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也看著艾琳,顯然也並不認識,所以很客氣的問著:“你好,我是斯托特神父,找我有事嗎?”


    聽那男人的聲音,艾琳就知道這是個挺正經而且略帶刻板的男人,或者說是書呆子類型。反正不像是他麵相上那麽喜慶、幽默。


    艾琳也忙鞠躬,很禮貌的介紹著自己:“您好,斯托特神父,我叫艾琳。我是……我是個無家可歸的人,有位婆婆告訴我說你可以收留我,所以我就很冒昧的來了。”


    看到那個神父沒有說話,艾琳又忙著補充道:“我可以幹活,雖然有的活我不會,但我可以學習,而且我會烤麵包。”說自己會烤麵包是因為艾琳已經看到那個神父身邊又站起幾個小孩,顯然教堂在這個時期也充當孤兒院的角色,所以艾琳想這裏應該會需要自己的。


    “不,不是,我想大概是你搞錯了,我這裏並不收留成人的。”那個神父忙解釋著,然後用還算幹淨沒有泥巴的手背蹭了蹭鼻子,然後問艾琳:“可以說說你是怎麽回事嗎?我是說你為什麽跑出來?”


    神父顯然也很清楚,突然多出一個年輕的姑娘說自己無家可歸,要麽就是那個貴族家裏的女傭,要麽就是從家裏出來的


    。不過從艾琳的衣著上看,比較傾向於前者。


    “我隻是出來找我的一個朋友,我並沒有做什麽壞事,主人也沒說不準我離開。”艾琳仔細想了想,雖然托馬斯曾經告訴她留在莊園別亂跑,等他去接她。可他們不是鬧掰了嘛,那托馬斯應該不會記得這些話了。


    “你是說沒有契約,還是說合約到期了?你知道,我也沒辦法違反法律,收留一個從主人家裏偷跑出來的女傭。”神父有些為難的說著。雖然他也認為一些人很可憐,可法律就是這樣規定的,要保護貴族和奴隸主的利益,他也實在沒有辦法。


    “契約?不,我沒有契約,隻是留在那裏幹活,那裏給我吃的和睡覺的地方。我也可以換個地方打工不是嗎?”艾琳這才好像明白一點,自己穿越過來根本沒簽什麽契約,那是不是就代表沒有什麽束縛可言?


    “真的是這樣的話……我這裏也沒有多餘的房間收留你呀。”


    “噗”神父這句話讓艾琳差點吐血,沒地方你問那麽多幹嘛,直接說不行就完了嘛。


    “不過,我可以幫你找另外一個地方住,你白天到我這裏來幫忙,晚上回去那裏住,可以嗎?”


    “可以,可以,沒問題的。”艾琳這次真想吐血,敢情這位神父說話還大喘氣,喜歡兜圈子,直接說能安排就行了呀。


    “那好吧,我讓威廉帶你過去。你還有其他事情嗎?”神父指了指艾琳身邊的帶她過來的那個小男孩,讓他帶著艾琳過去。


    “沒有問題了,那我一會兒還回來這裏嗎?我是問我的工作和工作時間,我可以馬上就開始的。”艾琳感覺距離黑天還有一段時間呢,自己要是留下了就直接等著吃晚飯多不好啊。


    “不,你明天一早過來吧,等下幫忙把晚餐送過來就好了,你可以選擇在這裏或是那裏吃都行。”斯托特神父說著,然後又蹲了下去,顯然對麵前的菜地很執著。


    如果沒人說他是神父,艾琳會認為他倒是像個科研人員,專門研究農作物的那種。


    叫威廉的小男孩很乖巧,也很禮貌,還對艾琳說了一聲:“請跟我來吧。”就帶著艾琳從原來的那個走廊回到了禮堂,然後帶著艾琳出門了


    。


    艾琳準備去牽馬的時候,小男孩嚇了一跳,看著那匹很漂亮也很神駿的花馬有些發楞。


    “哈哈,這匹馬很漂亮吧,想不想要騎上去試試?它叫花花,很溫順的。”艾琳還以為威廉是想要騎馬,拍拍自己的馬很得意的說著。


    卻沒想到,威廉一下子回過神來,飛快的又跑了回去,同時還在大聲的叫著:“神父,斯托特神父……”


    艾琳不明白,馬又不吃人,怕什麽呢?還是中世紀的小孩對科普知識那麽貧瘠,連馬都沒有見過?


