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城被嗬斥得一句話都不再說,而那邊陳鵬飛還在地上躺著,那位陳家的長老也是一副“要殺我們家少主就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的模樣,韓臨東作為此次武林大會的東道主,雖然頭疼,但好歹地下這麽多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看著,也不能草率地解決。


    陳鵬飛是絕對不能死的,而沉月宮主最好也不要得罪得太厲害。


    韓臨東低低地咳了一聲,看了一眼台下的吐得滿身鮮血的陳鵬飛,對白輕墨道:“白宮主,你看,陳少主畢竟未傷白二公子,而他自己也傷得如此之重,算是得了報應。老夫以主裁判的身份取消陳家今年的參賽資格,而宮主未經允許便直接以武力插手比鬥,已是破壞了大會的規則,按理說您也已經喪失了參賽的權利。請宮主看在天下諸位英雄的份上,便就此罷手,也免得生出諸多事端,您意下如何?”


    雖然話語不是很好聽,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莊主對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姑娘用敬稱,這已經是十分低的姿態了。


    白輕墨心裏曉得縱有再多恩怨也不能當著天下英雄的麵處理,冷冷地看了台下的陳鵬飛一眼,順著韓臨東的話道:“本宮原本便無意參與盟主爭奪,這參賽資格免了就免了罷。既然韓莊主決意要做一個和事佬,本宮也不便多言。隻是方才陳鵬飛下台並非白二公子出手所致,算不得輸,而若非本宮插手,白二公子也早就敗下陣來。依本宮看,白家技不如人,理應不能守住這擂台,就算白二公子輸了罷,下一場,仍舊由陳少主守擂,如何?”


    此言一出,台下頓時議論紛紛。


    不僅僅是因為白輕墨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態度,更因為她居然親口說出她根本無意參與武林盟主的爭奪。這……怎麽可能?!


    以沉月宮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分明是要與各大門派爭奪武林的統治權,在魔宮大舉入侵中原的節骨眼上,憑借她那般出色的武功,中原之內幾乎無人能敵。許多人之前沒敢上台打擂,就是怕遇上白輕墨或是蘭簫,然後被打得半身不遂地下來,而現在這個女子竟說,她無意於武林盟主之位!


    這到底是……怎麽了?


    一些心思敏銳一點兒的江湖人士,頓時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除此之外,這沉月宮主方才還分明要置陳鵬飛於死地,現在居然反過來取消白家的資格,而陳鵬飛身受重傷,看這模樣沒個一年半載的是養不利索的,根本沒有能力守擂,這女人如此說話,不是埋汰人的麽?


    韓臨東也是一愣,之前岑柳親身至臨風山莊拜訪,他已經摸出了事情的大概,心下略有些知曉白輕墨不會參與武林盟主競選以及做出此舉的原因,而她允許陳鵬飛繼續守擂的舉動,看似是便宜了陳家,實則是在維護白清城。雖說這個提議不甚合理,然而既然對方已經讓步,他也不好再出言反駁,隻好同意道:“白宮主所言極是,那麽這場比鬥變算是白二公子輸了,接下來,由陳少主……繼續守擂。”


    這個決定做得不太合理,但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台下的英雄俠客們皆議論紛紛,陳鵬飛這個模樣還要被迫繼續守擂,他們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臉麵上去挑戰啊……


    白輕墨向下頭淡淡掃了一眼,飛身回到了貴賓席上,白清城接受了安排,也回到了白家的那一邊,目光複雜地向著白輕墨看過來,但後者僅僅是看著下麵的擂台,沒有半點反應,隻好收回視線。


    淩昭雲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瞅了一眼白輕墨,搖著扇子笑了笑,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但看他那表情卻是有點玩味的揶揄。


    蘭簫轉過眼來,對身邊的女子道:“你那個聰明絕頂的二哥此時定是十分的感動,你做了這樣一樁好事,竟然也不瞧他一眼,唔,依我看,莫不是正鬧著別扭罷?”


    白輕墨眼角抽了抽,斜斜地往蘭簫臉上瞪了一眼,道:“我是懶得同白家攀關係。”


    蘭簫笑了笑,不語。


    隻見日頭已經西斜,橙紅的夕照透過天邊你的彩霞灑落在山頭上,映襯著滿山的黃葉和鮮紅的擂台,有一股蒼涼而瑰麗的味道。


    陳鵬飛還沒那個能力挪到台上去,他雖身受重傷,但腦袋還算是清醒,平日裏也是個聰明人,曉得這樣下去自己不是被暗殺就是被全武林唾棄,於是對身邊的長老艱難地說了幾句話,然後那長老將他的意思轉達給了韓臨東。


    韓臨東麵上起先像是吃了一驚的樣子,然後又有些推辭,那長老又接著說了幾句話,最後就變得勉為其難而毅然決然,聲音隨著內勁傳遍全場:“陳少主傷重,不宜再參與武林大會,根據守擂者本意,將擂台讓給敝莊大公子韓子龍,請諸位英雄上台挑戰!”


