬有禮。雙手端著鐵觀音,喝的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裏送,那樣子看上去有一點小氣,但黃朝注意到了這男人無名指上麵的一塊翡翠冰種的玉扳指。


    這東西不常見,如果身上沒幾個錢或者背後沒多少身家的,帶著這麽一個扳指,內心多少會有些忐忑不安,因為很脆,磕碰不得。可這男人,在黃朝一進門的時候,就一直很大膽也細心的摩擦玩弄著那一枚翠綠的扳指,似乎這市麵上最起碼價值七位數的寶貝,他並不放心上,隨意盤玩。


    “黃老板,久仰了。”


    見黃朝走進了雅間,這個中年男人站了起來,近觀之後,黃朝本能的看了一眼這個平頭男人的麵相,發現他眉清目秀,嘴唇微厚,天庭飽滿,同時值得注意的是,他有一雙招風耳。


    這是善於斂財,同時又有著很好情商的麵相。黃朝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個男人的小心謹慎,很可能出自於優良的家教。


    老上海灘曾經流傳過這麽一句話,君子不可怕,流氓我不惹。


    大致意思就是,不要小看了三教九流,尤其是下九流的一些任務,他們的存在必定有一定的道理。很顯然,眼前這個商人打扮的平頭青年,能和青和遊興廝混到一起,並且言語間,他的地位不比青和遊興差多少檔次,這就顯然能夠說明,這個男人完全是屬於上流社會的精英。


    “這位先生貴姓?”黃朝出於禮貌,那穿著商務男裝的男人都沒有和黃茶握手,而是依照江湖禮,拱手抱拳。黃朝也就不含糊,同樣抱拳拱手的回了他一個。


    “我姓杜,杜一鳴,港島人士,不過老家在浙江,四九年跟著家父一起去的上海。久聞黃老板大名了。”


    杜一鳴?黃朝愣了一下,他的印象當中,並不認識這個所謂的杜一鳴,更是沒有聽說過有個什麽所謂的杜一鳴。但看這人的打扮,能被青和遊興廝混在一起,想必身份也不算太低。


    “是這樣的,我們來時還給你東西。”杜一鳴說著,看了一眼遊興,給了她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什麽東西,放在了茶幾上麵。


    黃朝一看,是那個在天坑下麵找到的法器渾天儀。


    看到這東西,黃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算什麽意思?”


    杜一鳴笑了笑,說道:“沒別的意思,物歸原主而已。”


    黃朝看了一眼青,那女人正坐在一旁,手托香腮,目光無神,無聊的玩著茶幾上的茶盞,看也沒看黃朝一眼。仿佛這一切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一樣,再看遊興,正坐在角落裏玩著手機。


    “當初都拿走了,幹嘛還還回來?”黃朝愣了一下,說道。


    “因為這東西本身就不屬於我們,而且,黃老板,你應該能夠看得出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聽到這話,黃朝笑了,拿出一根煙點上,說道:“一條船上的?抱歉,這位杜老板,我好想除了隻知道你叫杜一鳴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和你並不是很熟悉。”


    杜一鳴聽到這話,笑了,停止了腰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口。


    “青幫萬字小輩杜一鳴,見過前二十四代大爺,黃老板。”


    說完,杜一鳴就非常正式的手腕一抬,左手疊在右手之上,一個標準的江湖端手禮。


    從小被老頭子黃寶山灌輸了各種江湖切口,手勢的黃朝自然認得杜一鳴的手禮。雖然他不知道,萬字輩是什麽輩分,但看上去也並不算怎麽牛叉,可能還會比自己小一輩。


    其實黃朝不知道,萬字輩已經是後二十四代的輩分了,和黃朝相差了一輩,杜一鳴雖然年紀大,但如果黃朝真的按照青幫的規矩來,那麽,杜一鳴叫黃朝一聲大爺也是完全應該的。


    然而黃朝卻揮了揮手,說道:“沒必要叫我什麽大爺,我不是你們青幫中人。”


