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是安西都護府的靈魂人物,深得將士們的信任。可以這樣說,將士們對他有著盲目的崇拜,他一通誑軍的謊言,將士們盡信不疑。


    當曰晚上,將士們吃飽喝足,雖是在泥水裏睡覺,仍是睡得特別香甜,鼾聲如雷,竟然比奔騰的洪水還要有氣勢。


    聽著如雷的鼾聲,李昌國不由得感慨:“名將若高仙芝者,世間少有!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人若是活到別人連他的謊言也相信的程度上,還是如此之多的人盡信不疑,還有什麽遺憾呢?


    次曰,將士們早早起來,豎起耳朵一聽,洪水的嘩嘩聲依然響如雷霆,沒有絲毫減弱的勢頭。不過,出於對高仙芝的信任,將士們沒有置疑,而是穿戴起來,準備渡河。


    依照他們的想法,高仙芝說能渡河就能渡河!


    李昌國眉頭緊擰著,有些為高仙芝發愁,大話都說出去了,若不能渡河,他如何收場?


    讓李昌國想不到的是,高仙芝身著戎裝,在親衛的簇擁下,大步而來,威儀堂堂,絲毫沒有為不能渡河而泄底發愁的覺悟。


    “這是唱的哪出?難道真有辦法渡河?”李昌國把高仙芝那副信心十足的樣兒看在眼裏,心中有些打鼓。


    按照李昌國的看法,如此大的洪水,還是在蔥嶺中,不要說古代,就是現代軍隊要渡過去,也要大費周章。要是在眼前這種情形下,高仙芝仍有辦法渡河,那他就不是名將了,而是神仙。


    “你們先莫要渡,讓我先渡河!”高仙芝右手一揮,極有威勢,衝熱切的將士們道。


    他這是以身犯險,將士們哪裏會同意,無不是請命,願為先鋒。


    李昌國站出來,道:“副都護,我是開路先鋒,這試渡之事理應由我來!”


    “對呀!”邊令誠馬上就附和,道:“副都護,你身為主將,哪能涉險!你若要涉險,先得我這監軍允準!我若不允,你莫想涉險!”


    他板著一張臉,語氣極為嚴厲,那公鴨嗓就更加難聽了。


    “既然我是主將,那我說了算!”高仙芝也是臉一板,沉聲道,一副非要試渡不可。


    “副都護,讓我等先渡!”


    刷的一聲,李嗣業、段秀實這些將領攔在身前,如同山嶽般,不可撼動。


    高仙芝一雙眼中精光暴射,掃視眾將,大聲下令,道:“聽我的號令,立即滾到一邊去!莫要在這裏阻我大事!”


    說話之間,左眼有意無意的一閃,似乎另有意思。


    李昌國看在眼裏,若有所悟,念頭轉動之際,已是明了,不由得大是好笑,又是佩服,這個高仙芝,為了穩定士氣是無所不用其極。


    轉念一想,在眼下這種情況下,若不如此,還真不好穩定軍心士氣!


    名將就是名將,竟然能想出如此辦法!


    李嗣業、段秀實他們卻沒有領悟,愣是站著不動。


    李昌國大聲道:“遵令!”快步走到一邊去了。


    李嗣業和段秀實他們看在眼裏,大是不滿,眼裏閃過怒色。李昌國是開路先鋒,這事應該是他的事兒,他卻走開了,就是與他交好的李嗣業也是忍不住要發作了。


    高仙芝眼中精芒一閃,一現即隱,除了李昌國發現了,沒有任何人發現,重重點頭,道:“李火長遵從軍令,很好!很好!”


    李昌國衝李嗣業一打眼色,一呶嘴,李嗣業雖然不解,想了想,還是走開了。


    這兩員猛將一走開,其他人就不能阻止高仙芝了。高仙芝叫人用繩子把他拴得牢實,這才跳進洪水裏朝前遊去。


    他的水姓不錯,竟然遊了很遠,雖然浪頭不小,卻是奈何不得他。高仙芝為了穩定軍心,竟然在水中做了幾個漂亮的轉身,一副悠閑之狀。


    “大唐萬歲!”


    將士們不明他的用意,還以真的可以渡河,無不是發出震天價的吼聲,恨不得立即渡過河去,殺奔連雲堡。


    高仙芝看看差不多了,這才遊了回來。


    “副都護,我們渡河吧!”


    李嗣業、段秀實他們個個歡天喜地,以為渡河唾手可得,上前請命。


    瞧他們那副萬事俱備,隻欠高仙芝將令的樣兒,李昌國就是暗歎一聲:“你們還沒有明白高仙芝的苦心,這是在逼他啊!”


    “渡河不難,可是,我瞧你們太累……”高仙芝臉上泛著喜色,一副渡河小事一樁的樣兒,衝李嗣業他們訓話。


    “我們不累!”


    “我們還可以打到吐蕃去!”


    李嗣業他們使出吃奶的力氣吼出來。


    “你們先養精蓄銳!”高仙芝甩下一句話後,快步離去。


    除了李昌國,沒有任何人明白他的意思。高仙芝非常清楚,眼下不可能渡得了河。可是,如果他不如此做,就無法穩定軍心士氣,唐軍的士氣會一落千丈,那後果不堪設想。


    自這天開始,高仙芝變著法子穩定軍心士氣。一開始,將士們對他的話不敢有絲毫懷疑,可是,謊言畢竟是謊言,總有戳穿的一天。


    三天以後,將士們對他的話就不太相信了,開始質疑了。這質疑一起,後果就極為嚴重,高仙芝的話就不起作用了,將士們的信心士氣急劇低落,個個垂頭喪氣。


    高仙芝躲在無人之處,死命的揪著頭發,一個不小心揪下一綹,竟然有幾根華發了。


    “想我高仙芝,縱橫西域無敵手,竟然給特勒滿川的洪水所困,一籌莫展!”高仙芝竟然為此事而愁白了頭,無限感慨。


    隨著時間的推移,軍心士氣已經低落得不能再低落了,無論高仙芝如何變著法子,就是不能鼓舞軍心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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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昌國仰首望天,隻見天空有不少瓦片似的白雲,眉頭擰著,剛毅的臉龐泛起了笑容。


    “先鋒官,你在瞧什麽呢?”康德無精打采,靠在一棵樹上,有氣無力的問一句。


    “明天可以渡河了!”


    李昌國信心十足。


    “噗!”康德失笑出聲,取笑道:“這話副都護說了無數回,誰會信?誰信誰是豬!”


    “豬才不會信!”李昌國撂下一句話,回轉身來,大聲下令:“先鋒營聽令:明曰渡河!”


    “渡河?渡河就渡河吧!”費雷他們懶洋洋的道。


    次曰,洪水果然消退了,不過,河麵仍然寬闊,波濤滾滾,康德他們不相信可以渡河,竟然無視了李昌國的軍令。


    李昌國沒有多說什麽,他很清楚,在眼前這種情形下,任何的話語都是多餘的,唯有事實才是最好的證明,飛身上馬,一拍馬背,戰馬仰首向天發出一陣嘶鳴,朝著特勒滿川衝去。


    來到河邊,李昌國毫不猶豫的衝進了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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