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行煜的臉上始終帶著幾分舒適的笑意,舉止有禮,進退有度,陸嬋連挑刺的話都講不出一句,隻能卯足了勁營造出一股疏離感,語氣有些生硬。


    朗行煜心思通透,見狀便禮貌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陸嬋聞言立馬長舒了口氣,她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家離這兒不遠。”


    朗行煜倒也沒有堅持,隻是點點頭,起身走到陸嬋身邊時,抬眸含笑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陸小姐似乎不怎麽喜歡我?”


    陸嬋一怔,幹笑著擺擺手:“沒有的事。我剛回來,還沒倒過時差。”


    朗行煜側顏,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可是陸小姐連自己是做什麽都不肯說呢。”


    陸嬋苦笑,幹巴巴的回了一句“無業遊民,我先走了。”就拎著包包落荒而逃。


    出了酒吧門口,吹著夜晚的徐徐涼風,陸嬋暢快的舒了口氣,她拿出手機編輯了條短信“絕交!”毫不猶豫的發給了安舒。


    果然不出一分鍾,電話就打過來了。一通話以後,陸嬋就聽到了安舒討好般的笑聲:“阿嬋啊,怎麽樣?人行不?”


    陸嬋邁開步子,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特!別!好!安老師,我怎麽沒有發現你還有亂/倫的愛好呢?”


    安舒輕輕‘嘁’了聲:“明明就是為你準備的,哎呀你先別忙著生氣嘛,我也是想著我表弟那麽好的人和你正好湊成一對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嘿嘿嘿。”


    聽著電話裏安舒欠扁的笑聲,陸嬋忍住了磨刀霍霍的衝動,咬牙切齒道:“謝謝關心,我現在很忙沒工夫談戀愛!”


    安舒滿口的不以為然:“你寫個小說能耽誤多少時間?”感覺到電話那頭怒氣值快要盈滿的某位,安舒連忙讓步低頭:“我的意思是,你得有實戰經驗才能寫的更好嘛,聽說你最近在謀劃一部愛情小說?嘿嘿,有經驗才會寫的好哦,大作家。”


    “那以後我的書你都別看了!”


    “別啊!”安舒嬉皮笑臉道,“開玩笑嘛,你寫什麽我都愛看!我發誓!”電話那頭又傳來了一些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安舒壓低了聲音道:“不說啦,老張帶著我們去查學生宿舍啦,先掛啦麽麽噠,千萬不要絕交啊拜拜!”


    聽著電話裏傳來清脆短促的“嘟”聲,陸嬋好氣又好笑的將手機揣進包裏,看著前方閃爍接替的紅綠燈,腳下一頓,安然站在斑馬線外。


    陸嬋最慶幸的就是自己沒什麽親人,不然逢年過節還不得被那一群三姑六婆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陸嬋是一個全職小說家,自從大學畢了業以後就沒有上過班,專心在家裏寫小說,陸媽媽總是會嘮叨上兩句,經不住壓力的陸嬋毅然決然的拖著行李箱回國了。和安舒說起回國原因之後,安舒詫異的問了句:“阿姨不玩微博吧?她不知道她女兒文學方麵的造詣已經衝上雲霄了嗎?”


    陸嬋聽到這裏就毫不客氣的掛電話。


    “衝上雲霄”這個說話誇張了,要陸嬋自己評價,也隻能是略有成就。但是安舒這麽說是有原因的,網絡上的人可能不知道陸嬋是誰,但微博上一個叫茶茶的作家卻幾乎是人盡皆知,雖然總共才出了三本書,卻是部部經典,第一本《青流之輩》讓大眾熟知,第二本《宴歌》讓她的人氣居高不下,第三本《指尖末日》更是達到頂端。但是自從一年前出版了《指尖末日》之後,陸嬋卻再也沒有寫出過新作品。


    甚至有人擔心茶茶江郎才盡。


    陸嬋的指尖顫了顫,似無意的吐了口氣。


    “之前被媒體造勢的太厲害,現在要是拿不出一本更好的作品,茶茶恐怕就下不來台。”


    有人在她微博下麵這樣評論。


    被人捧上了的巔峰,最怕突然從雲層跌落,萬劫不複吧?況且,她本來也不是媒體“口中”所說的天才作家。


    一個根本寫不出愛情小說的作家。


    陸嬋有些感慨,她拿出手機點開微博,想了半天手指靈動的敲了敲,發送了出去。


    “我回來了。”


    前麵的紅燈終於跳轉,陸嬋熄了手機屏幕,正準備往前,卻被一輛突如其來的摩托車嚇得往後一躲,摩托車上的小青年還帶著誇張的笑容衝陸嬋吹了個口哨。


    陸嬋往後退時,腳後跟狠狠磕在了街沿上,一股鑽心的疼讓她一時麵色發白。陸嬋不常穿高跟鞋,五公分的高度都讓她有些不適應,腳下一晃,她下意識的向後倒去,陸嬋嚇得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感,反而是肩膀被人有力的托住了。陸嬋一愣,睜開眼睛一看,就看到了男人幽暗如海的眼眸。


    陸嬋大囧,連忙低聲道謝。她暗道太丟臉,這是今天第二次摔倒了,偏偏兩次都往同一人懷裏闖。


    齊劭衍低頭就看到她紅透了的耳根和細嫩雪白的頸項,以及……蹭破了皮的後跟。齊劭衍的眉頭幾不可察的微微一動,見她站穩了後才放開,聲音沉沉:“還能走嗎?”