    威廉很快就拉著斯托特神父跑回來了,兩人看起來都挺急的樣子,這倒是讓艾琳更加奇怪了:“怎麽了,斯托特神父?”


    斯托特神父沒有馬上回答艾琳,而是徑直走到艾琳的花花旁邊,看了看它右耳朵上的耳標,那隻黃銅的耳標上有字母的縮寫和一個號碼;那個耳標艾琳本來還以為是為了裝飾呢,就好像女孩子的耳環一樣,但現在顯然不是那回事。


    然後又掀起了馬鞍上的皮墊子看了看背麵,這時候艾琳才看到,那裏有一個圓形的、圖騰一樣的標記,看起來像是一隻西方的龍。顯然,這兩樣東西都像是一個身份證,來表示花花的身份和歸屬者的。


    當看完這些之後,斯托特醫生抬頭看著艾琳,很正式的問她:“請告訴我你的來曆吧,艾琳小姐。還有這匹馬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哦,我明白了,你或許和其他人一樣,認為我是從什麽地方背著主人偷跑出來的傭人。不,不是的,這匹馬確實是我的,那是……那是斯蒂芬伯爵大人在一次狩獵的時候送給我的。你知不知道斯蒂芬伯爵大人?他說一個很風趣的小老頭。如果你不信,也可以去問問斯蒂芬伯爵大人,他可以證明,我們在去橡樹林狩獵期間,我一直都騎著花花的。”


    艾琳說了一個小謊,不過她想如果斯托特真的去問斯蒂芬伯爵的話,斯蒂芬可以證明花花是她的。當然,前提是斯托特真的認識斯蒂芬老頭,並且有能力去問他才行。


    斯托特神父顯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伸手摸摸花花的馬鞍,直接問艾琳:“可這上麵的標記證明,它是屬於托馬斯男爵大人的。”


    “哦,或許吧,據我所知,托馬斯大人剛剛送了兩頭漂亮的小母牛給威爾士公爵呢,或許這匹馬也是托馬斯大人送給斯蒂芬伯爵的?”艾琳聳聳肩膀,一副“我也不清楚細節”的模樣


    。


    不知道是艾琳說謊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很像是真話呢;還是斯托特神父很容易相信人;又或是這個小謊說的比較有依據,反正這位神父沒有再問艾琳其他的問題,隻是搖了搖頭,告訴艾琳:“可是我們現在沒法養著一匹馬呀?太昂貴了。”


    “什麽意思?馬隻吃草不就行了?”


    “當然不是,它是一匹不列顛純血馬,我們根本養不起它的。”斯托特神父搖了搖頭:“這樣一匹馬的一個月的飼養費用起碼夠這裏所有的孩子吃上一年的飽飯了。”


    “那麽貴?”艾琳也吃驚了,她想不出一匹馬除了吃草之外還需要吃什麽。不過仔細想想,確實有聽說過一匹賽馬的價錢會高過一輛原裝寶馬汽車,飼養費用比奔馳的保養和油耗都貴。


    那這麽說起來,這匹馬真的價值不菲?可自己剛剛還差點用它去運貨的呢。


    “其實,隻要給它一個圍攔和幾捆青草就行了,如果找到機會我會把它送回去的。先留下它好嗎?我保證這匹馬的來路光明正大,我也絕對不是壞人或是小偷的。”


    艾琳一副“求求你了”的小表情,黑眼睛裏閃著流浪小貓似的神情,讓斯托特神父感覺如果自己把這個可憐的姑娘趕走了,上帝都會怪罪他的,隻好點點頭:“好吧,我相信你,暫時留下吧,不過我會去斯蒂芬伯爵大人那裏去問的。”


