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李玉華一套歪理邪說, 就真拿銀子給那柳氏殺夫女打官司去了。


    宮裏其實閑言碎語私下不少, 陸太後都跟太子說, “簡直是瘋了, 再沒見過這等悍婦。也就是你皇祖母叫她哄住了,甭管什麽話,隻要是從她嘴裏說出來, 那必是對的。從沒聽聞以妻殺夫還敢打官司的。”


    哼一聲, 陸皇後問,“我聽說在朝上有人為這事參三皇子。”


    “不知誰這麽跟老三過不去。先前就是三弟妹莊子婦人的事,禦史便聒噪了一回, 這回更成了, 還找個柳氏旁支。明擺著給老三下套, 且這大年下的, 父皇見著這樣的事也不痛快,何苦來哉。”太子喝口暖茶, “柳家的事過去多久了,還炒這隔夜飯哪。”


    “能過去多久?也沒多久。”陸皇後歎息,“你哪裏知道當初咱們娘們兒的不容易。柳氏霸道,我懷著你時, 多麽的提心吊膽。就這麽著,你幼時還兩次險被人害。”


    太子挑眉, “柳娘娘害過我?”


    “她來看你一次,你就病一次。”陸皇後想到舊事仍是意難平,“她是皇後, 我是嬪妃,我心裏疼的跟什麽似的,又不敢跟你父皇說。你大舅全賴老國公提攜,我也不敢跟家裏說。還是劉嬤嬤忠心,冒死稟了你父皇。不然還不知要怎麽著。”


    “劉嬤嬤,就是照顧我長大的劉嬤嬤麽?”太子問。


    “可不是麽。她最忠心不過,當時要不是她,還不知有沒有你這條小命。”陸皇後欣慰的望著兒子,“你好生待她,給她養老。她是咱們老家帶來的,再可靠不過。”


    太子放下茶盞,交疊起腿,撫摸著膝上袍擺,“很少聽母後說老家的事。我聽說大舅當年很不容易。”


    “可不是麽。咱們在荊州的時候,你外祖父就是個鏢頭,給人家押鏢的活。我記得小時候,咱家家境不錯,家裏還有丫環使喚,後來你外祖父過逝,便一天不如一天了。你大舅出去學武,你外祖母帶著我們幾個小的在家種田度日。後來你大舅往家裏捎錢,家裏才寬裕了些。”


    “大舅是怎麽來的帝都?”


    “過來討生活。那會兒咱家家境就很不錯了,家裏宅子田地丫環使女都有。可跟官宦人家還是要差一些,你大舅原是想在老家捐個官兒做,你外祖母說,天下之大,大不過帝都。與其在荊州做官,不如到帝都。你大舅先來的,他那樣的容貌那樣的本領,在小地方可惜的,一到帝都便大放異彩。”陸皇後顯然很驕傲這個長兄,眉眼間都帶了笑,望著兒子道,“你相貌生的就似你大舅。”說著又不禁唏噓,“他那會兒多難啊,雖是滿身的本領,可帝都滿地權貴,誰又認得他。柳家老國公倒是慧眼識英才,讓你大舅到禁衛軍,老國公待他好,又招人眼。我後來來了帝都才聽人說的,那會兒禁衛軍時常有人尋你大舅的不是,也就虧得你大舅武功好,人也聰明,後來在帝都站住腳,就把咱們一家子都接帝都來了。”


    “要不都說外甥像舅,父皇也說我長的像大舅。”太子笑了笑,“我聽母後說著,二舅的性子跟大舅不太一樣。”


    “你二舅穩重,大舅張揚。”


    “怎麽倒相反了,一般做兄長的不是更穩重?”


