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此。


    走進房間,脫下自己的外套,伯德子爵不由露出一絲得意自信的笑容。他可以感覺到,對方已經完全認輸了。事實上,除了一開始走進城堡時有些驚訝之外,局勢一直都在他的手上掌握著。那個年輕人的表現也和伯德子爵所想的完全一致。雖然他有信心,有想法,也有行動。但是在貴族的世界裏,這些還遠遠不夠。想到這裏,伯德子爵笑著搖了搖頭,接著他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拿起潔白的信紙,開始書寫對族長的匯報。雖然說在他回去之後,可以親口向老族長報告,但是有些時候,一些書麵上的東西也必不可少。畢竟所謂空口無憑,再加上老族長年紀也大了,做事,總是保險點才好。


    “關於這位菲裏克斯先生,我的看法是……………”


    夜漸漸深了。


    濃密的烏雲籠罩在天空,遮擋住了明亮的夜色,將城堡籠罩在一片陰影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伯德子爵這才抬起頭來,長長的出了口氣,隨後他放下筆,滿意的望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報告。上麵已經完整的記錄了自己來到這座城堡之後的所見所聞,以及對於那位領主的判斷和看法,當然,雖然尤連的表現和伯德子爵所預料的一樣,但是他並不認為對方的身世非常簡單。至少從這座城堡的擺設就可以看出,這個菲裏克斯家族以前或許有著很高的地位,或許,在回去之後,自己應該多在這方麵上上心………


    想到這裏,伯德子爵不由的有些口幹舌燥,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瓶,隨後倒了杯水,一口氣喝了下去。清澈的泉水帶了絲絲涼意,同時也讓身體變的放鬆了許多。


    現在幾點了?


    直到這時,伯德子爵才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他下意識的向四周張望,但是並沒有在房間內看見任何能夠提醒自己時間的東西,不由的皺了下眉頭,作為一間客房,既然是為客人準備的,難道就不能夠再細心一點麽?算了,鄉村野夫就是鄉村野夫,也不指望他們能夠理解太多。想到這裏,伯德子爵便也再沒有要求什麽,他聳聳肩膀,自嘲的笑了笑。


    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隨後,敲門聲響起。


    “尤文.伯德子爵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麽需要嗎?”


    一個清麗的少女聲音傳來,伯德子爵似乎在什麽地方聽過這個聲音,對了,她應該就是下午陪伴在那個年輕小鬼身邊的女仆吧。


    想到這裏,伯德子爵不由的舔了下嘴唇,不得不說,那年輕小鬼雖然對於交涉手段並不精通,不過倒也是頗有天賦,這些女仆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倒也真是漂亮可愛,特別是那身衣服………伯德子爵微微眯起眼睛,雖然說女仆是屬於貴族的私有財產,不過那個小鬼還不是正式的貴族,那麽………


    “沒錯,我還有……………”


    想到這裏,伯德子爵笑了起來,隨後他開口準備回應對方的說話,但是伯德子爵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聲聲低沉的鍾聲便驟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說話。


    “鐺……鐺………”


    這古老而有節奏的鍾聲仿佛有一種無法言語的魔力,不但打斷了伯德子爵的說話,更象是一隻不知名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嚨,迫使他咽下了接下來的話。而伴隨著鍾聲響起,整座古堡也開始慢慢的產生某種不為人知的改變。


    “已經十二點了,歐法莉爾小姐。”


    聽到鍾聲,正在服侍歐法莉爾看書的小艾琳驚訝的睜大眼睛,望向窗外。


    “您該休息了。”


    “十二點………”


    聽到這句話,歐法莉爾合起了手上的書本,她沉默不語的望著厚重的房門,隨後微微皺起眉頭。


    “艾琳,今天你不用回房了。”


    “哎?”


    聽到歐法莉爾的說話,小艾琳不由的愣了一下。


    “不用回房…………?”


    “沒錯,我想你沒有忘記古堡的規定,午夜十二點之後,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不是嗎?”