    杜一鳴笑了笑,他其實長得很英俊,比起前些日子來的那位牛氣衝天的潘文山,這位青幫大佬說話也算是客氣,而且,黃朝隱隱的能夠從他的氣息頻率中看得出來,杜一鳴身子骨不弱,或者說,相當有調理,應該是從小練過內家拳,但入門不深,不然的話,黃朝不會看不到他骨頭裏的那一股精氣神。


    杜一鳴笑了笑,道:“一個人一種生存的辦法,潘文君這個人雖然是個搖扇子的角色,但脾氣很直,說話也比較衝,您多海涵。”杜一鳴笑了笑,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這家夥亮明身份,說自己的是青幫之人後,黃朝就看他的眉宇間多了一份狡詐圓滑,曆史上這種麵相的人,不是成了真小人,那就成了大梟雄。


    “是這樣的,過些日子,有一位大爺想在京城擺幾桌酒。那位大爺今年都九十歲了,一直在寶島沒機會來,現如今兩岸關係放寬了,大爺一方麵是省親,一方麵是想見見故人。”


    黃朝一聽這話,不由得挑眉,好奇的道:“怎麽,聽你這話的意思,您說的這位大爺和我爺爺有什麽關係?”


    杜一鳴笑了笑,似乎是聽到了黃寶山的名諱,眼神裏竟然發出了一種敬畏的意思,黃朝眼鏡毒,一眼看出來了,這家夥似乎對老頭子有著很高的崇敬。


    “那位大爺姓葉義山,江蘇人士,早些年在上海灘也算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想必黃大爺肯定認得。”


    黃朝聽到這話,不為所動,道:“我爺爺不問江湖事已經很多年,你的話我會帶到,但他能不能來,就另當別論了。”


    杜一鳴聽這話一點也不惱怒,但眼神中的失望卻是有的,不禁說道:“本以為有機會見見那位老傳奇,老神仙,可惜了,不過還請黃老板多多勸勸老爺子,若是能來,也是青幫一件大事。”


    說到這裏,杜一鳴略顯幽怨的說道:“滄海變遷,從四九年之後,青幫伴隨著國黨一起退守寶島,如今青幫隻能還活著的那些大爺,沒有一個不是想念祖國的,葉義山大爺活了九十歲,他常說,這輩子能見一個故人就少一個。”


    黃朝聽到這話,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淡淡的說道:“我盡量,但不能保證。”


    “多謝黃老板了,不過,我還想多嘴一句,若是黃老神仙他不能來,還想請您代他前去赴宴,行嗎?”


    黃朝笑了笑,說道:“好說。”


    在齊寶齋,黃朝黃朝和杜一鳴好喝茶聊天,周圍古色古香,杜一鳴隻字不提讓黃朝讓黃朝遞門生貼,加入青幫的事情。基本上聊的都是一些道家養生,或者古玩鑒賞的閑話。


    晚上六點多鍾,黃朝開車,帶著杜一鳴去了一趟俏江南吃飯。杜一鳴吃得很認真,他有一口濃重的粵式的普通話,有些繞口大舌頭,不常來國內,所為正宗的川菜他更是沒吃過多少。


    來到俏江南,黃朝親自款待,點了飯店裏幾道極為特色卻也適合南粵人,並不算太辣,也沒有偏離了川菜的麻辣鮮香。


    又要了一瓶茅台,一邊吃一邊喝,酒過三巡,看不出來這個杜一鳴的談吐氣質一流,但酒量卻是極差,喝了二兩便不勝酒力了。讓小六子親自開車,把杜一鳴送回了酒店。


    黃朝則給在上海的爺爺黃寶山親自掛了一通電話,將今天見到了杜一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了自己的爺爺黃寶山。


    “


    葉義山此人乃是舊上海小八股黨之一,人稱‘花旗阿炳’,以前是跟著美國人開車,不善言辭,年輕的時候更是槍法如神。阿炳是他的小名,所謂花旗是指他給美國人開車,英語不差。四九年之後便不知去向了,原來去了寶島。“


    黃朝聽到這裏,不由的好奇,道:“老爺子,你怎麽認識他的?”