    “這有什麽法子,天生的。”陸皇後說到往昔也是興致勃勃,“小時候出門,也常有人認錯,看你二舅穩重,都以為他是兄長的。你大舅天生的性情爽朗,愛交朋友,他朋友也多,他在家時,每天家裏熱鬧的跟過年一樣。特愛管閑事,今兒個去東家,明兒去西家的,掙錢快,花錢更快。你二舅天生的愛操心,家裏置宅子置地,都是他管著。你大舅一拿回錢來,他立刻就買了土地田鋪,不然就得又叫你大舅要去花用了。還有樁有意思的事,原本荊州有個戶財主相中了你大舅,要把閨女許給他,日子都商量定了,家裏就說預備著聘禮,結果,不知道他什麽朋友急用錢,你大舅便拿了錢給朋友救急了,把你二舅氣壞了,說這不耽擱大事麽,就說先押個鋪子出去,得了錢好去置聘禮。結果一找錢匣子才發現,不知什麽要緊大事,你大舅把家裏的田契地契房契早拿去押了換錢,他人也不見了。把你二舅氣個半死,還得去跟財主商量聘禮能不能晚幾天,那財主家也消息靈通,聽說你大舅把家產抵押的事,以為咱家就要窮了,立刻反口不肯嫁閨女了。”


    太子笑,“大舅這親事就沒成?”


    “是啊。看他家如此勢利,你二舅也沒勉強。待你大舅回家,倆人還拌了回嘴。”陸皇後至今想起都覺好笑。


    太子忍不住說,“可見財主家這閨女命格一般。”


    “誰說不是?你大舅為人再好不過,他把房產田地店鋪都拿到當鋪抵押了,待到了贖的日子,他也沒錢,把你二舅急的不輕。人家當鋪既沒催他還錢,也沒去收房產田地,大掌櫃還跟咱家說,知道你大舅的為人,素來講究,要是不收這些田契,你大舅怕不肯要銀子。隻管讓咱家安住,什麽時候你大舅手頭寬裕了,再拿銀子來不遲。”


    “這家人怎麽這麽好?”平白無故的,當鋪能這樣仗義疏財。果然陸皇後抿嘴一樂,“當鋪那家財主也看上你大舅了,瞧著你大舅是個有出息的,後來把閨女許給你大舅。你大舅媽也是個賢惠能幹的人,就是命薄,生你表兄的時候艱難,沒幾年就去了。你大舅媽跟你大舅可好了,她這一走,你大舅傷心許久,也沒再娶。”


    太子又問,“母後,那陸侯表兄為何跟二舅分宗啊?”


    說到這事,陸皇後就是歎氣,“這說來都是小人挑撥。”


    “怎麽個挑撥法?”太子追問。


    陸皇後就這一個兒子,是什麽都肯跟兒子講的,隻是這是娘家事,陸皇後把近身的嬤嬤也打發了,方同兒子道,“你大舅蓋世武功,偏就天妒英才,剛平叛了北疆,未料到有人假降,在新伊傷重過逝。北疆當時隻是叛王伏誅,還有小股叛軍遊蕩,你大舅過逝,北疆大軍由誰執掌。你二舅跟在你大舅身邊也打了許多年仗,你大表兄也在軍中曆練兩年多了,他們都能打仗,這不是想著你二舅年長穩重麽。你大表兄呢,他就受了小人挑唆,想親自為父報仇。你說,這有什麽可爭的,親叔侄,不都是姓陸的?”


    太子可沒覺著有什麽不好爭的,北疆數十萬大軍軍權,怎麽不好爭?爭得頭破血流都值。


    太子仍是不解,“可就為這麽點事就分宗,也不至於吧?”


    “你不知道。你大舅媽過逝後,她娘家就她這一個閨女,當時兩家結親時說好的,你大舅多生幾個兒子,過繼一個到嶽家,也算給嶽家留了香火。誰曉得你大舅媽隻生了你大表兄一個,你大舅也沒別的孩子,這也不能把嫡長子過繼了啊。你大舅倒無所謂,咱家斷不能幹,他是長子,你大表兄這是正經的長子嫡孫。他那嶽家就說,心疼外孫,要把孩子接過去養著。你大表兄是在外祖家長大的,到底生疏,可不就信了小人的話,覺著你二舅跟他爭兵權,就跟咱們分生了。”陸皇後歎氣,“打了幾年仗,突然就要說分宗,誰勸都勸不動。你大表兄這人,還有個拗脾氣,隻得隨他了。”


    這說了等於沒說。


    太子還得安慰母親,“大表兄驍勇善戰,沒辜負大舅的在天之靈。”