    “可是,可是我………”


    “不用擔心。”


    望著艾琳有些焦急慌張的樣子,歐法莉爾展顏向她露出了和藹可親的微笑,隨後她伸出手去,按住了艾琳的肩膀。


    “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就可以了。”


    “哎?哎哎?”


    聽到這句話,艾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歐法莉爾小姐,這真的可以嗎?我隻是個下人………而且主人他………”


    “我們該去休息了。”


    歐法莉爾打斷了艾琳的說話,隨後她站起身,關好了外麵的窗戶。借助幽暗的火光,她看見一道白色的光影從自己麵前閃過,隨後消失不見。


    “我想領主大人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不會在意我們的。”


    十二下。


    沉重的鍾聲在敲打了十二下之後,重歸沉寂,而暮色城堡,也伴隨著這個信號而完成了某種由內而外,無法言語的變化。


    究竟是怎麽了?


    伯德子爵皺了下眉頭,剛才的鍾聲讓他沒來由的感覺有些心慌。原本溫暖的房間,此刻也感覺仿佛墓穴般的冰冷。


    是錯覺麽?


    想到這裏,伯德子爵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件事。接著他望向門口,說完了剛才被打斷的話。


    “我有些餓了,想要吃點夜宵。”


    “………………………”


    沒有任何人回應。


    “你在聽嗎?”


    伯德子爵皺起眉頭,他再次開口,但是卻聽不到任何回應。怎麽回事?難道那個女仆趁剛才離開了?連客人的要求都不聽?就這麽自顧自的走了?真是沒有教養想到這裏,伯德子爵不由的皺起眉頭,他拉開客房的大門,向外望去,但是,卻看不見半個人影。


    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走廊內一片暗淡,甚至連遠處的擺設都看不清楚,但是的確空無一人,剛才站在自己門口,詢問自己的那個女仆,很明顯是沒影了。


    真是有病。


    伯德子爵聳聳肩膀,隨後關上房門,雖然他覺得失去了這麽一次“親密接觸”的機會有些不爽,不過女人這種東西到處都是,等回到城裏,憑借自己的容貌,地位和金錢,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這次也不過是想吃點新鮮的而已,能吃到最好,吃不到也無所謂。


    而就在這時,伯德子爵的目光有意無意的重新掃過書桌,隨後,立刻定在了那裏。


    他清楚的看到,就在桌上,那個水瓶中,一隻碩大的蜘蛛正從裏麵慢慢的爬出來,它那漆黑,巨大的身體和絨毛上沾滿了水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鑽進去的。不過這並不是重點,水瓶裏居然會有蜘蛛?而自己剛才還喝了這裏麵的水?


    想到這裏,伯德子爵不由覺得一陣反胃,他甚至來不及多做反應,便直接跪在地上,嘔吐起來,蜘蛛那可是蜘蛛啊聖恩在上這群鄉巴佬,他們居然敢這麽做該死這些家夥是不是故意的劇烈的惡心感充斥著伯德子爵的腦海,他趴在地上,已經全然不複白天的優雅與自信,直到把晚飯全部都吐了出來,這才總算是好了一些。伯德子爵氣喘呼呼的站起身來,麵色鐵青的轉過頭去。這絕對是他無法容忍的從出生到現在,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麽做過不管這些該死的鄉巴佬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要找他們算帳


    憤怒的伯德子爵沒有多想,一手拉開了房門,而就在這時,冰冷的風從門的縫隙中鑽過,進入了房間,而伴隨著這陣微風,原本搖曳的燈火驟然熄滅。


    整個房間變的一片漆黑,但是伯德子爵並沒有因此而有所動搖,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自己適應黑暗之後,這用力的咳嗽了一聲,隨後便打算走出房間,而就在這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展現在伯德子爵麵前的,並不是那陳舊的走廊,相反,那是一件豪華的客房,潔白整潔的床鋪,拉開的椅子,書桌上還擺放著幾張白紙,在旁邊放著剛剛喝完水的杯子與水壺,而在腳下不遠處,一堆肮髒不堪的嘔吐物散發著濃濃的腥醜味。


    這不是自己的客房嗎?他什麽時候離開的?不對,伯德子爵記得非常清楚,自己剛才明明應該是離開房間,而不是回到房間啊?


