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罷四人來到一座客棧,龍紫紋敲開一間房門,沈緋雲自內迎出,一見君自傲,立時驚喜萬分,激動不已,道:“君公子安然無恙,可真太好了,不然在下這一生也……”隨即雙膝跪地,道:“君公子相救之恩,緋雲沒齒難忘!緋雲累公子親友慘遭毒手,實是罪不可赦,願以餘生報公子之恩,水裏火裏,莫不從命!“


    君自傲急將他扶起,苦笑一聲,歎道:“沈公子不必如此,此事並非全因你而起……你若再說這種話,君某立刻便走,此生再不相見!”他故意將話說重,好封住沈緋雲的口。


    龍紫紋道:“沈公子確實言重了,知恩圖報固然好,但卻不必如此。自傲若是圖報之人,當初也不會出手相救了。”


    沈緋雲道:“但此事確因我而起……”不等說完,天涯已不耐煩地冷然道:“羅嗦此事有何用,時間緊迫,快走吧!”君自傲就坡下驢,忙道:“正是,咱們還有大事要辦。沈公子,今日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不料沈緋雲卻道:“君公子有何要事?緋雲雖然不才,卻也願能助上一臂之力。”君自傲不由大感頭痛,方要婉言相拒,天涯已冷然道:“多個人總比少個人好些。哪怕此人隻能趕驢喂馬,也可讓我們少操份心。”


    沈緋雲本也是世家公子,隻是君自傲有大恩於己,他才甘願屈居其下。但天涯與他毫無關係,此時冷言相對,不免令他大為不快,微慍道:“這位兄台又是何人?”


    君自傲見狀急道:“沈公子莫要見怪,說起來大家亦是相識,這位便是‘邪印尊者’天涯天公子。”


    沈緋雲聞言一驚,道:“什麽?是天公子!”怔住片刻後,突然一揖到地,道:“多謝天公子仗義出手救我恩公,緋雲失禮之處請公子多多見諒!”天涯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誠懇,不由微微動容,道:“算了,我說話可能難聽些,你也別在意。”


    除君自傲外,所有人均大為驚訝,誰都想不到天涯這“邪人”竟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眾人甚至有些疑心這是否是真的“邪印尊者”了。


    沈緋雲感激地向天涯抱了抱拳,轉向君自傲,道:“君公子,我為你的親友立了座墓,你……要不要去看看?”君自傲心頭一顫,顫聲道:“他們的屍體不是已被燒了麽?怎麽……”沈緋雲垂首道:“那夜我被司刑君那駭人的氣息驚醒,隻恨當時全身無力,根本動不了分毫,無法衝出去和那惡鬼一搏,焦急下,最後又昏了過去。第二天醒來,人已在府衙之中,這才知慘事已成……我在府衙中休養了幾日方才複元,那幾日中,我聽聞君公子未遭毒手,卻不知所蹤,便想先祭拜死難的眾義士,不想官府的動作卻快,已將遺體火化了,我隻好將他們的骨灰收好掩埋,立成了一座大墓。”


    君自傲心中酸澀,悲怒之情湧上心頭,道:“煩請沈公子帶我到墳上去祭拜……”


    幾人乘車來到城外一處荒山上,隻見山坡上盡是土包,顯是座亂墳崗。山頂上一座青石大墓鶴立雞群,顯然是沈緋雲所築言家班眾人之墓。君自傲來到墓前,雙膝跪地,兩行熱淚悄然滑落,輕聲道:“言伯伯,柴大哥,班中的諸位叔伯、兄弟,君自傲無能,累你們遭此不幸,實在愧對大家……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手刃仇人,為你們報仇!”言語間雙目寒光閃動,身後眾人隻覺心頭一寒,沈緋雲竟駭得倒退了數步。


    眾人心中驚駭之際,君自傲忽合上雙眼,眾人心頭寒意立消,相視駭然。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言妹,你對我的心意,我全都知道,隻恨造化弄人……言妹,願你來世能找到一個真正疼你、愛你的人……”雙目再睜,兩眼如不波古井,透出一種令人畏懼的冷靜,仿佛已放下一切,準備好迎接一場生死大戰。長身而起,向眾人道:“時間緊迫,馬上啟程吧!”