    “這倒是。隻是性子冷了些,不親人。”陸皇後直搖頭,顯然對這個冷漠的侄子有些不滿。


    太子笑,“大表兄性子冷,正好有小寶這麽個熱乎女婿給他活潑活潑。”


    陸皇後笑,“他們翁婿這性子,真是南轅北轍。”


    “對了,還有件事,先時聽太子妃說過,我當時忙,也就沒走心。剛說到小寶,突然想起來,聽太子妃說,小寶定親,三弟妹是兩頭隨的禮。先前三弟妹跟三弟成親,陸侯表兄便送了重禮,這是什麽緣故?陸侯表兄鮮少回帝都,怕他連三弟什麽樣都不曉得。聽太子妃說,三弟妹跟表嫂也很說得來。”


    陸皇後無奈,“這不用說就是你大表兄的吩咐,你表嫂那人我還不知道麽,最是個低調本分的。她也是堂堂侯爵夫人,平常也就是初一十五與眾命婦一起進宮請安,旁的時候就是在家教養兒子,主持家宅。你大表兄這人不知怎麽回事,家裏這血脈親人他冷若冰封,倒是待外人,有針鼻兒大點的好,他也要湧泉相報的。”


    “三弟妹對大表兄有恩?”太子故意問,“不可能吧。”


    “那丫頭能有這造化。是你二姨丈當年中了進士,打發人接家裏人來帝都。也是巧,那一年也是咱們來帝都,坐船的時候運歹,那船漏水,好容易人沒事,船上的細軟都沒了。路上也不認識旁的人,就靠身上存著的一些首飾錢帛度日。待到直隸府,銀錢便花用盡了。你二姨身子弱,病倒了。你大表兄當時在水裏救人,路上就有些不得勁,好上他身體壯,當時買了些去風寒的藥,吃了顯輕,又轉為了咳嗽,一路上都在吃藥。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家子就走不了了,你二舅一身的功夫,硬是難的打把式賣藝,仍是不夠藥錢。遇到許家老太太,那是個善心人,她自家穿的素樸,卻比旁的人心善百倍,借給了咱家五十兩銀子,你二舅這才托了鏢局到帝都來給你大舅送信,你大舅連忙派人派大夫過來,把一家子接到帝都。”


    陸皇後把恩情都算在許老太太頭上,可太子是何等玲瓏心腸,自知當時受的怕是三皇子妃的母親許家太太的恩。


    太子頜首,“原來是這樣。”這就難怪陸侯一直記著許太太的恩情了。那種情況下,五十兩銀子能活兩條性命。


    陸皇後不想再多說這些,倒是同太子道,“昨兒你外祖母進宮,說起三皇子夫婦,還擔心你來著。”


    “擔心我什麽?”太子故意問。


    “你這性子也像你大舅,看誰都是好的。如今三皇子在刑部一手遮天,三皇子在後宮也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他們坐大了,能有你的好?”陸皇後道。


    “外祖母多心了。朝中事,我心裏有數。禦史一直在參老三,雞毛蒜皮的事都要拿出來說一嘴,我要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成什麽了?我們是兄弟,難道叫我構陷弟弟。”太子道,“外祖母再進宮,母後勸勸外祖母多往二姨那裏走走心,我聽說自三弟妹嫁了三弟,許家就沒跟三弟妹走動過。”


    陸皇後急忙道,“這可怪不得你二姨,你不知道三皇子妃,端的是六親不認,半點不將你二姨放在眼裏。”


    太子心裏直歎氣,“要是親娘,來不來往都是三弟妹的不是。二姨本就是繼母,三弟妹又是個潑才,仗著自己在鄉下過的幾年苦日子,能有什麽好話?要我說,管她來不來往,她越不來往,越是裝了滿車的禮,敲鑼打鼓的給她送去,就當是送給滿帝都人的眼的。”


    看自己母親兩眼放光的歡喜,太子心下直搖頭,母親平日也無非就是吃吃旁的妃子的醋,倒是外祖母,一個陸家四分五裂,兒女的事還沒鬧明白,倒總是想插手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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