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之在府裏修哉修哉的指點著花匠收拾花園子, 小凡眉飛色舞十萬火急的跑來通報:


    “殿下, 內庫趙郎官來了, 奉陛下之命給咱們府上送來一萬銀子。”


    穆安之瞥小凡一眼, 那丫頭進門兒第三天,這小子就擦前蹭後的獻殷勤,如今更是成了那丫頭的忠狗, 勢利到小凡這樣快風馳電掣就改投新主子的奴才也不多見啊。


    穆安之指點著花匠把那盆點絳唇放在雲石一畔, 對小凡道,“你家娘娘怎麽吩咐的?”


    小凡畢恭畢敬道,“娘娘說要是今兒有送銀子來的, 秤明白了存在咱府銀庫。”


    “那你就去辦吧。不是長史官已經來了麽, 趙郎中就讓長史官招待。”


    小凡領命去辦了。


    小易輕聲道, “殿下, 不去見見過來的屬官麽?”


    穆安之大皺其眉,厭惡的丟了澆花的水瓢, “不急。”


    華燈初上。


    寢室中的牛油大蠟輝映著隨處可見的嬌豔菊花,李玉華進屋便覺眼前一亮,隨手解下鬥篷遞給身畔侍女,李玉華笑, “咱們這屋兒大變樣,三哥, 這可真好看。”


    穆安之見她一臉歡喜,也不禁笑了,支起身子倚榻道, “眼瞅就是重陽,也該應應景。”


    李玉華坐在小榻桌兒的另一畔,隨手把頭上四五支釵環步搖拔下,嘩的擱小榻桌兒,自己倒了盞茶一口幹了,接著倒了第二盞,穆安之問,“你這是哪兒吃了鹹的沒喝水呀。”


    “我這不急著回來看錢到沒到庫!”李玉華兩眼冒著銀光問,“銀子送來沒?”


    穆安之問她,“你真跟陛下借的?”


    李玉華豪氣幹雲的一擺手,“說借真生分,父皇能要我的借條麽?父皇說了,給咱們花的!不用還!”


    穆安之看她一臉得瑟樣,一陣無語後也不禁好笑。李玉華連灌三盞茶水,同穆安之道,“三哥,以後有什麽難辦的事隻管告訴我,我來辦。”


    看那自信滿滿的模樣,穆安之都覺著,給她安倆翅膀,她立刻就能上天。


    穆安之忍笑,“眼下沒什麽大事,等有大事再找你啊。”


    “小事找我也行的。”李玉華那模樣簡直就想立刻挽袖子大幹一場。


    “先吃飯。”


    素霜過去傳膳,皇子府的廚房自然比不了壽膳房的手藝,卻也不差。相較於在慈恩宮用膳事事要以藍太後為先,在自己府裏用膳的感覺自然不同。


    用過晚飯,穆安之方問她是如何跟穆宣帝說的。李玉華一五一十的學了一遍,問穆安之,“沒什麽不妥吧。我看父皇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還成。借錢就說借錢,沒提旁的,算你聰明。我忘叮囑你了,你走後我才想起來。”


    李玉華意味深長的視線落到穆安之臉上,逼近他,“你忘叮囑我什麽了?”


    “你想不到?”穆安之可不信李玉華連這點進退都不知。


    李玉華繼續湊近些許,兩人幾乎頭對頭,“我原想看是否有機會提一句你差使的事,先時皇祖母不是說過父皇想讓你去翰林院麽,如今也沒信兒了,我就想順道提一句。可我進宮時看到皇祖母那裏的擺設都渙然一新,全是為了準備下個月的立儲大典,我出門前也沒跟你商量差使的事,這跟借萬把銀子不一樣,當然得小心,我就沒提。”


    “不用再提。既是沒信兒,必然是叫人擋了。”李玉華在慈恩宮如魚得水,也得益於她這份大事謹慎知進退上。


    李玉華眉心一跳,“陸家擋的?”


    “說不好,太子風頭正盛,這時候多的是人願意為他鞍前馬後。”穆安之渾未在意差使的事,他倒是讚李玉華,“陛下現在的那點心思都被你揣摩到了,怪道能借出銀子,還什麽給東宮備厚禮,你打備什麽?”


    “撿著那便宜的,寓意深刻的備上幾樣就成了。咱們還靠借貸過日子呢,再說,禮貴乎於心,金銀多俗啊,我聽說清貴人都恥於談錢的。”


    穆安之忍俊不禁,摸她頭,“好個刁民。”


    “去,你才刁民哪。”李玉華問他,“差使的事怎麽辦?”


    “不急。”


    “不急?”


    李玉華秀眉微挑,“三哥,你不會還想著去北疆就藩吧?”


    “如果能在年底前就藩,其實非常不錯。如果年內走不了,我們就要小心了。”穆安之看向李玉華。


    “小心什麽?”


