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否認的是,阿布的一席話的確讓唐諾開始認真思考他的職業生涯。尤文圖斯的“電話門”和“降級”事件,看起來必不可免。作為一個小小的球員,管理層的決策他完全插不上嘴,如果說背後巨大的交易被曝光,這也不是他能夠阻止的。


    從酒吧回來後,唐諾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信人正是剛剛見麵交換過手機號的穆裏尼奧。


    穆裏尼奧: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教練:)


    唐諾的嘴角扯了扯,搖了搖頭,用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按出一句話:期待:)


    剛將手機扔到了一旁,唐諾就接到了一個好久沒見過麵的人的電話,正是喬小雨。喬小雨道:“我現在在你家門口,來開門!”


    唐諾朝著窗外望過去——與阿布的見麵占用了他好長時間——現在的夜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盡管不知道喬小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唐諾還是站起身來。剛站起身來,他就注意到自己身上還穿著剛換下來的睡衣,他想了想,沒管,直接往門口走去。


    門打開看到門外兩個人的一瞬間唐諾傻了眼。喬小雨身邊赫然站著另一個人,那人正是原本此時應該在米蘭聖西羅區的卡卡。


    喬小雨衝著唐諾眨了眨眼睛,側身進了門,卡卡看到唐諾身上的衣服一愣,唐諾趕緊解釋道:“我跟喬小雨,我們……我們……沒什麽關係……”說到後麵,唐諾看到似乎有越描越黑的趨勢,聲音不知不覺小了下去,最後索性放棄了解釋。


    也不明白自己剛剛麵對阿布和穆裏尼奧時還伶牙俐齒這會兒怎麽突然就語無倫次了呢。


    卡卡在玄關處換鞋,微微彎下去的身體勾畫出完美的腰身,唐諾站在門口處,穿著睡衣,胸膛微微敞露開來,這會兒覺得有些熱,於是他把睡衣領口又扯開了些。


    喬小雨自來熟地坐到了客廳,倒了三杯水,看到兩人走過來,端起一杯水:“你們兩個要喝酒嗎?”


    卡卡搖了搖頭,唐諾擺手:“不用。”


    電視上正在回放上一場尤文圖斯對陣拉科魯尼亞的比賽,唐諾最後頭球救主跪在了地上,任天地間喧囂,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深深親吻著胸前的隊徽。


    三個人都愣了神,鏡頭閃過之後,唐諾漫不經心地在沙發上坐下,指了指自己的旁邊,卡卡回過神來,也坐下了。


    “你們兩個怎麽一塊兒來了?”唐諾特意加重了“一塊兒”。


    “我聽小雨說你的傷還沒好徹底,所以來看看。”


    唐諾看了一眼喬小雨,喬小雨擠了擠眼睛:“是啊,我正好蹭個車!”


    唐諾轉頭又去看卡卡,卡卡正眼神專注地看著電視上,循著卡卡的目光望過去,正好能看到自己進球的慢鏡頭。想起自己上次因傷賣慘博取卡卡同情,唐諾輕咳了一聲:“其實我的傷早好了。”


    卡卡轉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唐諾總覺得流竄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兒不對勁兒,卡卡道:“想來就來了啊。”


    喬小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說你們兩個人都認識這麽多年了怎麽說話還這麽客氣。”


    唐諾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盡管兩人是多年的朋友,但自己一直都對卡卡存有一絲敬畏之心,而在敬畏之心背後,還有曖昧不清的感情,他一直覺得現在不是表明心跡的時機,又無法控製自己在看到卡卡時不亂想,這就導致兩人平時的相處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這種狀況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但這的確是自己的問題,不可否認。誠然,唐諾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足之處太多,而這些缺點也大多都跟感情掛了鉤,一時改起來還真是有些難。不過卡卡為什麽每次跟自己這樣說話,唐諾也想不通,之前跟聯賽和ac米蘭的球員比賽時雙方的球員通道中,他明明看到卡卡和隊友嬉鬧玩耍得很大方。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卡卡和自己一樣也心裏有鬼?