    電話裏的黃寶山輕輕一笑,道:“算不得什麽過命的矯情,早些年國黨內部諜報高層戴老板曾經試圖策反汪偽手下的一位要員,結果策反不成,戴老板就下了殺心要除掉那人。”


    聽到這裏,黃朝便明白了一些事情,便說道:“那麽想必動手的一定是這位神槍手了?”


    黃寶山嗯了一聲,道:“起初葉義山是找不到那個人,去上海離南京雖然不遠,但那人躲藏起來,葉義山無法尋找那人蹤影,便跑來拿著那人曾經用過的一把魯格手槍,讓我推演。我也就是順手幫了他一個忙,沒想到,這家夥到現在還記著呢。”


    黃朝聽聞這話,不由得愣住了。


    憑借一把槍來推演,這事情可不好辦得成。


    槍是凶器,就算那人經常使用額一把槍,上麵氣機複雜,一代相師想要在那槍上尋找到目標的氣機,顯然不容易下手。民國抗戰時期,老爺子就有這麽一手精湛的推演本事了,難怪葉義山至今還想著他呢。


    “那老爺子,您打算不打算來?”


    黃朝試探性的問道,他其實並不主張老爺子來。


    電話那頭的老爺子靜默了半晌,之後說道:“那日你自己去便是,若是葉義山問起我來,就說我改日私下裏見吧。”


    的確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葉義山這次再次踏上祖國土地,說是回鄉省親,具體目的誰也不曉得。黃寶山說到底已經淡出江湖,不問紛雜的恩怨,這時候出現在眾人視野當中,必然是會引起不小的波瀾。


    “我知道了。”黃朝當即應允了下來,結果還沒等他掛掉電話,黃寶山卻又說了一句。


    “你給我說說那杜一鳴的麵相如何?”


    黃朝一聽這話,愣了一下,不知道老爺子為什麽對杜一鳴的麵相這麽感興趣,便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給了老爺子。


    聽完黃朝說這些話,黃寶山沉吟了片刻,許久之後說道:“杜家有子,大善...大善啊...”


    黃朝愣了一下,道:“這話怎麽說?難道老爺子您認得那杜一鳴?”


    黃寶山點了點頭,說道:“我認識他爺爺。”


    “他爺爺是誰?”


    電話裏,傳來黃寶山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簡簡單單,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說道:“杜月笙。”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電話裏的黃朝渾身一個顫抖。


    “別那麽激動,按照青幫輩分,他要叫你一聲大爺。”


    黃朝不算激動,隻是他沒有想到,那個有著一雙招風耳的中年男人,居然是杜月笙的孫子。


    這事情,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


    三天後,一架由寶島飛往香港,再由香港中轉,抵達京城的客運航班,緩緩的停靠在了首都機場的航站樓裏麵。


    葉義山,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在七八個隨行人員的跟隨下,緩緩地走出了候機樓。坐上了一輛奔馳轎車,在夏日炎炎的京城大道上麵,這輛黑漆漆的轎車,沒有區別的地方,而是直接開往了海澱區的釣魚台賓館。


    齊寶齋的裏麵,黃朝正端著茶壺,給青和遊興兩個人倒滿茶水。


    “你們倆倒是挺仗義,說走就走了。”黃朝一邊說著,一邊調侃。上次杜一鳴在場,黃朝不好說什麽。但今天,黃朝知道,葉義山的航班已經落地,所以他就把青和遊興留了下來。


    “黃同學,你別把我們想得太壞,和杜一鳴混在一起,隻是討口飯吃。至於柬埔寨那次的事情,也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我們已經走了出來,當時杜一鳴著急尋找渾天儀,你又昏睡了過去,我著急救治青接,所以,隻能先對不起你了,不過我遊興說話辦事沒的說,立刻給你的人打電話,讓他們去柬埔寨接你了。”


    黃朝聽到這話,氣更不打一處來:“那我還要謝謝你了?”