    陸嬋衝他禮貌一笑,壓抑住快要噴湧而出的鼻血,象征性的往前走了兩步:“沒事謝謝……”話還沒活完,腳下又是一軟,齊劭衍眼疾手快,一把扶穩了她。


    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齊劭衍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帶著男性特有的清冽氣息,他低低笑了:“如此,小姐還是別逞強了。”他說完,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通話之後簡潔明了的說了一句話“開車過來”,就掛斷。


    陸嬋有些尷尬的往後縮了縮,伸手扶住一旁的樹幹,連抬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路燈的光輝傾落的男人的肩膀上,更稱得他的麵龐要出色幾分。


    人來的很快,齊小婉看著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停在路邊衝著齊劭衍按了按喇叭,她在看到陸嬋之後,笑容更加古靈精怪,要不是旁邊還坐著林律陽,估計嘴裏那句“未來嫂子”就要脫口而出了。


    齊劭衍在看到齊小婉之後,轉過頭對陸嬋道:“讓我妹妹開車送你回去,她一向樂於做這種事情。”


    齊小婉估計聽到這句話得氣的背過去。


    陸嬋也不好拒絕,隻能由著自己被齊小婉扶上車。原本駕駛座上的林律陽被齊小婉一腳給踹了出去,她衝著齊劭衍呲牙道:“你們快過去吧,再不去莫子恒就該哭了。”


    林律陽寵溺的捏了捏齊小婉的臉:“開車小心。”


    齊小婉大大咧咧的笑了笑,歪頭對著齊劭衍作了一個行禮的姿勢:“我保證把我未……額不對,這個漂亮姐姐送回家!”


    齊劭衍的眉梢一挑,輕“嗯”了聲,目光短淺的在陸嬋身上停頓幾秒就收了回來,轉身和林律陽並肩往回走,男人寬闊的背影漸漸融進了黑夜裏。


    陸嬋收回目光,駕駛座上的齊小婉對著自己笑的明媚,她的臉色有些發紅,禮貌的點了點頭道:“麻煩你了。”


    齊小婉咧開嘴笑道:“不麻煩,自己人。”


    陸嬋看著齊小婉深意滿滿的笑容,突然有一種想下車的衝動。


    這一路上都是齊小婉在說話,陸嬋聽著,偶爾提到自己時就說上兩句。陸嬋局促的模樣被齊小婉看在眼裏,心中不由為齊劭衍擔心,這麽個內斂的姑娘,她二哥想追到手估計不容易喲。


    車沒開出去多遠的距離,就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下。陸嬋之前倒也真沒說謊,酒吧離她家還真挺近的。齊小婉見陸嬋走路有些跛腳,非要把她送上去才安心。陸嬋不好拒絕她的好意,隻能由著她攙著自己上樓。


    到了三樓以後,齊小婉硬是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走之前還衝著齊小婉擠眉弄眼的揮了揮手:“陸姐姐,再見啦。”


    陸嬋唇角勾起,笑容敞亮地點了點頭。


    *


    剛進了家門,就將黑色的手提包扔在了地上,高跟鞋立馬被遺棄一般的踢開。陸嬋一頭栽倒在沙發裏,捂著自己的腳大呼小叫起來:“嘶……太疼了太疼了!那幾個小混蛋!下次千萬別犯老娘手裏!”


    若是此刻齊小婉在場一定會把自己對陸嬋內斂溫婉的評價徹底收回。


    安舒以前就說過,沒玩熟的時候怎麽看怎麽淑女,又好看脾氣還溫順,要不是自己是個女孩早就撲倒了,等玩熟了以後發現那麽美好的一麵都是幻覺,自己果然比鋼筋還要直。


    上帝在陸嬋身上開了一堆金手指,還好剩下一個“精神病”以顯示世界是公平的。


    陸嬋白了她一眼,以示抗議。


    可惜抗議無效。倒是安舒又自顧自的解釋了半天:“也是,你這麽精分的性格才能寫出那些彪悍的小說,要你真是個柔柔弱弱的林妹妹,估計也隻能寫個山寨紅樓夢出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不過話粗理不粗。


    “不過,”安舒笑了,“要是你真寫出了一部成功的愛情小說,我倒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陸嬋想辯駁,可惜她說的對。


    她的文風向來恢弘大氣,不拘一格,本來也不適合走纏纏綿綿的路線,更別說,隻要一沾上“愛情”兩個字,她就會渾身不自在。


    她寫不出來,這像是一個障礙。


    陸嬋光著腳在地上走了半天,涼氣吸了大半才覺得難受,跑去門口剛穿上了鞋,電話鈴聲又歡快的響起。然而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陸嬋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喂。”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居然不通知我我還是你的編輯居然還需要看你微博知道你的動態這還有天理嗎啊你個臭丫頭說句話呀你!”