    意識到這一點,唐諾猛地怔了一下,抬起頭來又和卡卡的視線重疊到了一起,這回他沒有躲避,答非所問地笑了笑:“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句話他說的是中文,卡卡聽不懂,睜著雙迷茫的眼睛望向喬小雨,喬小雨湊近了卡卡的耳朵,小聲刻意曲解道:“唐諾的意思是你們兩個人自成結界,別人插不進去,當然畫風和跟別人相處不一樣啦。”


    說完這句話,喬小雨就站起身來,急匆匆皺眉道:“我來都靈是來找一個朋友的,你們先聊,明天早上我走的時候再給你打電話,我們一起回米蘭哦。”後麵那句話她是對著卡卡說的。


    唐諾還來不及說歡送的話,喬小雨就一陣風似的跑了。


    卡卡是個不太容易會拒絕人的人,喬小雨的話再明顯不過,他今天必須在唐諾這兒度過一晚上了。


    喬小雨走後,唐諾問道:“要吃飯嗎?”


    “來的時候剛吃過了,你還沒吃嗎?”


    唐諾確實沒吃,晚上就跟著阿布和穆裏尼奧喝了幾杯酒,他道:“我也吃過了,要看電影嗎?前幾天隊友送了我一張去年年底上映的《指環王3》碟片。”


    “誰送的?”


    “啊,”唐諾愣了一下:“布馮。”


    “好啊,隨便幹什麽都可以。”


    “我也這樣覺得。”隨便幹什麽都可以,隻要跟你一起。


    唐諾走過去將碟片放進了dvd中,04年的設備遠不及後來的先進,按了播放鍵後兩個人坐在一起看著電視屏幕,屋內一片黑暗,為了營造氣氛,唐諾專門拉了窗簾。


    特效很不錯,然而片子剛開始不到五分鍾,電視屏幕突然一閃,緊接著,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黑暗中。


    唐諾的呼吸有些急,猝不及防的一片黑讓他差點喊出了聲,靠在他身邊的卡卡想去摸遙控器,手卻摸上了唐諾的大腿。


    唐諾睡衣下擺開的有些大,光禿禿的皮膚突然被一隻手摸上來,兩個人都是一愣。卡卡的手像觸電般想要離開,唐諾抓住了他的手:“別急,我去找一下有沒有應急燈。”


    捏了捏卡卡的手心,他另一隻手拿出手機來,兩個人的手機都是摩托羅拉讚助商讚助的同款,借著屏幕微弱的光,唐諾在茶幾下摸了摸,終於找到了一隻手電筒,自始至終,另一隻手都沒放開。


    手電筒的光亮隻能照出一小塊兒地方,唐諾站起身來,俯下身靠近了卡卡:“我去拉窗簾。”說完拍了拍卡卡的手,有些不舍地將手抽離開,手心裏卡卡的溫度若有若無。


    一樓的大廳很大,大大的落地窗外是後麵的獨立小院。唐諾拉開了窗簾,月光照進來,屋內亮了些。他走過去重新在卡卡身邊坐下,卡卡笑道:“怎麽每次我來這兒都要停電?”


    “這不老天爺要營造氣氛嘛。”唐諾趁機開了一個玩笑。


    卡卡笑出了聲:“拍恐怖片的氣氛嗎?”


    “我長得很像鬼嗎?”


    “不不不,你比鬼長得好看。”


    “哈哈哈,今晚我睡沙發吧,家裏雖然房子多,但是都沒收拾,沒有被褥會很難受,你就睡我床上吧。”唐諾看著卡卡,卡卡亮晶晶的眼睛讓他心猿意馬。


    卡卡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你的床很大,為什麽不一塊兒睡床上?”


    ----------


    十分鍾後,唐諾和卡卡雙雙洗完澡躺在了床上。聞著卡卡身上好聞的氣味,想到卡卡用了自己的沐浴露,唐諾怎麽都無法安心入睡。卡卡和唐諾一樣,兩個人翻來覆去的搞的這張結實的kingsize床甚至發出了吱吱的響聲。


    唐諾突然轉了個身,沒想到卡卡也轉過身來,兩個人就這樣在黑暗中對視。


    看著卡卡的的眼睛,唐諾突然腦中過電般什麽都忘了,麵前的男孩有著長長的睫毛,烏黑的眼珠直勾勾盯著他,嘴巴微張,能看到露出來一點兒的牙齒,唐諾覺得自己的心猛烈跳動起來,像是兩隻小鹿在胸腔共舞。