    “不必客氣,都是自己人。”遊興沒臉沒皮的而說到。


    青身上的傷倒是好了不少,最起碼走動無礙了,但傷口的新肉還沒長結實。那顆子彈擦破了動脈,也虧了黃朝的土辦法,勉強止住了流血。隨後經過治療,青的身子骨調理之後,也能勉強下地了。


    不過盡管如此,黃朝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青臉上略顯蒼白,顯然是貧血的表現。


    “你等我一下。”黃朝說著,起身離開了雅間,過了一會從裏屋拿出來了一根狼毫毛筆,一張黃紙,龍飛鳳舞,筆走龍蛇,寫了七道符篆。


    “一周一道,化水喝下,一共六周,留下一道符篆隨身佩戴,你的貧血症變會好一些。”說完這些,黃朝又說道:“哦,如果遇到天葵月事,可以緩一緩。”


    遊興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在一邊道:“啥是天葵月事。”


    青笑了笑,緩緩的抬起頭,攏了攏自己眉角青絲,然後啪的一聲脆響,拍在了遊興的後腦勺上一記巴掌。


    遊興肯定知道,所謂的天葵月事就是女人每月那幾天,他這麽說完全是裝傻充愣的在試圖占青的便宜。


    ........


    釣魚台賓館,並沒有完全的對外開放,而是有限製性的對外開放。這裏的房間價格可不便宜,據說總統套房一晚上就是五萬塊人民幣。


    今天的京城注定會很熱鬧,才五點鍾,釣魚台賓館八號樓後麵的停車場就來了不少的車。小六子穿了一身西裝,大熱天的可算是難為死了小六子。賓利在停車場找到了一個位置停下。而這時候,一個門童很有眼色的跑了過來。


    打開門,門童略微彎腰:“您好,先生,能否讓我看一下您的請柬?”


    黃朝把請柬遞給門童,隨後他道:“是這樣的先生,今晚的賓客都有屬於自己的停車位,如果您方便的話,我可以免費為您停車。”


    “那好,謝謝了。”黃朝點了點頭,示意小六子停車,自己同時也走下了車。


    門童坐進賓利車裏麵,似乎對於這種百萬豪車一點也不擔心會有什麽剮蹭,輕車熟路的把車開走,黃朝和小六子在門口等了一會之後,門童走了回來將要是還給了黃朝。


    “謝謝了。”


    黃朝一個勁兒忍不住感歎,國家頂級的會客賓館,接待過當年中美破冰之旅,也接待過曆屆來華要人,這服務就透著一股至高無上的感覺。


    “先生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隨後給了那人五百塊的小費,黃朝和小六子在門童的帶領下,進入了宴會大廳。


    宴會廳在三樓,百平米,功能容納三百多人的規模。這幾天黃朝可是一直沒閑著,他抽空惡補了一下青幫的一些曆史和野史,對於葉義山也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葉義山是青幫大佬杜月笙門中門生,覺字輩,如果黃朝算作青幫人士的話,那近九十歲的葉義山就是和黃朝同輩。但八十年代,葉義山已經選擇了金盆洗手,所以他的輩分雖然有,但卻已經喪失了不少的話語權,幫內門生如今也大多都是一些生意人,很少接觸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推門而進,很快的,會客廳內的一幕幕便進入了眼簾。


    大廳之內已經來了不少的人,西裝革履,晚禮長裙。頭頂是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華麗麗的閃了不少的眼睛。中心區域是幾十台圓桌,擺放好了中式的碗筷,不遠處有給客人精心準備的一些自助酒水和點心蛋糕。


    黃朝一進門,便立刻有人認出了他來。


    杜一鳴走上前來,看了一眼黃朝身後,確信黃寶山沒來,他的臉上卻也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隻是笑了笑,迎著黃朝走了進去。


    “葉大爺馬上就來,先喝杯水酒?”杜一鳴說著,從一旁取來了兩杯香檳,遞給了黃朝。


    黃朝對於洋酒其實一直無愛的,但也不好駁了杜一鳴的麵子,便端起來,細細的喝了一口。


    而就在這時候,突然人群中傳來了一陣**。有一個二十七八歲多歲,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韻味的女人款款走來。她身形玉珠圓潤,長發挽起,漆黑入夜幕一樣的青絲香發盤起來,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名貴長裙,手裏有一款名貴的皮包,走在女孩子們的前麵,舉手投足間,彰顯成熟知性。


    黃朝看著那女人,突然皺起眉頭來,不是因為那女人長得不好看,而是太好看,好看的那張臉蛋讓黃朝突然覺得好眼熟。


    “嗯?這個女的?”


