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慢用。”


    真季點的是蘸汁蕎麥麵,忍足侑士則是一份薑汁豬肉套餐。


    最上京子擺放盤子的動作異常地麻利,她低著頭工作的時候,真季和忍足侑士兩個人還是不自覺地看了她幾眼。


    如果不是確定地告訴你“這個人就是最上京子”,根本難以想到這是一個人。但是如果確切地知道了她是最上京子,這麽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其實她的五官根本沒有變化,頂多是化了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淡妝。


    最大的變化大概就是把她那濃黑的馬尾辮剪掉,剪了個頗為精神的短發,又染了發。


    被人盯著總是會有點感覺的,最上京子上好菜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笑著說道:“抱歉!梅垣小姐,我走得太急,都沒能跟你打個招呼。啊……在那裏住了很久,但隻認識你們,你還送我禮物……”


    隻是送了本書的真季沒想到最上京子現在還記得,她剛才完全是憑借聲音認出最上京子來的,看到她的改變也很是驚訝,但好在現在的狀態看起來甚至比之前要好,真季才眨眨眼問道:“最上桑,現在找到合適的住處了嗎?”


    “嗯嗯。”最上京子元氣滿滿地應了一句,“我就借住在不倒翁屋這裏,老板和老板娘都是非常好的人!最近在新公司裏也在努力工作!”


    “京子!”


    “老板娘在叫我。”最上京子慌忙站起身來,不好意思的朝真季兩人說:“不好意思,我去幫忙了……啊,我剛才說得有點多,抱歉,嘿嘿……”


    “沒關係。”真季朝最上京子握了握拳頭,“既然這樣,加油哦,最上小姐!哈哈,我們說不定也會經常過來的,離公寓很近的嘛。”


    最上京子又用她那亮閃閃的眼睛看著真季,猛點了幾下頭,這才朝後廚小跑而去。


    真季卷起一筷子麵條,蘸著蕎麥麵的醬汁吸溜吞進口中,麵條筋道,醬汁也很鮮美。看忍足侑士那邊的菜似乎也不錯,真季唰地一筷子下去,夾了一片豬肉扔進嘴裏。


    如果不是真季的吃相出乎意料地有教養,忍足侑士簡直想把她虎口奪食的筷子打掉。


    “你不是很討厭薑汁的味道嗎?”


    真季把食物咽了下去,故作滄桑地放下筷子,捧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侑士,你還太年輕了。你不懂,人總是會變的。”


    忍足侑士微挑左邊的眉毛歎道:“至少我沒有變。”


    真季瞥了他一眼,“年輕人,你那種吃青箭魚的奢侈愛好還是變了的好。”


    青箭魚是霸魚的幼仔,屬於關西名物。即使在盛產上市的季節,關東地區也非常難得。青箭魚料理也很講究,可不屬於那種隻會煎個玉子燒的廚藝也能做好的,但好在這也是忍足和美難得的拿手菜。


    這種限定季節和地域的產物的確非常有特色,但也沒到奢侈的地步。


    想到真季馬上就要見到真正的滿身都是奢侈槽點的人,忍足侑士決定到時候讓真季自己去吐槽跡部!大爺!


    忍足侑士和真季離開的時候,正是不倒翁屋客滿熱鬧之時,京子忙得團團轉,身影在店裏竄來竄去。但她忙中有序,絲毫不見錯亂。真季趁著間隙朝她揮揮手,這才和忍足侑士撩開店門的簾子走了出去。


    剛吃過晚飯,兩個人腳步並不快,邊聊邊漫步回家。不倒翁屋在一條居民區附近的商業街上,現在算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剛從公司裏走出來的上班族們三三兩兩地走進居酒屋,路過一家便利店,還能聽到店裏正在播放最近的流行歌曲top。


    果然還是吃飽飯的感覺最讓人有安全感,吃飽喝足的真季伸出拇指撓撓自己的臉頰,“最上桑像是改頭換麵一樣了呢,怎麽說呢?簡直像是從一個劇本跳到了另外一個劇本。”