    想到這裏,伯德子爵不由下意識的轉頭向四周張望,果然,在他的兩邊,是依舊昏暗的走廊,很明顯,無論怎麽看,這都是伯德子爵正打算進入自己的客房,而非離開。


    這是怎麽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麽?


    伯德子爵皺起眉頭,他隱隱約約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而當他重新回過頭來時,卻是徹底肯定,眼下絕對不是正常的世界。


    事情有些不對。


    如果是旁人,遇到這古怪的場景,想必早已經驚慌失措,而伯德子爵此刻卻依舊強自鎮定,他也明白,這件事並不正常,但是,如果在這時手足無措的話,卻也對整件事沒有任何幫助。


    想到這裏,伯德子爵再立刻轉過頭,走向了旁邊的客房,他伸出手去,重重的敲了敲門,在那件客房裏,住著的正是他最忠實的隨從,湯姆森。


    “咚咚咚”


    沉重的敲門聲響起,在昏暗,寂靜的走廊中緩緩的飄散,但是,卻沒有任何回應。


    “湯姆森”


    伯德子爵強掩著內心的焦急,再次敲了敲房門,而這一次,內裏終於傳來了反應。


    “主人?”


    伴隨著這個聲音,忠實的仆從打開門,帶著腥鬆的睡眼,好奇的望向門口的伯德子爵。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主人大晚上的不休息,跑來敲自己的房門?


    “發生了什麽事?”


    “有一些問題。”


    在看見了自己仆從熟悉的麵孔之後,伯德子爵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但是他依舊維持著貴族的威嚴,皺著眉頭開口說道。


    “我遇到了一些怪事,湯姆森。”


    “怪事?”


    忠實的仆從疑惑的注視著自己的主人,似乎完全沒有了解他的意思。


    “沒錯。”


    伯德子爵重重的點了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


    “聖恩在上,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了什麽嗎?這些該死的鄉村野夫,他們給我準備的水瓶裏,居然爬出了一隻蜘蛛而我才剛剛用那個水瓶喝過水”


    “哦,這………………這……………”


    聽到自己主人的說話,湯姆森立刻清醒了許多,他驚訝的睜大眼睛,注視著自己的主人。


    “主人,這是真的?這些家夥居然敢這麽幹?他們實在太過分了”


    “當然,我絕對不允許他們如此踐踏伯德家族的尊嚴。”


    伯德子爵用力點了點頭,看見自己的仆從這熟悉的樣子,讓他對於剛才所發生的怪事似乎也不是那麽上心。可能是自己氣昏頭了,忘記了自己曾經走出去的事也說不定。


    “現在,你跟我立刻去找菲裏克斯先生,我要當麵向他質問對了,來我的房間,把那個該死的水瓶和蜘蛛都拿著,讓他好好看看”


    “當然,主人”


    聽到伯德子爵的命令,湯姆森便立刻跟隨著他走出了房間,隨後,他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四處的望了望。


    “奇怪,怎麽好像很冷?”


    “還是春初,寒冷是自然的。”


    伯德子爵隨口回答道,此刻他的內心已經燃起了熊熊怒火。


    “但是……………”


    “嗯?”


    伯德子爵不耐煩的望向自己的仆從。


    “又怎麽了?”


    “主人,你的房間在哪裏?”


    “不就在那裏嗎?”


    伯德子爵隨手指去,接著,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在原本應該是客房門的地方,此刻僅僅隻剩下一堵光禿禿的牆壁,完全沒有任何房間存在的跡象。


    伯德子爵皺了下眉頭,難道是自己記錯了?但是當他回過頭去,望向自己的仆從時,他才發現,原來事情真的有些不太對頭。


    他們才剛剛走出了湯姆森的客房,前後相差不到一分鍾,但是眼下,他們的身後,卻依舊隻有一堵光禿禿的牆壁,沒有門,也沒有窗戶,什麽都沒有。


    “主,主人?我的房間呢?”