    說完,斯托特神父拍拍威廉的肩膀,讓他帶著艾琳可以離開了,還讓艾琳可以把馬也牽過去,說那裏有一個棚子,馬可以暫時養在那裏。


    艾琳跟著威廉來到了一間距離教堂不遠的石頭房子,屋子前後都有院子,前院很小,空著;後院有一個棚子,還有幾隻雞散漫的來回溜達著。


    威廉直接拉開前院的門,大聲叫著:“埃米莉嬸嬸,斯托特神父收留了一個姐姐,可是教堂裏沒有多餘的地方了。”


    “什麽?”一個女人很大的聲音問著,從石頭房子裏麵走出來,手裏還拿著一隻鍋鏟,好像在準備晚餐的樣子


    。


    可艾琳完全看清那個埃米莉嬸嬸的時候不禁有些吃驚,這樣一個身材瘦小的小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居然那麽大的嗓門呀,居然都趕上城堡廚房的那位庫利太太了。


    “哦,好吧,留下吧,反正我這裏也想要有人做個伴兒。”埃米莉嬸嬸的嗓門確實大,不過艾琳發現她是不是有些耳朵不好?因為她不像是中氣很足的那種大嗓門。


    “艾琳姐姐,你就留在這裏吧,埃米莉嬸嬸會安排的。晚餐做好了麻煩你幫她一起送到教堂好嗎?”


    “好的,謝謝你威廉。”艾琳謝過了威廉,然後偷偷的拉了一下威廉,對他指了指埃米莉嬸嬸,又指了指耳朵。


    威廉很聰明,馬上就明白了艾琳的意思,並且點了點頭,小聲對艾琳說道:“你和她說話的時候得大聲點,但是請不要讓她知道是自己的耳朵有了問題,好嗎?”


    “是的,我明白。”艾琳對威廉擠了擠眼睛,孩子的善良令艾琳感動。


    “好吧,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埃米莉嬸嬸的耳朵確實不怎麽好,以至於都沒有聽清威廉當著她的麵兒叫艾琳的名字。


    “哦,您好,埃米莉嬸嬸,我叫艾琳。”艾琳大聲的回答著,雖然這樣說話挺累的。


    “好吧,好姑娘,跟我進來吧,裏麵隻有兩個房間,左邊是我的,右邊是你的,屋裏什麽都沒有,所以你也不用挑剔什麽了。倒是你的馬……”埃米莉看了看艾琳身後跟著的花花:“它的個頭不小啊,估計你要自己去找草料來喂它了,我實在沒有時間準備了二十幾個孩子的飯之後再去喂你的馬。”


    “不,不用,埃米莉嬸嬸,我會照顧它的。”艾琳牽著花花進了前院,然後又跟著埃米莉嬸嬸到了後院,把花花牽進棚子裏才發現,那裏竟然有一個食料槽。


    “這裏原來有一匹驢子的,可是去年死了,它如果還活著,估計比你的年紀還要大。”埃米莉指著那個食槽對艾琳說著。


    “哦,真可憐。”艾琳拍了拍花花的額頭,讓它安心的先住在這裏,然後就準備去幫埃米莉嬸嬸的忙。


    來到廚房一看,艾琳終於知道了什麽是貧窮和饑餓


    。這裏與艾琳穿越前和穿越後見過的所有廚房都不一樣,沒有整潔幹淨的灶台和案板,也沒有櫥櫃、大水池和烤箱;屋裏的光線很暗,牆壁也是石頭本來的黑灰色,空氣中飄著一股油煙味,聞起來鼻子都會發癢。


    靠牆邊是一個好像農村土灶的大鍋,裏麵燒著開水;另一邊是一個很長的鐵質架子,上麵並不是放著各種各樣的食材和漂亮的餐具,而是一些看起來很破舊的碗盤,顏色、大小都不均勻;食物和蔬菜也可以用少的可憐形容,根本就隻有少量的幾樣菜,而且看顏色也並不新鮮了。


    艾琳真不敢想象,這裏做出來的東西是要送到教堂去給那些孩子們吃的嗎?