    陳鵬飛的這個決定既是意料之外亦是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他竟這麽快便將場子讓給別人,意料之中的則是終於又輪到臨風山莊坐莊了。


    韓子龍應聲飛身上了擂台。


    看那輕功,沿承了臨風山莊一貫的功法,雖然不如方才沉月宮主露的那令人措手不及的一手,但仍舊是不俗,不俗至極。


    韓子龍身為臨風山莊這一代的長子,早已是聲名在外,更有傳言其在武之一途上乃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然而強歸強,不論如何,還是會有人上台挑戰的。


    蒼山派。


    “蒼山派司空淩,請教韓大公子絕世神功。”自稱司空淩的男子站在韓子龍的對麵,手上一把瑤琴,容貌端莊,風度翩然。


    韓子龍手一擺:“請。”


    琴弦被撥動,一把相對短小的瑤琴在司空淩手中宛如一把趁手神兵,輕靈的樂聲飄出來,在外人聽來仿佛是天籟佳音,而在韓子龍耳朵裏,不僅是魔音穿耳,還讓他仿佛深陷泥潭寸步難行。


    但韓子龍沒有讓任何人失望。


    這個人並不使用任何武器,而是赤手空拳地使了一套變換莫測的拳法,內勁十足渾厚,不論是正麵硬撼還是側擊取巧,應對起司空淩來並不吃力。


    這功夫比之方才的陳鵬飛又要高上幾分,先時白輕墨橫空殺出來時也沒太顯山露水,那麽韓子龍這一身的功夫,在場上也就算是第一名了。


    不出意外,司空淩敗陣。


    接下來又有幾位甚有名氣的江湖遊俠上台去討教了幾個回合,卻都無功而返。


    韓子龍站在擂台上,兀自巋然不動。


    不少人不由得將目光飄向那看台上坐在白輕墨身邊的碧落教主。


    沉月宮主不參賽,這個碧落教主會不會也不參賽?這兩個人一向都隻與對方鬥,旁人不甚放在眼裏,然則武林盟主之位的確是一塊油水十足的肥肉,倘若他下場與韓子龍比鬥一場,這結果定然是不用說的。


    眾人都憧憬著能再看一場好戲,因為此刻已值黃昏,這武林大會開了整整一個白日,也該收場了,倘若沒有人繼續挑戰,今年的大會就算是結束了。


    但事實卻讓他們失望了。


    韓臨東見自己兒子在台上站得久了,再這麽僵下去也不太好,便順著民意向蘭簫拋去了詢問的一眼,卻見後者搖了搖頭,淺笑著答道:“韓大公子武功卓絕,又有臨風山莊於身後大加助力,本座近來身體不適,這武林盟主之位……就省了罷。”


    此言一出,台下又泛起一陣唏噓。


    無人挑戰,這武林盟主之位韓子龍是坐定了。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臨風山莊,倒也成了習慣,隻是絲毫沒有變動,不免讓人覺得有些無趣。


    對於台下或觀戰或參戰的英雄們來講,這一天看了幾十場比鬥,其中不乏高手對陣,這樣難得的場麵,也算是十分有意義的了。但對於高台上坐著的幾位來說,委實就有點……乏味。


    真正的高手一個都不出場,平白將這肥得流油的位置“讓”給了臨風山莊,這不是玩兒麽。


    而白輕墨幾人淡淡地坐在那裏,這個結局是意料之中的,或者說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雖然知曉有不少人不滿,但也心安理得。


    終於,韓臨東站在了擂台中間,準備宣布最後結果了。


    “諸位,今日武林大會已近尾聲,犬子承蒙諸位英雄抬愛,得以守住此擂台,倘若下麵無人再繼續上台挑戰,那麽,本場武林大會選出的盟主便是——”


    “且慢!”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天邊傳來,打斷了韓臨東的最後陳詞。


    這聲音渾厚無比,在這時候打斷,難道是什麽隱世強者出山了不成?


    突生變故,所有人都將目光送至那傳來聲音的天邊。隻見一男子一襲綠色長衫,自遠處飛來,腳步不疾不徐,卻十分的迅速,轉眼便落在了擂台上。


    大略打量了一眼那天外來客,韓臨東臉色不是很好地道:“這位公子……”僅僅吐出幾個字,韓臨東盯在那男子臉上的眼神忽地一滯,然後陡然充斥起失態的震驚。


    與此同時,站在韓臨東旁邊的韓子龍,也滿臉不可置信地踏前一步。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貴賓席中的幾個人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迸射出極為危險的殺氣,讓整個武林大會現場氣氛陡然一變——


    “韓子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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