    大概是因為前幾天說到了影視改編的原因,真季此時想出了這樣一個比喻。


    聽起來的確有些道理,忍足侑士攤攤手隨意地說道:“如果不是你聽出來的,我也認不出來這位最上小姐。但照你這個比喻可不妙啊,演員的話,在現在這種時代裏,如果不能讓觀眾認準你,可是大災難。”


    “哇,演員啊。”真季興奮地拳頭拍了下手掌,忽然找到了什麽新的玩具一樣,“侑士!我還沒見過真的演員呢,你說我去求大王,她會不會下次見敦賀蓮的時候帶上我耶?這個也好有意思的樣子,當經理人培養巨星之類的,賽高賽高啊。”


    已經對真季這種尋覓新刺激的狀態見怪不怪的忍足侑士為她指了一條明路,反正多數情況下她也隻是三分鍾熱度,“簡單,你回去打開re。”


    這是讓她去下載一款養成遊戲,別做白日夢了。


    真季剛準備發火,就見忍足侑士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說實話你應該是見過不少演員的,好吧,你大概也記不得了。重要的是,哦?你剛才叫惠裏奈什麽?”


    大……大……王……╰( ̄▽ ̄)╮


    這是她和忍足謙也給忍足惠裏奈起的外號,有次忍足謙也說漏了嘴,當場就被惠裏奈徒手來了個過肩摔,五體投地趴著拜見大王了。


    直接嚇得真季都忘記追問忍足侑士說的“記不得”的究竟是什麽事情了。


    周一,午間。


    真季走到冰帝學園校門附近的會客廳,手裏拿著她周末剛才忍足家裏拿來的《月晦》手稿。


    其實也就是坐電車費了點時間,到那邊順著忍足瑛士的指示,一分鍾就準確找了出來,手稿果真放在一樓書房資料櫃第3排第2列的抽屜裏!一個不差!


    文件袋上是忍足瑛士的字跡,端端正正地寫著——《月晦》手稿,然後記錄了第一次整理的時間。


    忍足瑛士的字跡端正優雅,可謂是字如其人。


    一樓的書房也整理得有條不紊,真季以前也向姨母忍足和美借過書來看,每次都是忍足瑛士告訴她準確的位置,簡直如同縫合傷口一樣精準無差。


    忍足家有三個書房,兩個屬於忍足和美,還藏有很多真季的外祖父母留下的文學和曆史方麵的書籍。


    但她自己除了短期內的資料,自己是不清楚那些亂七八糟的陳年舊物擺放在哪裏的。她常用的二樓的書房在某些時段裏根本無處立足,真季是不懂姨父是怎麽能從那堆廢紙裏挑出忍足和美誤扔的手稿的。


    何況他自己也是大學病院的教授,根本不是個大閑人。


    聽惠裏奈大人說過,她十五六歲的時候曾提出過自己可以幫忙接管書房,但被父親大人以“今天有你愛吃的菜”之類的話把話題扯開了。


    真季簡直能在腦中自動生成忍足瑛士當時四兩撥千斤的淡定笑容。


    這麽一想到那個叫“赤司真史”的人——算了,還是不想他了,掃興。


    約定的是吃過午飯,午休的這段時間。真季是沒想到冰帝學園居然在校門附近有專門的會客廳,她以前的確看到過這棟樓,但隻是認為是辦公室而已啊!


    哎,這些萬惡的有錢人。


    不過這樣也方便許多,真季推門進去,發現大廳西邊的桌邊,已經坐著一位身著白色西裝的青年了。


    對方聽到聲響,當即站起身來。


    真季本來是因為看到對方坐著時的身形頗為挺拔,又穿了一身西裝西褲,以為是位男性。沒想到走近了反而大大一愣,一時間居然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


    對方皮膚極為白皙,但並不是歐洲人的那種白色,而是亞洲人獨有的細膩的陶白。淺色的頭發也半長不短,看著發質異常柔順。五官說不上驚豔,但也是清秀十足,由於整個人氣質溫和,毫無侵略性,一時間竟很難讓人判定他的性別。


    “你好,請問你就是梅垣老師的侄女吧?”