    “怎麽樣?這裏是不是破爛的出乎你的想象?”埃米莉嬸嬸倒是很直接,就好像剛才介紹她們的房間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一樣直接。


    “為什麽這樣呢?這裏如果收留了很多孩子,起碼應該有個相對幹淨、健康的環境才對啊。”艾琳很不理解,為什麽教堂後院可以種植蔬菜,可是現在架子上的菜看起來都蔫了?連最起碼的自給自足都不行嗎?


    “沒有,什麽都沒有,如果不是好心人每隔一段時間送點糧食過來,這裏的孩子都可能要餓死了,而且我這個老太婆已經盡力了。”埃米莉說完,拿過架子上的一盆土豆開始削皮,動作很麻利,但削的根本不幹淨,讓那些削好了皮再扔進盆子裏的土豆看起來好像都是一些泥巴球似的。


    “我來幫忙,埃米莉嬸嬸。”艾琳看不下去了,她能從埃米莉嬸嬸的語氣和表情上看出她的無奈。如果可能,她也不願意這樣的。


    可是確實好像之前艾琳聽到的那樣,現在是食物匱乏期,很多人都有餓死的危險,能活著其實已經很幸運了。而且一個小老太太在這間什麽都沒有的、幾乎都算不上廚房的地方,每天要準備出那麽多孩子的三餐,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主要的,艾琳記得一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果真的缺少食物的話,那埃米莉需要耗費多少心思才能讓有限的食物把那些孩子都喂飽,起碼不至於餓死呢。


    蹲下來幫埃米莉把沒削幹淨的土豆皮削幹淨,然後艾琳仔細的把每個土豆都洗的很幹淨,把一邊的一塊砧板擦了好幾遍才把土豆放上去,大聲的問著:“埃米莉嬸嬸,是切塊兒呢,還是切片?別是土豆絲就行,我沒那麽好的刀法


    。”


    “你擅長怎麽做就怎麽做,這裏沒什麽可挑剔的,第一點要注意的是別浪費;第二點就是要節儉;第三點……算了,我隻是想要告訴你,這裏雖然是為了教堂服務的,可這裏並不是天堂,稍不留神就會有人餓肚子的。”


    艾琳不知道埃米莉嬸嬸是不是讀過書,可卻因為她那一句有哲理的話而震撼了。確實,在饑餓和貧窮麵前,什麽都不是重要的,也沒有什麽奢求,最簡單的溫飽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了。


    “是的,我知道。”艾琳很快的把土豆切成片,放著鍋裏蒸,然後取出來放在大盆子裏搗碎了,做了一盆土豆泥。


    埃米莉嬸嬸把那鍋已經燒開的水做成了粥,又把幾個大麵包都切成了薄片,這就算是一頓晚餐了。


    “好了,我們去教堂吧,你可以留在那裏吃。”埃米莉嬸嬸把粥倒進一隻木桶裏,又從架子上取下所有的碗和盤子裝進另一隻桶,示意艾琳幫她端著那隻裝土豆泥的盆子,又把切好的麵包片擺在土豆泥上,用一塊白布蓋好,準備上路了。


    “這兩個桶我來提,這個你來吧。可是,你的晚餐怎麽辦呢,埃米莉嬸嬸?”艾琳看看已經空蕩蕩的廚房,還有連米粒都不剩的鍋子,不知道埃米莉嬸嬸讓自己留在教堂吃飯,她自己回來吃什麽呢?


    “我已經留下一點,我的年紀大了,一點點東西就足夠我吃了。快走吧,不然孩子們就要挨餓了。”埃米莉沒有太多的謙讓,和艾琳換著端起了盆子,先出了門。


    路上,埃米莉嬸嬸還在對艾琳講著:“開飯時間要準時,因為現在孩子們都在長身體,你稍微晚一點他們就會餓,一旦餓了就會想要吃的更多。首先我們沒有那麽多的食物;其次,他們的胃口會越吃越大,這樣一來我們就要消耗更多的東西了,那真是太可怕了。”


    “……”艾琳聽了這句話心裏發酸,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埃米莉嬸嬸的話了。


    ------題外話------


    今天開始恢複早上的更新啦,大家可以不用等那麽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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