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軍營地,太陽已經落山,將軍們回了各自的營地,隻留下蘇恪和蔡清兩人在營地中商談接旨的細節。


    本來接旨這種事,應該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的,皇上下旨,臣子接著就是了,殺頭的旨意也得跪著接了,哪會給你討價還價的餘地,但奈何現在情況實在有些特殊啊。


    權相當道,主弱臣強,皇帝更是年少,皇後性格又偏軟,派出蔡清出來尋找外援已是極限了,若不將態度擺的低一些,人家帶兵的武將,誰會理你?


    這時候,帥帳裏擺了一張桌子,桌上隻點了一盞油燈,桌上擺了一旁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蛇羹,旁邊又放了一壺烈酒,蘇恪和蔡清兩人相對而坐。


    小心夾了一點蛇肉,蔡清放入口中輕輕嚼著,他眼睛越來越亮,等將這蛇肉吞入肚中,他點頭讚道:“肉味滑嫩爽口,滋味醇厚綿長,肉性中正平和,入肚之後,卻又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意散向四肢百骸,實是大補之物!”


    說著,他又夾了一大塊蛇肉,不顧矜持禮儀地啃起來,甚至還上了手。


    這肉不僅大補,還特別好吃,他越吃越是想吃。


    蘇恪舀了一碗肉湯慢慢喝著,聞言笑道:“此蛇肉性至寒,若是直接入口,寒氣歸心,怕是有性命之憂。我以幹薑、肉桂、附子等大熱之物佐之,以平其性,不過卻還是不夠,若想從中得滋補,而又不受其害,蔡大人還需多飲幾杯烈酒才是。”


    蔡清眉頭一揚:“宗師難道還精於烹飪之道?此陰陽調和之道,用的出神入化啊。”


    蘇恪笑:“我也無他,武功入道,而大道相通爾。”


    這話讓蔡清陷入了沉默,又吃了幾口,雖然心裏極想吃,但他還是停了下來,喝了口湯潤了下喉,他說道:“宗師,此間無六耳,你我可暢談。有些話,清不吐不快。”


    “蔡大人但講無妨。”蘇恪知道正題來了。


    蔡清便道:“宗師,你觀天下局勢,以為大魏氣數如何?”


    這話有些不好講,不過這裏沒有外人,蘇恪也沒什麽顧忌,他見蔡清滿臉認真,想了想,他開口道:“北有韃子,西有山蠻,南有海大帥,大帥身後還有天一邪教。朝中更有權相劉震,又有天災水患,黃河已數次決堤,澤國千裏,饑民無數,此......亡國之相也。”


    “唉~”蔡清沒有反駁,隻是長長歎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又長出口氣,臉上已顯出憤懣之色:“大廈將傾,隻恨清手無縛雞之力,無挽狂瀾之力也!”


    這個蔡清酒量似乎不怎麽行,眼神已經有些迷亂,人說酒後吐真言,因為喝酒之後,心火熾烈,再難掩飾心意,衝出口的都是心中真實想法。


    蔡清這時候說的,就基本是真話。


    蘇恪的態度沒有因為對方酒醉而稍有不敬,他正襟危坐,認真道:“天道運轉,有生則有滅,蔡大人何須如此自苦?”


    “先帝厚恩,孤兒寡母更無依靠,清心中不忍。若不盡綿薄之力,心中有愧。”


    世上最痛苦的事,就在於腦袋清醒地去幹一些明知逆天不可違的蠢事。


    要是一個蠢材,混混噩噩,隨欲而活,但也不需要想這麽多有的沒的了。


    所以說,很多時候,智慧給人帶來的往往不是愉悅,而是折磨。


    蔡清一句心中有愧,就堵住了蘇恪所有勸解的話,他也便沉默,不喝酒,隻是小口小口喝著鮮美的蛇湯。


    又過了一會兒,蔡清道:“聖旨上的旨意很明白,如宗師願意成為大軍之帥,便立即領軍開赴京師,駐守城南大營。宗師武功蓋世,屆時聖上當會賜你攜劍進出朝堂之便。宗師若能輔助有底,坐鎮朝堂,劉震也不敢公然咆哮了。”


    聽見這話,蘇恪心中一動,問道:“劉相如此無禮,有何依仗?”