    龍紫紋與君自傲久別重逢,自有說不完的話,便坐上了君自傲那輛馬車。天涯不知是不願聽二人談心,還是有意讓二人放心傾談,自行上了另一輛車,與葉清幽、沈緋雲共乘。身旁一個是絕世仙子,一個是陰冷邪人,不由令沈緋雲大感緊張。


    龍紫紋畢竟與言真等人交淺,對他們的死雖感難過,卻也並無多大悲痛之情。但言雨瀾與他關係卻大為不同,此刻想起這癡情的女子,心中亦不由隱隱作痛,道:“言姑娘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人卻已經不在,這世間之事,為何總這般難測?天心難料,真讓人感到心灰意懶。”君自傲歎道:“隻怪我本事太差,保護不了她。若當時我有今日之力,也不會……”


    龍紫紋沉默片刻,道:“自傲,我覺得你和從前相比,變化著實不小。雖然看上去功力未增,但我卻感覺你變得更加厲害了。”君自傲深吸了一口氣,道:“知道嗎,在咱們分別之前,我雖有一身功力,卻發揮不出。直到出了那件慘事,我才悟出控製體內功力之法。說來你或許不信,我竟然是神界鬼卒之首轉世。”龍紫紋訝道:“什麽?你是鬼卒之首?”君自傲苦笑一聲,道:“現下便有一鬼卒跟隨在我左右,你若不信,我可收他來讓你看……不,是聽聽。”龍紫紋心中稱奇,不由再加追問,君自傲便將分手後遭遇一一說與他聽,聽得龍紫紋唏噓不已。


    離開荒山不久,兩車駛上官道。此處距天寧城不遠,道上車馬來來往往,倒似是城中大道一般。馬車不能疾馳,隻能緩緩而行。


    再走出三五裏,道上車馬漸稀。君自傲方要趕馬疾奔,一輛駟馬大車忽自後超過,橫攔在道中央。兩邊來往車輛急忙停住,其中一輛馬車上跳下一個粗壯車夫,氣呼呼地來到那大車前,指著大車車夫的鼻子罵道:“你他娘的,這車是怎麽趕的,找死不成?”


    那大車車夫聞言跳下車來,竟比那精壯車夫高出兩個頭,坐時還看不出,這時挺胸一站,才見其肌肉虯結壯實,仿佛廟裏的金剛天神一般,不由嚇了一跳。大車車夫將鬥笠向上一抬,露出一雙圓環般的大眼,狠狠瞪著那粗壯車夫,那粗壯車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聲道:“你……你要幹什麽?”


    君自傲等人一見這人麵孔,俱是一震,龍紫紋皺眉道:“是他?”君自傲則咬牙狠聲道:“我未去尋他們,他們卻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縱身一躍,來到那大車前,向那車夫沉聲道:“司刑君和伍慷呢?快叫他們出來受死!”


    那大車車夫瞪了瞪他,道:“沒你的事!”又向龍紫紋望去,高聲道:“龍紫紋,咱們找你報仇來了!”龍紫紋微微一笑,走到君自傲身旁,淡然道:“也好,咱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此時道上其他人皆看出要有一場大戰,急趕車向後退開。他們既怕牽連其中,又不願錯過一場熱鬧,是故退得雖遠,卻無離開之意。那嚇倒地的車夫亦連滾帶爬地逃到一旁。


    葉清幽、沈緋雲與天涯三人下車來到近前,那大車車夫見狀瞪眼一笑,道:“以為人多便成麽?”話音方落,自大車中跳出兩人,一人紅衣如火,秀發高盤,正是顏舞紅,另一人身材瘦小,鬢發皆白,卻正是伍慷,而那車夫,自是嗔目無疑。


    君自傲一見伍慷,殺意陡盛,狠聲道:“司刑君呢?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斷!”


