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道子斜睨了她一眼,“你愛好果然不一般。..我就不記得這些,但是至今還記得六歲那年看上的一個小姑娘耳朵後麵有顆棕色芝麻大小的痣。”


    “……”


    魏道子道,“所以說,對某件事情記憶深刻,與你的關注有莫大關係!”


    “……”


    “咳,好吧,你主要想知道什麽?”魏道子想起宋初一報複人的手段,立即收回話題。


    “倚樓……我總覺得虧欠他。”宋初一說的很含糊,但她知道魏道子能聽得懂。


    趙倚樓無怨無悔的追隨她這麽多年,而她不僅付出的太少,連全心全意都不能做到。


    “這問題我就涉及不深了。”魏道子斜倚在扶手上翹著腳,散漫道,“師兄這輩子一直都在追求繁花叢中過片葉不留身。感情這回事嘛,隻求一個‘真’字,隻要是真情,何必學那些市儈錙銖必較!”


    “好像很有道理,那你對每個女子都是用了真情?”


    “那是自然。”魏道子鄙視她道,“你這方麵就太不灑脫,一點不像我道中人,身邊美男子一堆也不知珍惜。旁的不說,你瞧秦王和樗裏子,嘖嘖,就這麽幹看著不覺得虧得慌?當然,我嘛你就別想了,我看不上你的。”


    “可別汙蔑我們師門,一般人都不像你這樣**……”宋初一看他瞪眼,不緊不慢的喝了口酒,淡淡的補充兩個字,“不羈。”


    魏道子這才滿意,“別想太多,累得慌!行了,我得去休息。”


    末了,他還不忘順走幾上的酒壇。轉身便高歌起來,“阪有桑,隰有楊。既見君子,並坐鼓簧。今者不樂。逝者其亡……”


    人已經出了屋子,歌聲卻猶在耳邊。


    高坡有個桑樹林,窪地有片楊樹蔭。已經見到那個人,同坐吹笙喜盈盈。現在不及時行樂,轉眼就要老死入土了。


    這是秦風裏勸人及時行樂的詩,再正常不過,隻是從魏道子的口中唱出來。宋初一怎麽聽怎麽覺得猥瑣。


    高坡上的桑樹林,窪地裏的楊樹蔭……不是他經常辦事的地方麽!


    “先生,門外來了一個後生。說是礱穀將軍之子。奴已經請他在門房裏坐著了。”寍丫道。


    “請他進來。”宋初一道。


    “喏。”


    寍丫離開片刻,便領著一名青衣少年過來。隨著距離越近,宋初一眯起眼睛隱約能看清他的麵容,瘦長的臉盤,眉眼之間竟是有九分像少年時的礱穀不妄!不同的是,礱穀不妄看起來朝氣蓬勃滿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而這少年斯文一些。


    少年進屋之後發現隻有一個麵白青年。一臉疑惑的看向寍丫。


    寍丫掩嘴笑道,“方才還師尊師尊的叫著,怎麽見了活人卻不行禮?”


    少年俊逸的麵上掩不住驚訝,愣了片刻,才連忙甩開寬袖行禮,“尚武拜見師尊。”


    “免禮,坐吧。”宋初一看見他的麵容,頗有親切感。


    “謝師尊。”礱穀尚武落座之後仍舊難掩驚訝,宋初一未曾蓄須,麵部線條比一般男子柔和,看起來好像不過二十歲出頭。


    “本應前幾日就來拜見師尊,都怪尚武頑劣,扭傷了腰,這才耽擱了,請師尊恕罪。”礱穀尚武道。


    宋初一道,“此事我已知曉,傷勢如何?”


    “勞師尊掛心,已經沒有大礙。”龍骨尚武道。


    宋初一點點頭,“這種傷可不能大意。”


    “是,我聽父親說,師尊的身子不好,我特地帶了一些大補之物,東西不貴重,但都是我自己獵得。”礱穀尚武道。


    真是個一板一眼的孩子啊!宋初一歎道,“如此純孝乖巧,不類你父親!近前來,我仔細瞧瞧。”


    礱穀尚武坐近,宋初一能夠將他細微的表情納入眼中,不禁笑道,“有話便說,窩在嗓子眼裏也不怕把自己憋著。”


    礱穀尚武訝異的望著她,“尚武冒昧,師尊您……好像年紀不是很大。”


    這個孩子自從一進屋開始臉上的表情不是迷茫就是驚訝,像一隻容易受驚的小鹿似的,宋初一被他的表情逗樂,哈哈笑道,“我乃道家人,駐顏有術而已。”


    礱穀尚武大感興趣,“尚武也頗讀過幾本道家著作,竟不知還有這些奇術,是道家不傳秘法嗎?”


    宋初一隨口道,“倒也不是,機緣就在道家卷集之中,能不能悟到全看個人造化。”


    “可是《莊子.內篇》?”礱穀尚武虛心求教。


    宋初一挑眉,“怎麽不猜《老子》?”


    “我聽父親說,師尊很崇敬師祖,思索之下,覺得《內篇》之言修身養性,教人心境豁然,若能領悟,必然能夠延年益壽。”礱穀尚武赧然道,“小子胡亂猜測。”


    “大善。”宋初一方才雖是信口一說,但並非沒有經過大腦的胡扯,礱穀尚武能揣測到她一念的思緒,令她十分欣喜。


    高興之下,宋初一又與他講了一會兒道。


    無論宋初一說到哪兒,礱穀尚武都能說上幾句,有時候理解並正確,但至少可以證明他讀了不少書,怪不得礱穀不妄提起兒子的時候語氣頗為自豪。


    礱穀尚武不是天才,隻是勤奮上進。宋初一不知道這全是因為她當年一番“天才論”造就,礱穀不妄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便給兒子從小灌輸這樣的觀念——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拚命學,在別人能看見的地方使勁玩。


    宋初一很喜歡礱穀尚武的勤奮,晚上留飯又留宿,還送了一卷自己平素寫下的悟道言論給他。


    第二日清晨給太子授課的時候,還帶上礱穀尚武一起。這一舉,不單單是因為喜歡礱穀尚武,也是為了讓太子看看,差不多的歲數,學識上的差距。


    在處理政事方麵,礱穀尚武肯定不如嬴蕩,但宋初一可以巧妙的避免涉及政事。


    贏駟早已召見過礱穀不妄,他不能在秦國久留,礱穀尚武自然隨著他一起回去。


    贏駟的病情嚴重,根本瞞不過礱穀不妄,所以楚使一走,秦國便進入了備戰狀態。


    然而時隔三個月,楚國依舊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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