    “他文武雙全,文是先帝欽點狀元,三十年來,朝中門徒無數,武是超一流高手,離宗師隻差一線。”


    “厲害!”蘇恪讚了一聲,原本以為他弄了個宗師身手已經有點逆天了,沒想到還有更厲害的,竟然直接弄了個狀元。


    他本能感覺這劉震背後應該也有個賊幫忙,不過這話不好說,他心中有數即可。


    話說到這裏,蔡清的意思已經都說明白了,無非就是讓他去護主。


    不過莽山軍營是鎮壓山蠻子而設,山蠻子未滅,怎能輕易拔營。


    把這顧慮和蔡清一說,蔡清無奈歎氣:“攘外必先安內啊!”


    這話蘇恪不讚同,想了想,他道:“蔡大人,山蠻子小半月前剛被我打敗,以蠻子性格,不日必來報複,若是拔營而走,莽山東麵百姓就遭了殃。蠻王更是英明果決之輩,若是給他時間,日後必成心腹大患。不如這樣,待大軍與蠻子決戰,定了勝局,折了蠻子氣數之後,再班師回京。”


    蔡清不說話,猛吃蛇肉,好一會兒,他開口道:“宗師預估需要多少時日?”


    “長則半年,短則一月。探子回報,蠻子動靜越發頻密,怕是又準備開戰。”蘇恪道。


    想了想,蔡清重重點頭:“可!他日若聖上怪罪,我便為宗師擔了這幹係。”


    皇後是婦道人家,看不清,他卻不是,知道山蠻子必須搞定,否則就算劉震倒台,山蠻子一起,日後中原倒讓蠻夷得了,那可要遺臭萬年了。


    蘇恪點頭,看來這蔡清也是大才啊,而且命格之氣純青,比他現在還要高一些,是個真正的貴人。


    隻是他心中規矩太多,變通還是不夠,想要讓這人為他所用,他得好好花一番功夫才行。


    事情大致談妥,蘇恪便勸道:“來來來,蔡大人,你喝了很多酒,再吃些蛇肉降降心火。”


    “清卻之不恭了。”蔡清來者不拒。


    之後兩人不談正事,杯來盞去,天南海北地隨意聊著。


    一番話聊下來,蘇恪感覺這蔡清的確不負狀元之才,他一首《春月望》實在是花團錦簇,讓人忍不住拍手叫絕,其很多見識也遠超同輩,很是精到深刻,作為一個普通玩家,他做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不錯了。


    而在蔡清看來,蘇恪這人武功絕頂,閱曆廣博,對許多時事有自己獨特深刻的看法,雖然角度迥異常人,但往往一針見血,入木三分。尤其他雖然是個武人,但卻還有幾分文人的雅致,雖然沒有什麽詩才,但也算是博覽群書,一些生僻的經典,對方竟然也都看過,還能和他聊上幾句。


    蔡清對這個少年宗師也是大是佩服。


    一時間,兩人倒有些惺惺相惜了。


    待得酒酣耳熱,蔡清經不住酒勁,昏睡過去,蘇恪扶他進內帳睡下,自己來到外間找了張椅子坐了。


    白素遊走上來,輕聲道:“京師藏龍臥虎,天庭重點關注,各路大賊潛伏其中,你羽翼未豐,真準備去啊?”


    “順勢而為嘛。”蘇恪笑眯眯地應了一句。


    在他心裏,卻在期待著和山蠻子一戰,若是能成功蕩平山蠻之患,他名聲大震,氣運會源源而來。屆時就是他第二次運轉截氣之法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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