    伍慷心頭一凜,竟生出一絲懼意,不自覺地退了一小步,車內立時傳來一個沉渾的聲音:“‘百溪’,你怕了?”伍慷聞言急垂首道:“屬下無能!”


    那聲音道:“鬼天君發威,又有幾人不怕?你也不必以此為恥。”車簾掀起,一個錦衣中年男子走出車內,目視君自傲與龍紫紋,沉聲道:“你們最好將平生所學都用出來,切勿有所保留,因為,本座要殺了你們!”語畢雙目精芒暴漲,周身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吹得官道上砂石橫飛。


    君自傲與龍紫紋被這股氣吹得幾乎睜不開眼,未戰便已先處於劣勢。君自傲雖不知這人是誰,但聽伍慷自稱屬下,聯想起那夜伍慷與司刑君的對話,自然猜到此人必是伍慷等人的頂頭上司――鬼界南域之主,便不再多想,將體內陰氣一散,施展“鬼影”,向那人真衝過去。


    龍紫紋初見君自傲施展此技,不由一驚,隨即激起一股不服輸的豪氣,輕嘯一聲,催動全身真氣,頂著澎湃的氣浪,亦向南域主衝去。


    南域主冷笑一聲,雙臂向左右一分,待二人衝至近前,雙掌猛然向天舉起,腳下方圓兩丈內的地麵忽化為黑色,無數黑手從中伸出,直向二人抓去。


    猝不及防下,二人雙腿皆被抓了個正著,不下數十隻黑手趁機又向二人身軀、手臂上抓去。龍紫紋心中驚詫,表麵聲色不動,一掌向地麵拍下,腳下地麵立時向上隆起,隨即從中衝出一道沉渾的溟氣,將龍紫紋推起數丈,脫離了黑手的糾纏。


    這正是他用以重創裴公子的那招“土龍飛升”,但他怕傷到君自傲,是以故意減弱了力道,隻求將二人推離黑手糾纏,不想溟氣一入那黑土之中,立時遇到無數陰氣阻攔,又減弱不少,勉強將他一人推了出來。他立時悟到,那黑土及黑手實乃南域主之真氣所化,不由駭然。在龍家,也隻有龍行雲功力達到真氣實化的境界,龍烈與從前的龍吟亦無此能,而此人竟可做到,其功力如何,可見一斑。


    君自傲見龍紫紋被黑手抓住,心中一凜,隨即見龍紫紋脫困而出,立時長出一口氣,卻未多想自己仍在受困中。南域主見龍紫紋飛升而去,輕咦一聲,隨即立刻一掌向君自傲當頭拍落。君自傲此時已被十數隻黑手抓得動也動不得,眼見便要中掌。


    龍紫紋見狀在空中猛一翻身,借勢以足領身,直向南域主頭頂踏去,那道飛升而起的溟氣在空中一頓,隨即緊跟在龍紫紋身後向南域主當頭砸去。


    誰知南域主竟不將這一踢入在眼裏,拍向君自傲的那一掌勢道不減,另一掌向上拍出,直迎向龍紫紋來腳。


    君自傲心中大急,立刻想施展鬼影逃脫。但他熟悉陰氣,知那黑手均為陰氣所化,若貿然散開自身陰氣,說不定那些黑手便會在那一瞬間裏將自己抓碎,但除此以外卻也再無它法,一咬牙,隻得試著將陰氣向體外散去。


    陰氣方一動,黑手所抓處立時傳來陣陣鑽心的痛楚,君自傲心中一凜,知此技果然行不通,急停止外散陰氣。此時南域主那當頭一掌離君自傲頭頂已不足三寸,眼見便可將君自傲拍得頭骨盡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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