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由又是一驚,連李狼亦一怔,顯是均未曾見過這等吸人真氣的功夫,不由齊凝目端詳起那人來。


    此人一身灰衣,樣式頗為古怪,看模樣約有廿多歲,麵帶微笑,看起來頗為和善,予人以親切之感。


    南域主驚魂甫定,急麵朝那人跪倒在地,顫聲道:“屬下參見大王!”嗔目與顏舞紅亦同時跪倒。


    語出眾人更是一驚,不敢相信這和善的青年竟是鬼界之王,均不自覺地氣運全身,戒備起來。


    那人看了看南域主,搖頭道:“羽魆,不,按你們現在養成的習慣,本王該叫你‘裴朔’才是。你這率性而為的毛病何時才能改好呢?”南域主滿麵驚惶,道:“屬下知錯!隻是……隻是小兒死得淒慘,屬下若不能手刃仇人,實不能甘心……”那人道:“你覺醒後將鬼界之術傳予你人間之子,還將我族之秘盡數告之於他,這也就罷了,但你擅自召開什麽‘真龍大會’,結果非但未招到一兵半馬,還憑白損失了黑血這樣一員大將,如今又因替你那所謂的兒子報仇而失去了百溪這樣的高手,自己也身受重傷險些喪命,你說該如何處罰?”


    南域主裴朔叩首及地,道:“屬下知罪,情願以死謝罪!”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做事就是如此,從不去深想。你若以死謝罪,本王豈不白救你一場?”


    那邊李狼冷冷道:“你以為你救得了他麽?”那人聞言轉向李狼,和善地一笑,道:“這廝得罪了狼王,自然該死。隻是如今他的力量尚未完全複原,隻有前世時的七成左右,狼王英雄蓋世,想來不會有意占他便宜吧?”


    李狼森然一笑,道:“不錯。不過,閣下的力量怕已完全恢複了吧?”那人故作驚訝,道:“聽聞狼王已練成了連夜隱亦未修成的‘狼王夜目’,難道是謠傳不成?”李狼雙目寒光暴閃,卻並未發作。


    那人仰麵向天,歎道:“本王轉生人間一甲子有餘,從降臨人間那一刻起便拚命恢複功力,可到現在,才不過恢複了五成左右。若不是為這自尋死路的東西,本王也不會這麽急著跑出來。”裴朔聞言又是一通叩首請罪。


    李狼冷哼一聲,道:“如此殺了你也勝之不武,你走吧!等功力盡複時再來送死不遲!”那人微微一笑,道:“多謝。不過本王還有幾句話要對鬼天君說。”李狼見他目視君自傲,不由愕然。


    君自傲目泛寒星,冷然道:“你要說什麽?”那人笑了笑,道:“鬼天君還是那副脾氣,倒令我頗感親切呢。我對屬下約束不嚴,他們若有冒犯閣下之處,還請見諒。”君自傲森然道:“憑你一句話就想抹掉我們之間的血仇麽?”


    那人似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般,竟哧哧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尖利,最後竟如利刃般刺得眾人耳膜生疼,不得不運功相抗。再看那人,臉上和善的笑容一掃而光,一雙眼如死人般圓睜著,口裏雖不停發出笑聲,麵上卻全無笑意,表情木然,到最後連笑聲也變成了金鐵交鳴般的聲音。


    驀然慘叫聲四起,官道上的尋常人等紛紛倒下,七孔流血而死,連各車上拉車的馬兒也無一幸免,紛紛倒地而亡。


    至此,那人才緩緩收聲,臉上又恢複了和善的笑容。君自傲環顧四周,見一眾百姓無一幸免,不由心底大怒,雙目噴火,向那人狠狠瞪去,咬牙道:“你……你要幹什麽?這些人與你又有何冤仇?”


    那人微笑道:“我真不敢相信,此話竟出自那個嗜殺如命的鬼天君之口。不過是幾個凡人,有什麽要緊?比起死在你‘鬼噬’之下的冤魂來,這又算得了什麽?”君自傲聞言一震,厲聲問道:“你說什麽?”


    那人道:“鬼天君,你前世縱橫鬼域,以‘鬼噬’之術噬食無數同胞,難道你全忘了麽?那時的你何等神武,鬼界上下一提起你,莫不驚惶震怖,若不是你莫明其妙地成了什麽鬼卒之長,這鬼王之位隻怕也輪不到我坐了。如今卻因幾條人命厲聲質問於我,真也太過好笑。”


    在場眾人除龍紫紋與天涯外,皆不知君自傲身份,此時聽聞皆大為震驚,李狼更是對君自傲上下打量,若有所思。而最感震動的卻還是君自傲本人,他雖早覺出自己前世可能凶狠殘暴,但此刻自他人口中證實,還是令他大感難以接受,不由呆立當場。


    那人見狀又是一笑,道:“鬼天君,我雖不知你為何會去當什麽鬼卒之長,但神界如何待你,我現在卻也一清二楚了。你為他們勞碌奔波,最後如何?還不是落了個被貶人間?醒醒吧,神界盡是陰險狡詐之輩,還妄自尊大,任意幹預它界之事,實是可恨之極。不如我們聯手滅了神界,既為你報仇也讓其它諸界得以自由,你看如何?”