    穆安之把麵前殘茶倒進菊花盆裏,倚著羅漢榻的靠背道,“我在宮裏生活了很久,我知道皇室中人的習慣。隻有在彼此不是威脅時,才會有一點親人的感覺。”


    李玉華把這話在心裏逐字思考一遍,“怎麽跟我們做生意差不多,一般都是一半朋友,一半對手。”


    穆安之挑眉,給李玉華正正發間的一粒珠簪,“我是希望能就藩少些是非,人這一輩子其實不長,為何不同朋友在一起過些快活日子,哪怕沒有帝都這些繁華。”


    “可這樣走,好像逃跑一樣。”李玉華仔細觀察穆安之的神色,發現他沒有惱怒的跡象,繼續說道,“多沒麵子。”


    “我原本就爭儲失敗。”


    李玉華想了想,“《官製》才學個開頭,爭儲之類的不大明白。我打個比方吧。三哥你覺著大掌櫃、二掌櫃、三掌櫃、四掌櫃有什麽區別?”


    “大掌櫃權利最大,後麵次之。”


    李玉華將手一攤,露出個刁鑽笑容,“沒有區別,都一樣,都不是東家。”


    穆安之也露出笑容,李玉華認真的說,“三哥,咱們也沒到非走不可的時候,先順其自然唄。”


    李玉華洗漱後就央著穆安之繼續給她講《官製》,穆安之任勞任怨做先生。待到夜深伴著李玉華的輕鼾入睡,穆安之小時候生活在寺廟,這養成他平和的性情,待被接到宮中,唐學士已傳道聖賢為己任,在很大程度上,對於穆安之的性情有一種壓抑。君子不是一日練就,年輕時不能快意恩仇,而是周旋於宮廷的權勢爭鬥,爭儲的失敗以及那個奇異的夢境令穆安之的性情出現極大的逆反。


    不過,他依舊是穆安之,少時寺廟生活的熏陶令他歇斯底裏的發泄後慢慢恢複到從前的平靜。


    穆安之竟有些羨慕李玉華每天神采弈弈的精氣神,不論是去弄錢,還是去巴結藍太後得好處,李玉華每天幹勁十足。


    而且,平常帝都這些親貴大臣們說起權錢好處,無一不是光風霽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李玉華這樣的奇葩,對權勢富貴有著不假掩飾的熱情。


    興許是李玉華熱情的光明正大,穆安之竟也不覺討厭,用李玉華的話說,“天底下誰不喜歡錢,誰不喜歡權。廟裏和尚還要分主持長老知客僧哪,哪裏來的眾生平等,我不管旁人,我就要站的高高的。”


    那種理所當然的嘴臉,穆安之竟不能說她貪婪,反有些赤子之心的意思。


    反正李玉華就是這樣的人,活的明明白白,睡的踏踏實實。


    第二天一早,李玉華拉著穆安之在小校場打了兩趟拳一起吃早飯,早飯後李玉華與穆安之一人端一盞香茶漱口,李玉華輕拭唇角,問,“素霜小易小凡,今天可有什麽事?”


    素霜道,“府裏各處要采買的單子交上來了。”


    李玉華一聽是花錢的事,手掌在榻桌上輕輕一壓,“這個等我回來再說,還有麽?”


    小易稟道,“府裏屬官已經到齊,殿下何時有空,他們過來給殿下見禮。”


    “屬官?”李玉華看向穆安之。


    穆安之起身,“這事不急,先進宮給皇祖母請安。”


    待到門口上了車駕,李玉華方問,“什麽屬官?”


    “《官製》還沒講到,皇子府都會配屬官,二十人左右,輔助我平時差使的人。”


    “都是些什麽人?”


    “不是些眼瞅要入土、隻懂知乎者也的糟老頭子,就是朝中親太子係的,要不就是被吏部暈頭暈腦發配過來的吧。”


    李玉華,“你這論斷可真樂觀。”


    穆安之笑,“等回府後你跟我一起見見他們。”


    李玉華眼睛一亮,扭了扭手指,狀似很自然的說,“這是應當的。我雖還沒學到《官製》裏關於屬官的部分,可想來跟縣尊大人手下的師爺幕僚相仿,既是給咱家做事的,當然得見見。”心裏已是歡喜的打了兩個滾兒,內宅的事該她做主,外頭的事是三哥當家,現在三哥主動讓她參與,這就表示三哥對她才幹與人品的信任啊!


    李玉華輕咳一聲,握住穆安之的手,“三哥。”


    這隻滑膩柔軟溫熱的小手直接讓穆安之心跳狂飆,那種縈繞而至的幽香更是令他麵色微變,“做什麽,別這麽拉拉扯扯的,咱們之前可說好的。”


    李玉華眼睫一閃,說了一句,“三哥,咱倆都沒娘疼的人,我以後一定好好心疼你。”


    仿佛一陣暖流驟然襲上心頭,良久,穆安之將另一隻手覆在李玉華的手背上,溫聲道,“我比你年長,該是我照顧你。”


    李玉華把自己的另一隻手也蓋了上去,她的眼眸深處有一種很幽深堅定的東西,像暗夜的星,如深淵的火,雖則微弱,依舊躍動不息。


    作者有話要說:  ps:這兩天事情有點多,行文思路又有一點變化,更新就拖遲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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