    開口了!是男的!


    真季慌忙回答道:“啊,我是,您是緒方先生嗎?”


    “是的,我是緒方啟文。”聲音雖然是明顯的男性聲線,但語氣卻是溫溫柔柔的。


    真季又找了個透明的塑料文件袋包了一道,這下直接遞給了緒方啟文。對方接過的時候是雙手捧過的,動作異常小心,看起來是很珍惜得到手稿的機會。


    真季又盯著他看了一眼,好似在哪裏見過他一樣。


    緒方啟文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月晦》的手稿上,而且他早就習慣了別人的打量,畢竟他和他的父親伊達大尊簡直一模一樣,隻要見過他父親的就沒有不會盯著他看的人,所以真季這點打量還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相比於“咦在哪裏見過這個人”的好奇和“手稿到底是幹嘛的”,真季還是做出了抉擇:“可以問一下嗎?緒方先生要《月晦》的手稿有什麽用啊?”


    前幾次想問忍足瑛士,沒想到都被姨母大人的召喚給打斷了。


    緒方啟文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耐心地回答了真季的問題:“我是一名導演,想要翻拍《月晦》的電視劇。很感謝梅垣老師的支持,先前已經同意了授權給我。劇本改編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但現在還想要有些突破……所以想借老師的手稿來找找靈感,要求很冒昧,老師還是答應了,真是太感謝了。”


    果然是翻拍電視劇耶!


    不過進行得還真是低調,真季和忍足侑士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但這和忍足和美的性格也很符合,她對過去的作品,一向是不會分去太多注意力的,尤其是《月晦》,作為她的第一部作品,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真季去拿的時候就好奇地把手稿扯出來看過,還是寫在一本異常普通的筆記本上的。紙張已經泛黃,還有很多塗改的痕跡,有時還會有些姨母忍足和美當年的感想和批注,甚至有大段的廢稿,都是後來棄置不用的。


    而且那時她還很非常的年輕,創作中也談不上純熟的技巧,從這些痕跡中很能窺測到她當時的想法和心態。


    想要從這裏找到突破,的確是個很用心而且新奇的想法,能看出這位年輕的緒方導演的確不是追求翻拍經典的虛熱而已。


    ……不過啊她到底在哪裏見過他啊!!!


    真季到底是沒做出抓住這位導演問他“我在哪裏見過你”的問題,隻是趁機提出了以後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讓她到劇組去看一看,緒方啟文也是很好脾氣地答應了她,大概隻把她當成好奇的小女孩,說是到時候再聯係他就好。


    導演……導演……導演……


    和緒方啟文告辭後,真季邊走邊想,想了一圈才總算想到了緒方啟文的職業上來。又想起自己和這個職業的聯係,其實也算是很有聯係,但她那個時候年紀的確太小,而她自認為小時候又是個笨孩子,五歲之前能記住的事情太少了。


    庭院中央隨風搖擺的紅色山茶,低啞而不耐煩的咳嗽聲,鬢邊的白發,暴躁的訓斥,昏暗的房間,登門拜訪的客人,濃重的煙草,還有老式的播放機,好吃的焦糖布丁,黑白色的騎裝少女。


    真季覺得真的見過這個人,在祖父赤司英輝的書房裏。


    那時候她會搬著小凳子在一邊吃布丁,到處看看,有的時候甚至會碰倒那些顫顫巍巍疊在一起的書或者是機器,但是從來不會害怕。因為她當時就恍惚明白,雖然祖父的脾氣很壞,也很少跟她講話,但絕對不會對她發火。


    這段記憶非常模糊,但是碰倒觸發點卻又能夠隱隱約約地回想起來。


    比如現在。


    不過……不對!怎麽記得他當時就這麽年輕?!


    ……而且氣質……呃……受了好多……


    正想著走到會客廳的門口,恰巧撞到了一個人。真季一抬頭,就看到了對方麵無表情的表情。本來今天去網球部部活的時候應該就能見到剛回國的他,但沒想到先在這裏碰上了。剛想開口打個招呼,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喊什麽好……


    之前在英國一直都是你你你的。


    但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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