    而湯姆森此刻也察覺到了問題所在,他驚訝的瞪大眼睛,結結巴巴的開口詢問道。


    “聖恩在上,主人,我記得我們才剛剛從我的房間走出來沒錯吧,我記得是這樣啊”


    “閉嘴我們當然知道”


    伯德子爵陰沉著臉,冷冷的喝止了自己仆從的說話,而他的內心深處,卻忽然浮現出了小時候,曾經聽自己家人所講述的故事。


    “那座巨大,可怕的城堡內埋葬著危險而邪惡的詛咒,它會毫不留情的抓住每一個來訪者,將他們徹底吃掉………”


    一派胡言


    伯德子爵搖了搖頭,將這個不詳的念頭拋出腦後,接著,他走到走廊邊的裝飾盔甲旁,拔出了手邊的長劍。


    “走,我們去找菲裏克斯先生。”


    走廊內,還是一片寂靜,隻有主從兩人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中。伯德子爵手握長劍,緩步行走在走廊上,他明明記得,在自己上來時,這走廊的兩側都是客房,而現在,這裏卻看不見任何門的影子,隻有光禿禿的牆壁,除此之外,就是裝飾用的盔甲和壁畫,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存在。


    但是,樓梯呢?


    “主人,我們已經走了有幾十分鍾了吧………”


    跟隨在伯德子爵的身後,湯姆森不安的開口詢問道。


    “閉嘴,我當然知道”


    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不是不正常,而是徹底的反常,就算這座城堡再大,一段走廊而已,又怎麽可能走了幾十分鍾還沒有盡頭?這根本不合常理,伯德子爵記得很清楚,在他們上來之後,女仆們明明將他們安排在了靠近樓梯出口的地方才對——隻不過現在,伯德子爵已經不那麽相信自己的記憶了。


    沒錯,他記得明明自己是出門,結果卻是進門。明明很短的走廊,此刻卻是仿佛沒有盡頭。這讓伯德子爵越發疑惑起來,自己的記憶真的是正確的嗎?自己剛才真的在寫信嗎?自己真的和那個菲裏克斯先生聊過天嗎?


    這一切究竟是自己在做夢?還是真的發生了?


    “有人嗎?”


    伯德子爵大喊起來,但是,卻沒有任何回應。在來到這座城堡時所見到的那些女仆,此刻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仿佛她們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也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主,主人…………我………”


    “閉嘴,我叫你閉嘴”


    靠著牆壁前進,伯德子爵感覺自己也是越來越緊張,他握緊手中的長劍,隻期待這能夠給自己一點安慰。而就在這時,他終於看見了眼前不遠出的樓梯扶手。


    終於到了


    看見樓梯扶手,伯德子爵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他大踏步的走上前去,而就在伯德子爵正要轉過牆角的同時,忽然,一道黑影從他麵前閃過。


    “”


    雖然這忽如其來的黑影讓伯德子爵嚇了一跳,但是他畢竟也曾經是個接受過劍術訓練的貴族,就在看到黑影的同時,伯德子爵雙手握著的長劍已經在半空中化過一道半圓,砍在黑影的身上。


    “呀——”


    清脆,尖銳的慘叫聲響起,黑影沒有察覺到這忽然的襲擊,它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後順著樓梯滾了下去,直滾到樓梯的中台處,這才停了下來。


    而此刻,伯德子爵也看清楚了黑影的真麵目。


    那正是一個穿著女仆裝的少女,她原本美麗的麵孔因為撞到什麽已經凹下去了一大塊,胸口流淌著鮮紅的血液,此刻,她正大張著無神的雙眼,注視著站在樓梯之上的伯德子爵。那雙暗淡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生命的光輝。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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