    “是不是很眼熟啊?”一旁的杜一鳴笑了笑,端起酒杯看著不遠處那一身湖藍色長袍的女人,笑著說道。


    “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湯妃?”


    所謂的湯妃,不過是一個戲稱,或者幹脆說就是外號。


    湯妃是近幾年來國內演藝圈內迅速躥紅的一位女性,起初是在某國際大導演的電影裏,演了一部民國時代的文藝片。叫好叫座,從此一炮而紅。但因為題材略顯**和內容尺度較大,湯妃在裏麵有不少的讓男人血脈噴張的鏡頭,所以有心人士和一些圈內有背景的女星,就對她進行了一些壓製。


    之後湯妃很少接片,據傳前段時間湯妃去了一趟英國深造話劇,這麽快就回國了?


    黃朝揉了揉眉頭,他不怎麽看電影,但湯妃他卻是知道的。


    自從幾年前的那部片子之後,湯妃雖然很少出現在國內的視野當中,但在國外卻演了不少片子,但大多是文青小資所追求的文藝片,黃朝也看不懂,就自然談不上關心。


    但不得不說,近些年來湯妃的名氣儼然已經不拘泥於國內了,國外市場也有不少人知道他,甚至好萊塢都已經注意到了湯妃。


    “她怎麽在這的?”黃朝好奇的說道。


    “原因很簡答啊,他是我表妹。”杜一鳴笑了笑,隨後又補充道:“葉大爺的外孫女,我三媽的孫女。嗬嗬,這層關係的確比較複雜,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青幫之內這種婚姻很常見。”


    湯妃本名叫湯筱,生的娃娃臉,杭州生人,在京城長大,舞蹈學院的科班畢業,可以說她是中國一夜走紅的典範。然而近幾年隨著她把事業逐漸放回國內,湯妃的知名度也在逐步提高。


    “你們青幫真複雜。”黃朝搖頭笑了笑,道。


    而正當這時候,今天的主角葉義山,蘇他走了出來。黃朝沒走過去湊熱鬧,而是和杜一鳴站在遠處安靜的看著。


    葉義山一身白色襯衣,他身形消瘦,九十歲了,滿頭白發卻腰杆繃直,走路有力,一步一個腳印。他身邊有兩個人,一個女人,看上去也得有五六十歲了,一隻手扶著葉義山的手。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顆名貴的翡翠玉玦,雖然距離遠,但黃朝能夠感覺得到,上麵隱隱浮動的氣機。


    談不上是法器,但卻也是一等一的好東西,最起碼放在市麵上也是八位數的價格,不然不會拿出來的。


    “那個就是葉義山的現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已經早十年前去世了,這個妻子是後來娶進家門的,沒辦法,老派人講究這個。”


    黃朝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其實很想說,是啊,你老子杜月笙六十歲了還娶老婆呢。當然這話也隻是在黃朝心裏說說罷了。


    葉義山喜歡喝酒,或者說,葉義山早些年的時候幹脆就是一個酒鬼,每日沉積在酒精之中,喝酒分很多種,一種是喝多了就睡著,安安靜靜的,另外一種喝多了就發酒瘋。


    葉義山屬於前者,喜好喝酒,幾乎是酒不離身,但卻不耍酒瘋,喝多了就睡,但據黃朝知道的一些野史所知,葉義山雖然喝酒,但一輩子從來不會因為喝酒而耽誤事情,這也是為什麽,葉義山早些年是杜月笙手下小八股的成員核心了。