    君自傲收住心神,恢複冷靜,沉聲道:“既是前世之事,今生不提也罷。在下如今並不是鬼卒之首鬼天君,而隻是一介凡人君自傲。爾等若想為禍人間,君自傲雖然人單力弱,卻也不會袖手旁觀。”他自小受嶽岸崖熏陶,已形成善良正直的心性,初聞自己前世凶殘暴虐,自然難以接受,但此時聽那人提起轉世之事,不由又讓他想起遊方無常的話。他記得遊方無常說過,自己是自行闖入逆世輪回之陣而降生人間,並非如那人所說是被神界貶為凡人,因此證明自己前世前未犯下什麽不可饒恕的重罪,暗忖:“前世時我縱然曾嗜殺無度,但後來既能成為鬼卒之首,自是已洗心革麵,後來自願逆世輪回轉生人間,必然也另有深意。便算我前世真個是不可救藥的魔王又如何?今生之我已非前世之鬼天君,他做的事又與我何幹?”想通此節,心內自又冷靜如常。


    那人搖頭歎道:“堂堂鬼天君竟為了一群凡夫不惜以身犯險,真叫人難以相信。可惜以你現時之力,連我屬下區區一個域主也應付不了,強自出頭,隻有死路一條。可惜、可惜……”


    龍紫紋在旁微微一笑,道:“你怎料定自傲必死無疑?你或許功高蓋世,但天下英雄成千上萬,你一人全都殺得了麽?龍紫紋雖然不才,但也不會任閣下為禍人間。”


    那人看了看龍紫紋,又看了看天涯等人,最後大有深意地看了看李狼,這才向君自傲道:“鬼天君倒是有一群不俗的朋友啊……”一轉身,竟大步離去。南域主等人急起身跟上。


    天涯沉腰坐馬,沉聲道:“如此便想走麽?”那人聞言停步,卻不回頭。葉清幽道:“天公子,咱們還有要事在身,讓他走吧。”天涯冷哼一聲,收起拳勢,道:“今日便饒你一命!”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魄獄芒縱橫鬼界一世,卻也未曾用誰饒過性命。今日本王亦在要事在身,便且先饒你一命!”言罷一甩袖,徑自去了。


    眾人聞聽此人名姓,頗覺怪異,想來必是前世之姓名。君自傲則對此名有種特別的感覺,仿佛許久前曾經聽聞過,雖沒有清晰的記憶,但這個名字卻隱隱地讓他想起了些什麽,但模糊朦朧,根本弄不清楚。他料想自己前世必與其稔熟。


    龍紫紋目視其離去,道:“看來人間又要有一場風雨了……這魄獄芒功夫著實怪異,竟能吸人真氣,實在匪夷所思。”


    天涯冷哼一聲,道:“不過是吸人內力罷了,有什麽奇怪。”沈緋雲也點頭道:“江湖上會用這種吸人內力的邪術的人,也有幾個。”他對天涯始終有股懼意,所以不自覺地總想拉近與天涯的關係,此刻見天涯如是說,不由立刻隨聲附和。


    君自傲輕輕搖了搖頭,卻未開口。葉清幽緩緩走到李狼近前,雪禪素幾步上前將她抱住,急切地問道:“清幽姐,你真的沒事麽?”葉清幽淡淡一笑,道:“狼王的氣屏之術舉世無雙,我怎會有事呢?頑皮鬼,你怎麽自己跑了出來,還和狼王同車而來?”雪禪素想起聖宮與李狼的關係,神色一黯,喃喃道:“我……我想出來見識一番,沒想到遇上了鬼界的壞人,多虧了狼王才……”


    葉清幽向李狼輕施一禮,道:“多謝狼王照顧禪素。不知狼王對這魄獄芒有何看法?”


    李狼目視葉清幽,眼中掠過一絲悲哀之色,旋即精芒一閃,道:“此人方才所用功夫絕非那種吸人內力的小道邪術,要知內力一經運轉擊出體外,便成了殺傷力極強的攻擊性真氣,絕不同於存在於體內的內氣。此人能將我凝化成狼的真氣吸走,說明脫出體外擊敵的真氣根本傷不了他。比如你的‘寂寞流星’,除最後一擊或有可能傷他外,其它流星劍氣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存在威脅。”


    眾人聞言心頭皆是一沉。他們均是武林中之佼佼者,自知真氣的重要,若不能放出真氣擊敵,那一身武功就等同於虛設。


    見眾人陷入沉默,君自傲道:“當務之急,是解救龍老前輩,至於魄獄芒,卻是日後之敵,此時多想無益,還是快趕赴隱龍山吧。”


    葉清幽點頭道:“君公子所言極是。”轉頭凝視李狼,道:“狼王,清幽將同這幾位公子一道趕赴隱龍山,解救被困的龍老前輩,不知狼王有何打算?”


    李狼冷冷看了龍紫紋一眼,道:“清幽何苦去管他龍家的閑事!”葉清幽正色道:“狼王錯了。龍家肩負著護衛天下之責,龍家有事,天下必然大亂,所以龍家事便是天下事。”眼望李狼,目光中充滿了期望之色,問道:“狼王能否與清幽共赴隱龍山,助龍家平息內亂?”


    一個“共赴”出口,龍紫紋心中莫名地一顫,不由暗道:“我怎會沒來由地擔心起來了?葉姑娘與李狼是仇家,他們之間又怎會有什麽?”但想想葉清幽從未向自己說句“共赴”來,不自覺間,一股羨忌之情悄悄湧了上來。


    李狼一顫,眼中掠過一絲哀傷之色,道:“清幽,你又何必說出來?你明知我絕不會放心讓你去冒險的……”說著,突然長嘯一聲,震得眾人耳膜嗡地一響,不由紛紛掩耳,待回過神來,李狼已是滿頭白發。


    君自傲與天涯雖從龍紫紋口中得知李狼有這變來變去的病症,但此刻親見仍覺詫異,沈緋雲則更是駭得閉不上嘴,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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