    陸嬋把電話放到了茶幾上,點了擴音,身子蜷縮在沙發裏成了小小的一團。


    “啞巴啦?!陸嬋!茶茶!!茶哥!!”


    陸嬋連忙出聲:“知道啦知道啦。”


    電話那頭的女聲怨氣十足,在聽到了陸嬋的聲音又是一頓爆發,好在陸嬋早就習慣了她這樣,懶懶的隨她嚷著,偶爾附和幾聲。


    “對了,你之前說的新文的想法,我覺得你再想想吧。不要太著急了。”


    陸嬋幽幽的剝了個橘子往嘴裏塞,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陸嬋啊,愛情故事不是那樣寫的。”阿江歎了口氣,“人設就不對,感情線很奇怪,總之,這次的稿是被斃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電話那頭似乎是歎了口氣,沒說上幾句話就給掛了。陸嬋對著那個黑掉了的屏幕怔怔發呆,嘴角邊全是苦澀的笑容。


    她搖了搖頭,猛地在沙發上站了起來,大手一揮,對著明晃晃的天花板激昂地喊道:“!我是打不倒的小強!”


    “還要不要人睡覺啦!大半夜的要死啊!”


    沙發背後的牆壁猛地被錘了一聲,男人帶著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嚇得陸嬋差點摔了下去。


    她悻悻的從沙發上下來,乖乖的去洗漱睡覺。窗外的月色慘淡,夜晚愜意的晚風吹的陸嬋一個哆嗦。


    她的中二病可能已經是晚期,無法醫治的那種。


    躺在床上的陸嬋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想起編輯阿江的話她就有些發愁,說是不著急,哪能真的不著急?陸嬋搖了搖頭,將那些雜亂的念頭拋之腦後。她這才想起自己今天還發了條微博。陸嬋猶豫了下,還是點開看看。


    竟然有些卡機了。陸嬋傻眼的看著下方蹭蹭往上漲的紅色數字,一時有些愣住。


    一條簡單的微博評論達到了四千多條。


    ——前排求合影!


    ——茶哥發微博了!嚶嚶嚶話說上一條微博都是四個月以前的!


    ——茶哥歡迎回來!


    ——茶大大,這是有新作品了嗎?


    ——茶哥終於出關了!恭喜!


    ……


    陸嬋看著那些五花八門的評論,有些哭笑不得。一看轉發裏麵還有有幾個加v的媒體,標題明晃晃的直戳茶茶將有新作品問世。


    陸嬋歎氣,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發,退出了微博。她將被子往上拉了些遮住了半張臉,隻留下一雙明晃晃的眼睛。


    白天那些紛繁複雜色彩鮮明的人與景走馬觀花似得在她的腦海裏統統都過了一遍,夜晚十分那些嘈雜喧嘩的思緒一點一點侵襲著她。陸嬋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怏怏的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不用朝九晚五上班果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第二天自然醒過來的陸嬋一看手機才發現已經下午了。


    果然睡功了得。


    應微博上那句話來說,就是“說真的我的床上功夫真的很厲害”。


    饑腸轆轆的陸嬋發覺,自己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吃飯,這一覺睡得夠長,現在已經前胸貼後背。冰箱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陸嬋這才想起來自己前天從回國以後把房子簡單的打理幹淨就沒考慮過存些食物的問題。陸嬋在冰箱裏翻了半天,哀嚎一聲乖乖的去穿衣服出門。


    簡單的白色短袖,下身是運動短褲,陸嬋把頭發紮了個馬尾,看上去精神又活潑。


    家裏的必需品都沒有,陸嬋跑去超市買了些衛生紙一類,還順帶將蔥油醬醋雞蛋麵粉小白菜買了個齊全,抱著一個龐大的塑料袋回家。


    拐角處卻傳來一聲微弱的叫聲,細細的,若不仔細聽就被淹沒在外麵車水馬龍裏。陸嬋向來對聲音敏感,神使鬼差下,陸嬋頓住了腳步,往過探了探。


    這一眼,就讓陸嬋臉色有些發白。


    是一個髒兮兮的小貓,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垃圾桶旁邊,身上到處都是猩紅的血跡,混雜著腥臭味在一起。貓的聲音很小,嘴巴微微張合,眼睛半睜半閉的模樣讓陸嬋柔軟的心髒像是被刀割了一樣。


    陸嬋連忙將熟料袋放在地上跑去過,不顧那熏天的臭味將那小小的一團抱起。


    小貓似乎有感應似地努力睜開了眼睛,通透的湛藍色在看到陸嬋之後微微一閃。陸嬋的聲音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別怕,我帶你去看醫生。”


    那小貓也像是聽懂了一般,緩緩閉上了眼睛,之前撓的陸嬋心頭直顫的叫聲也沒了。小巷子的牆頭竄出深綠色的枝頭,悄然無息的屹立在陸嬋的頭頂,陽光穿透而下,細細密密的亮色斑點打在她的身上,暖風輕拂,柔軟的毛發微微顫著,卻沒了之前那份焦躁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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