    就算如今九十多歲了,葉義山仍然就不離身,一群人上前和他攀談,葉義山也是端著酒杯,隻不過喝的並不多,小口慢酌,一口一口,非常細致。


    黃朝沒上去主動打招呼,因為他在人群裏看到了不少京城的名流,有的是一方富豪,也有是權錢在手的達官貴人。黃朝不樂意出這個風頭,所以就在角落裏和杜一鳴端著香檳一口一口的慢慢喝著。


    然而,沒過多久,葉義山卻主動的走了過來。


    “小杜。”


    葉義山和杜月笙也算是生死之交,早些年從小東門一路闖到霞飛路,上海灘那時候誰不認識花旗阿炳?他叫杜一鳴一聲小杜也已經是很給杜一鳴麵子了,要知道,論輩分,葉義山完全就是杜一鳴的爺爺輩的。


    “大爺,我給您介紹,這位是...”


    杜一鳴剛想介紹黃朝,這位青幫大佬卻揮了揮手,把手裏的酒,放到了一邊,抱拳拱手,道:“你和你爺爺還真有一些神似。”


    老頭一句話,簡明扼要,一個意思就是說,我認出了你,你是黃寶山的孫子。


    黃朝還了一個禮節,道:“蘇爺硬朗精神,不愧當年叱吒上海灘的一方梟雄,小子有禮了。”


    葉義山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臉滿意的神情:“你爺爺今日可來了?”


    黃朝笑著搖了搖頭,道:“老爺子退隱許多年,早已不問江湖事了,特地讓我來見您。一方麵是我人微言輕,不懂規矩,所以讓我來多跟大爺您學習,還特地囑咐我,少說多聽,嘴甜一些。”


    葉義山的臉上微微有些失望,左手抱著右手,手指頭輕輕摩擦著手上的一枚銀環戒指。沒說話,眼神裏有些渙散,似乎在想別的事情。


    許久之後,葉義山發現自己走神,尷尬一笑:“老了,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想過去的事情,小弟見笑了。”


    一句小弟,被有心人聽到,仿佛被炎炎夏日的悶雷硬生生的劈了一下。


    葉義山都九十歲了,居然叫這麽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小弟?這算怎麽回事?


    “哎,我說,這小子是誰啊,葉義山似乎很給他麵子?”


    “不知道啊,看樣子應該是青幫之中某位大佬的子孫吧?”


    “開玩笑,現在能和葉義山並肩的大佬還活著的有幾個?江湖之上,尤其是這種老派江湖人物,很少有什麽父子傳承這之說的,杜美茹是杜月笙的寶貝女兒,不照樣沒過上什麽特別照顧的日子嗎?”


    “是啊,這葉義山叫黃朝一聲小弟,明顯輩分相差不大,這小子怎麽可能會有很高的輩分?很難理解啊。”


    一群人來回的猜測,葉義山卻根本沒放心上。


    黃朝笑了笑,湊到葉義山身前,小心輕言說道:“不過,我爺爺聽說您回國了,他說江湖事是江湖事,家事是家事,他已經人就在京城。”


    一句話,葉義山的渾濁眼珠裏突然投射出來了一絲精芒神采,黃朝這話在好理解不過了。黃寶山不來這聚會,而是決定私底下見麵。


    葉義山開心的握著黃朝的手,道:“告訴你爺爺,我這兒有一壇上好的紹興黃酒,就等他來開封呢。”


    黃朝微微一笑,道:“理解。”


    隨後葉義山去別處應酬客人,想約和黃朝一會酒席散去了在好好的聊一聊。


    黃朝說了一句:“我隨意逛逛,您少喝酒。”


    葉義山走後,杜一鳴忍不住笑道:“黃老板好氣魄,我聽說爺爺死後,蘇大爺就很少笑得這麽開心了,就算是過年也沒見過。而且青幫之內都知道,蘇大爺三壇紹興黃酒,一壇在我爺爺去世的時候喝掉了,第二壇沒動,說是要等他入土了和他一起埋了。他剛才說的可是最後一壇了。”


    見杜一鳴這孫子故意調侃自己,黃朝便沒好氣的說道:“老杜,你給我交代一句實話,你爸爸是大亨杜老板的第幾個兒子?”