    卡卡看著唐諾,看到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唐諾的眼睛中映出了他的身影,緊接著,他的唇角突然被一個柔軟的東西覆蓋住,那個柔軟的東西像是羽毛一樣,輕輕滑過,卡卡瞬間覺得整個臉都燒起來。


    鬼使神差地做出這個舉動的唐諾說了聲“晚安”,迅速轉過了身。他能感覺到卡卡的心髒和他跳動的同樣快速的頻率,他能感覺到卡卡在那個輕柔的吻落下時瞬間變紅的耳根,這讓他緊張的同時又有些別的想法——沒有直接拒絕,是不是證明他並不反感?


    思及至此,他又轉過了身,卡卡還僵在那裏,眼睛眨了眨,唐諾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害羞了?”


    卡卡很想問剛剛的那個吻是不是隻是一個晚安的禮儀吻,看到唐諾這樣問他,居然小聲“嗯”了一下。


    唐諾聽到這聲蚊子聲音大小的像是從鼻子發出的聲音瞬間明白了!如果說剛剛的臉紅和心髒跳動都讓他有所懷疑的話,那麽這個“嗯”簡直是直接蓋章了他的心中所想!


    唐諾情不自禁地一把摟過卡卡,緊緊將他抱在胸前,忍不住吻了吻他的發頂:“晚安,早點睡,明天早起回米蘭我開車送你,還要訓練呢。”


    卡卡又小聲“嗯”了一聲,毛茸茸的頭在唐諾的胸口蹭了蹭。


    抱著卡卡,唐諾迅速陷入了睡眠,沒有什麽比美夢成真更能讓他開心的了,所以這一覺他睡得格外實在。


    而躺在唐諾懷中的卡卡,卻是一直閉上眼睛卻無法入睡。


    少年時期卡卡遇到唐諾,那時候兩個人都不喜歡說話,現在也是,可是他就是覺得這個中國的少年和自己投緣,他記得有個中國的小球員在接受聖保羅當地電視台采訪的時候被問到“會不會選擇和卡卡等人成為隊友”,那個中國小球員說不會,說他們會瞧不起他。然而唐諾從來不會這樣,他就像是一汪清泉,永遠敞亮純淨,兩人因為足球踢球結緣,在一起踢球,在一起訓練,再到後來一起參加比賽,從來不需要多說,但是他知道這個人懂他。


    後來唐諾去了意甲尤文圖斯青年隊,唐諾有個小秘密,這個秘密唐諾隻告訴了他,唐諾有個神奇的傳送門,總是能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出現,那次自己在遊泳池撞到頭部,覺得人生茫然的時候;聖誕節和家人團聚的時候;還有很多很多他想起唐諾的時候。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對唐諾很依賴,因為有時候不見他他會覺得煩躁,會害怕唐諾有了新的朋友而忘了他。


    他如願參加世界杯,如願來到意甲,然而來了意甲後兩個人的接觸機會卻越來越少,唐諾像他期待的那樣,越來越出色,越來越多人知道唐諾是那麽棒!


    可是他有時候會懷念兩個人在聖保羅的日子,懷念兩個人都沒有進入意甲一線隊的日子。今天喬小雨打電話告訴他要來都靈,說是唐諾傷還沒好,他看了上一場比賽,知道唐諾的傷已經痊愈,但還是和喬小雨來了,因為他很想念這個朋友,他喜歡兩個人一起並肩作戰的感覺,即便現在不能並肩作戰,但是並肩成長的感覺也很好。


    唐諾有規律的呼吸噴灑在卡卡的脖頸上,癢癢的,卡卡的心也癢癢的。他突然想起自己許下的十個願望之一——希望和唐諾永遠在一起。


    兩個純潔如天使的少年呼吸聲淺淺交錯,窗外的魚肚白悄悄露了出來。


    唐諾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卡卡,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昨晚睡前的一幕在他腦中閃現,他輕輕抬起卡卡搭在自己肚子上的胳膊,親了親他的額頭,起床洗漱。


    卡卡醒來後麵對著空蕩蕩的床子一下子反應過來昨晚發生的一切,他光著腳下床,唐諾正在廚房忙活,不一會兒,唐諾端出了一小盤西紅柿炒蛋。


    “這回放鹽了。”唐諾挑了挑眉毛:“嚐一嚐?”


