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間慣用的長條形桌子,各據一邊。


    寧呈森起身的時候,碰巧周鴻生往對麵的空位落座,由此,便又成了一陣俯視。


    視線相觸的時候,寧呈森扯了扯唇:“看見我坐在這裏等你,是不是有些出乎所料?”


    周鴻生哼了聲,撤回看著寧呈森的目光,斂眸不語,似是在靜思,又似是鎮定的不拿眼前人當回事。


    “一個小時後,網絡頭版估計就有古濤死亡事件的報道,身為主刀醫生的我,也許會第一時間受到廣大網友的質疑和抨擊,也許這對我來說,事業受創,更有可能輿*論攻擊讓我在濟山的抗生素項目擱淺,從而導致kb的重創,寧家大亂。現如今寧瀚邦自身難保,再加上寧振邦被你抓著多年前的把柄,下一步也許會被你搞的焦頭爛額,然後你還控製了寧婕,並且威脅她在我的項目裏做手腳。十年前的畫麵,會按照你的計劃重新上演麽?當年我爺爺選擇了妥協,今日同樣的局麵擺在我眼前,你覺得,你還會不會再贏一次?”


    輕薄的手提被寧呈森合起,屏幕的所有內容皆被掩下,他的長指輕鬆捏著那部手提,是在緩步上前後,靠著周鴻生那邊的桌沿,單手抄袋,以著閑適之姿,居高臨下的之態,沉聲說了這麽段話歡。


    旁側的保鏢感覺到他的靠近,警惕性更強了些,分擋在了周鴻生兩側,阻斷了寧呈森的繼續靠近。不過,隔著這樣的小段距離,卻讓寧呈森能夠更清楚的看見周鴻生下壓的麵容,以及,鏡片深處的眸底,隱著點點的跳躍晶光。


    這一次的談話,不再跟上次袁振辦公室那般,綿裏藏針,隱忍不發,和氣相談……


    寧呈森啟口的話,就是衝事而來。


    周鴻生笑了笑:“是我對你認識不深嗎?這樣的處事風格,太劍走偏鋒,跟上次比,你明顯是開始沉不住氣了。”


    “十年,如果說能沉能忍,誰比得過我?”寧呈森氣息淡淡,掌心捏著手提,輕輕敲著桌沿,沒有西裝革履的裝扮,脫去了常年披著的白大褂,如此的長短腿斜靠,無端露出些許痞氣。


    周鴻生挑了挑眼角尾梢,略微的沉吟過後,輕笑:“對,你跟寧四齊不同,比起寧振邦甚至寧四齊,你多了太多的韌勁!整個寧家,若真要拿出個人來跟你抗衡,怕真的隻有寧瀚邦,隻可惜你小叔他終究不成器,為了個女人甘願自尋短路。我不否認,近期的你讓我很是頭疼,尤其是年初回了趟寧家之後的你,讓我恨不能二十四小時盯著。倒是有些後悔了,為什麽當初你來穗城那會兒沒有直接了結了你。放了你四年,讓你豐了羽翼敢單槍匹馬的跑回寧家對付寧瀚邦和安德魯他們。可是,那又如何?我周鴻生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你覺得,我會贏麽?”


    如此的反問,讓寧呈森勾了唇,氣定神閑:“會贏?你不覺得你自信過頭了?過去的失策便是諷笑了你的狂妄自大!”


    躲在濟山的那三年多時光,他明裏是穗城公立醫院的神外教授,救死扶傷淡泊名利,騙過了寧瀚邦,說起來還得感謝老太太的暗中協助和操作,倒是沒想到,如此的錯打錯著,會讓他贏來今日對付周鴻生的最佳時段。


    寧呈森自信,狂傲,但不若周鴻生狂妄,他自己亦很清楚,如果當年踏上穗城這片土地之初,被他知道周鴻生,那定然會讓自己輸的一敗塗地。


    可是如今,時局不同……


    頓了頓,寧呈森又補充:“我小叔為了個女人落成今天這步田地,你覺得他不成器,如此說來,你雖然愛舒染,卻也不會為了舒染放棄你的大好前程,然後造就如今的權勢滔天,在你眼裏,便是再成功不過了?”