    一聽這話,杜一鳴知道,黃朝八成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底細。他是個聰明的人,完全繼承了杜月笙的做人風格和圓滑的性格,也不欺瞞,便說道:“我父親是當年被經國先生逮捕的杜懷屏,杜家三子。


    黃朝略微點了點頭,他其實多少知道一點這段曆史。尤其是杜家去了港島之後,其實沒帶走多少錢財,前後總共也就六十多萬,杜月笙死後,子女分割幹淨,每一房妻子一萬,沒結婚的兒子一萬,結了婚的兒女七千。美金。


    葉義山的這場省親酒會,一直到晚上八點多,老頭子以習慣早睡為目的,早早的結束了這場宴會。但其實內幕人都知道,葉義山送走了賓客之後,並沒有去睡,而是帶著在酒店二樓的總統套裏麵,見了黃朝。


    “你爺爺身體還好?”


    聊天之中,葉義山問到黃朝。


    “還好,經常喜歡和我拌嘴,精氣神都很好。”黃朝笑了笑,說道。


    “那年從上海離開的太倉促,好多事情到現在都成了遺憾。”葉義山說到這裏,蒼白且滿是皺紋的眼圈略顯微紅。


    “黃小哥有沒有想法回青幫?”葉義山這人也不繞彎彎,他其實沒有杜一鳴那麽多花花腸子,直接開口問道。


    黃朝處於尊敬,笑著說道:“我其實並不打算加入青幫,要知道,這樣的關係挺好。”


    葉義山沒有反駁,但卻長出了一口氣,道:“寧王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隻怕你想置身事外,有些人不樂意讓你袖手旁觀啊。”


    黃朝笑了笑,道:“寧王的事情我自有打算,勞煩您操心了。”


    葉義山哈哈一笑,九十多歲的人了,笑聲卻很爽朗。


    “是是是,是我多慮了。你們黃家人做事風格我清楚。冊那娘的寧王赤佬!”


    葉義山說著,忍不住說出了家鄉上海話罵了出來。


    黃朝算是看出來了,葉義山這老頭子也是性情中人,說話辦事耿直。


    “對了,黃小哥,老頭子帶你見一個人。”葉義山說著,看了一眼身邊的一個身著黑西裝的保鏢,後者略顯尷尬的道:“大爺,小少爺他...”


    看到自己的保鏢一臉的糾結和尷尬,葉義山微微皺眉,手裏的黑色手掌突然敲了一下地麵,嗵嗵直響。這老頭子一把年紀火氣還挺大,手勁兒也不小,中氣十足,顯然是早些年有過一身內家功夫的。


    “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你們都看不住?葉燦跑哪了?”


    葉燦?葉燦是誰?


    “小少爺他說第一次來京城,想去出去玩玩,不過大爺您放心,我派人跟著他了。”


    正說著,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大門打開,眾人回頭卻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跟在湯妃的屁股後麵。他穿著一身休閑運動打扮,頭發淩亂,還有染過和燙過的痕跡,耳朵上還打著一個耳釘,吊兒郎當的走在後麵,嘴裏還嚼著口香糖。


    杜一鳴覺得有必要提醒黃朝,就湊到他跟前說道:“這位是大爺的小外孫,葉燦。”


    黃朝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小家夥,突然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好家夥,這麵相,耳垂豐厚,天庭飽滿,下巴豐潤,看似是少年虛肉,但實際上卻是極好的麵相。”黃朝當即手腕一翻,一道氣機注入了過去一番探查,果然,讓他察覺得到,葉燦這小子紅光滿麵,肩膀和頭頂三盞燈晃晃燃燒,充滿了生吉氣息。而更重要的是,當黃朝的氣機探查到這小子的尾椎骨和身體之上後更是發現,這小子天生陰陽溫潤,換一句俗套一點的話就是說,這小子是武俠小說裏麵萬人之中難得一見的根骨奇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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