    卡卡拿著叉子叉了一塊,放進嘴裏:“唔,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兒,想吃了我隨時做給你……”


    咚咚咚!敲門聲像是打雷一樣又急又大,唐諾摸了一把卡卡的頭發:“我去開門。”


    敲門的正是喬小雨,看到唐諾滿麵春風的樣子她瞬間明白了。她一隻手指著唐諾,小聲道:“成……成功了?”


    唐諾沒說話,喬小雨鞋也不換就走了進來,看到卡卡穿著唐諾一件t恤後喬小雨了然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了。”


    喬小雨說的是中文,唐諾同樣用中文回她:“別亂說。”


    看到桌上被吃到一半的西紅柿炒蛋,喬小雨甚是懷念國內的美食,拿起放在一旁的叉子就叉了一口,隨即表情扭曲道:“我靠!太鹹了!”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卡卡一會兒還要參加隊內的早上訓練,沒說幾句話卡卡就和喬小雨準備走了。唐諾送兩人走到門口,站在卡卡車前,柔聲道:“我送你們吧。”


    卡卡搖了搖頭:“不用,我既沒喝酒又沒受傷,不用擔心。”


    “我這不是想多跟你待一會兒嘛。”唐諾小聲道。


    喬小雨哈哈大笑:“你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


    最後卡卡執意不讓唐諾送,唐諾看著車走遠才去了尤文圖斯的訓練基地。


    ----------


    這天的訓練中,隊友們都明顯看出了唐諾的不同,裏皮甚至笑言唐諾是不是談戀愛了。看到裏皮,唐諾突然想起來和阿布還有穆裏尼奧的見麵,他走到裏皮身邊,小聲道:“先生,我有話對您說。”


    裏皮辦公室中,唐諾坐在他的對麵,道:“昨天我和切爾西的老板阿布還有波爾圖的現任主教練會麵了。”


    “你想離開嗎?”裏皮突然出聲:“你要知道,這個賽季你的出色表現已經吸引了許多豪門的注意,夏季轉會窗口開放後相信很多人會來找俱樂部要人。”


    “我覺得現在很好。”唐諾說。


    裏皮道:“你說什麽?”


    “我是說現在就很好。”


    裏皮滿意地點頭。


    ----------


    在和ac米蘭的歐冠四分之一決賽前,尤文圖斯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唐諾和布馮都參加了這個新聞發布會。發布會現場擠滿了記者,意大利著名的各個電視台和報紙甚至是歐洲的其他媒體也都參加了這場發布會。


    《米蘭體育報》的記者首先提問道:“我想問問唐諾先生,賽前有沒有跟你的好友卡卡談論過即將到來的這場比賽?”


    提起卡卡,唐諾臉上的棱角瞬間柔和起來:“沒有,我們私下不會談論這些。”


    裏皮在一旁搶著話筒笑道:“為什麽不問問我和安切洛蒂有沒有聊一聊?”


    記者馬上轉了一個話頭:“那麽您有沒有跟安切洛蒂聊一聊可能使用的戰術或者首發陣容?”


    “不,我們聊的是安切洛蒂最近又胖了多少。”


    現場記者被裏皮逗笑了。


    此時一個不知名的媒體記者部突然站起身來,問裏皮:“最近有人目睹了您的愛徒唐諾和切爾西老板阿布的會麵,請問裏皮先生怎麽看待這件事情,又或者一直被蒙在鼓裏?”


    記者說完現場一片嘩然,那記者嘴角翹起來,似乎在為自己成功挑撥裏皮和他愛徒唐諾的關係而洋洋得意。


    裏皮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無聲地笑了:“如果唐諾有一天有女朋友了,第一個知道的人也是我。”他刻意強調了“也”。


    媒體瞬間懂了裏皮的意思,卻還是為剛剛那位記者所說的私下會麵所震驚,但根據裏皮的意思,唐諾一時應該還不會離開尤文圖斯。


    這個話題被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看著裏皮的側臉,唐諾突然覺得有點兒對不起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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