    提起舒染,周鴻生眼底的精光滅了滅。


    “你愛她,卻又沒有愛到為她拋棄名利,放她,又心生不甘,所以年複一年的癡纏,直到,她將自己毀的麵目全非。那之後你便開始常年包養類似於她的女子,或神似,或氣質相符,那是你的癮,即便被你妻子發現,依舊戒不掉!周鴻生,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其實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寧呈森的嗓音,有了厲聲,以致,周鴻生也終是凝眸抬頭:“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們寧家每個人都控製在我手中,我有何懼?就算古濤事件不能如我所願的上演著那些連鎖反應,把你壓的翻不過身,別忘了,還有紐約的交集,總有那麽個時候,我會踩的你永世不能翻身。”


    說到此,周鴻生哈哈大笑,似是為自己的周密計劃而自得著,齊整的牙齒偏白,亮光閃閃。


    他要笑,寧呈森便等他笑,待他笑夠,他才扯唇,微微眯眸:“沒錯,寧家每個人都受你操控,但是,你操控不了我!”


    周鴻生斂眉。


    寧呈森反笑,大約是站的有些累,長腿往後勾來椅子,高大的身軀落下,習慣性的疊起雙腿,指節推動著一直沒有離手的手提,定在周鴻生的眼前,甚至,還很周到的為他掀起,略微傲慢的笑:“你先看,看了如果不懂,我再慢慢給你解釋。”


    視頻裏隻有安德魯,五分鍾的錄像,全


    tang程都是他的講話。


    內容是關於當年寧振邦那批交易的詳細說明,程序漏洞一旦被揭發會帶來如何的後果?他已經用了如何的方式去彌補?分別填充了哪幾樣批文?安德魯在那邊,一一做了說明和文件展示。


    寧呈森關注周鴻生,他的表情很精彩,尤其是到最末尾,安德魯總結,寧振邦時間已經妥善解決的時候,慣常平靜的臉色,起了裂痕。


    感覺到他作勢要將手提掃至地麵,寧呈森忙伸手,搶了過來:“別衝動,這部手提也得萬把塊,摔壞了我還得再買。”


    周鴻生沉了沉臉,短暫的脾性過後,恢複鎮定:“別想拿著這麽段視頻就來糊弄我,真真假假的東西,這世上多著!”


    “我騙沒騙你你自己很清楚,安德魯給出的批文上,白紙黑字,簽章蓋印悉數不落,你若是不相信,會想摔我的手提嗎?”


    “安德魯他是瘋子嗎?他就不怕這麽做會給他造成什麽後果?!”周鴻生肅聲。


    “寧家盛產瘋子你不知道嗎?”寧呈森勾笑:“寧瀚邦可以為了個女人,安德魯同樣是為了個女人,這就跟當初你利用舒染對寧振邦的情分脅迫她是同樣的理!你慣常用的伎倆,如今我用起來,也是極妙!周鴻生,這個世上總會有與你不同的人,他們愛一個人,會盡他們的所有去保護那個人,而你,當真是個畜生界的極品。你用寧婕的不雅照控製了安德魯,讓安德魯即便有那份能力也不願對我父親伸出援手,看著我父親落難,我母親不忍,你便利用了我母親的這份不忍,還有我爺爺對寧家的看重,離間了整個家族十年之久,空手套白狼,這十年,你可真是大贏家!贏的讓你簡直狂妄到了極點!!”


    寧呈森拍桌,極度厲色,嗓音崩冷!仿佛是將壓製了多年的憤怒,悉數暴吼出來,以致,桌麵上那部手提,都在微微發震。


    說是空手套白狼其實一點兒也不為過!


    寧婕曾被拍過照,這點當事人知曉,周鴻生利用這個點敲破了寧家的缺口,讓寧四齊顧此失彼,讓寧婕夫婦惶恐不安,更讓寧振邦和舒染處於無限被動的狀態中。可兜兜轉轉十年,到最終卻發現,周鴻生手裏根本就沒有擁有過寧婕的照片!那些照片都在他的下屬邱誌光的手裏!而邱誌光手裏的東西,在h市和紐約之行後,最後都落到了他手裏!


    如果非要究竟個明白,那周鴻生得怨自己太過喪心病狂,以致他的心腹手足都看不下去,也得怨舒染太過美好出色,讓他的心腹手足日日看著,心生憐憫悲愛從而生起逆反之心。更得怨他自己太過狂妄自負,以為當日在紐約毀滅了他從獄中取來的證據!還得怪他生了個與他並不親近的女兒,還一味想著強強聯合與賀家攀親帶故!


    寧呈森的怒起,讓周鴻生的保鏢直接逼上了身,兩道魁梧身姿徹底阻隔了對峙的兩代人,然而,卻絲毫沒有擾亂寧呈森的所為。即便是被保鏢四目怒瞪著,他依舊晃身:“想不想知道,為什麽我得了這麽個視頻,就敢跟你在這兒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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