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送走昔日同窗,這同窗亦是聽說他曾經教的學生裏出了個不敬重老師的,才過來安慰他。他心中輕鬆不少,那楊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擔當不起不尊師重道這樣的罪責。


    他的臉色又沉了沉,這楊九,他原本隻以為是個鄉野村童,根本就不懂什麽大道理,三個月前楊九與他說了聲不來上學,他隻以為這鄉童知難而退,不來耽擱他講課,卻哪裏會想到,這鄉野村童,竟有本事進縣學。


    一想到這裏,李先生心中煩躁,當初他竟是看走眼了?不不,他從未曾看走眼過。隻要他看上的,就如張卓之流,那才是真正的可造之材,怎麽是楊九那等粗鄙小童能比得上的。他臉上又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管他是不是看走眼,反正楊九那廝,還沒成長起來必定會在流言中隕落。


    到時候便不會有人知曉這件事情。


    然而……一想到楊九從他的手中遺漏,繼而在縣試上大放光彩這種事情,李先生心中還是不免升起一股不安。


    ……


    寧王府,楊九端坐在案幾上,心思沉浸在楊先生所講的《論語》上,絲毫沒有受流言蜚語擾亂心神。


    楊源手中拿著書卷,見楊九一筆一劃的寫著方才他所講的《論語》,雙眼忍不住微微的眯了起來,這個楊九,倒是能沉得住氣。


    趙湛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中拿著一塊點心往嘴裏扔了扔,細嚼慢咽後,緩緩說道:“那個秀才的嘴巴倒是唬人,可惜小九曾經在他那裏學過,倒是真不能明麵上與他碰撞。”


    “不過麽……”趙湛看了一眼沉靜得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焦躁神情的楊九一樣,捏著自己肥嘟嘟的下巴,他才不信楊九就什麽都不做。


    “小九,你打算怎麽做?”楊源眯起雙眼,饒有興致的問道。


    哎?楊九停下筆,沒想到楊先生會問他。


    “現在先放著!”楊九回了一句,又凝神開始寫字,自己的字實在是太差了,就算有碑帖,每天都在練,都被楊先生吐槽太醜。


    “然後?”楊源看著楊九的目光透著期待。


    “先生,您對這件事很感興趣?”楊九抬起頭,看到楊源希冀的目光。


    “自然!”這可關係到他跟趙湛打的賭啊,他賭楊九會找他和趙湛求助,畢竟這種事情不是一個八歲左右的孩童能解決的。趙湛卻說楊九肯定會自個兒想辦法,他當然很感興趣,這可關係到他的寶貝硯台。


    “既然您這麽想知道,那我就直說了吧,其實……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麽大事!”楊九放下筆,盤腿坐直。


    楊源好奇起來,他算是比較高看楊九的了,從一開始收楊九做徒弟,便覺得自己收了個好徒弟,隻是在縣試的時候,楊九實在是超出他的預期太多太多,更比這個年齡的孩子沉穩太多太多。雖然平日裏的做事方式與這個年歲的孩子相差無幾,但楊源卻想扒一扒,這孩子到底有多大的潛力。


    聽楊九這麽一說,楊源自然就認真起來。


    楊九緩緩說道:“當初我在李先生那裏念書是怎樣的情形,當時的同窗都知曉,隻是沒人會在意我這麽個又窮又年幼的。現在我不過是縣試一甲第三而已,後麵還有府試,院試,院試後也堪堪能取得童生的稱號。童生還不夠,童生到秀才,好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隻有到了秀才,才有資格成為廩生,成了廩生,才能衣食無憂。”


    楊源的眼皮沉了沉,要是這種方法的話,黃花菜都涼了。


    然而楊九擺了擺手,繼續說道:“要是你們認為我會走這條路,就大錯特錯了。我的底子在那兒,不可能今年就考府試,這事兒若過一年,再提及,又有幾個人記得這件事,到時候不尊重老師這頂帽子,我想摘都摘不掉。”


    “所以,待大夥兒都認為那姓李的說的是真的是時候,當時我在私塾裏的境遇被外人所知,此事水落石出,我自然就清白了!”這就叫做,打臉!一定要打得啪啪啪啪,打得不痛,姓李的能翻身,指不定什麽時候又會咬他一口,得不償失。


    “哈~~”楊源左手托書卷,右手甩開扇子,心情愉悅,“不愧是我的徒弟,頗有為師的風範!”


    趙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都是一樣的置人於死地麽?先生,你輸了,我就說我很了解楊九嘛,願賭服輸,記得把你珍藏的那個水晶硯給我,我記得這是當初你殿試狀元的時候,先皇從宮裏的庫房裏拿出來的。”


    楊源立馬收了笑容,“你家珍品那麽多,你又不好好念書,要那玩意做什麽!”


    “收藏,我自己不會寫字,就不允許我收藏麽?做師傅的怎麽能跟徒弟耍賴!”趙湛嘴皮子翻得快。


    “反正為師也在府裏,那水晶硯放在我這裏,也是在你府裏,都一樣!”楊源悠然自得,怎麽能把水晶硯給趙湛,太天真了。


    楊九看著趙湛跟楊源你一句我一句,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木,這倆人,其實根本就沒擔心過他吧?


    打賭?拿他打賭?做師傅的輸了還耍賴。


    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掉進坑裏了!


    楊源稍稍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表情,眼角的餘光卻落在楊九身上,楊九說的看似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很難。這就得看楊九如何安排,他倒是對楊九的做法越來越感興趣。


    楊九抿著唇,什麽時候才能讓大家都以為他不尊重師道呢?還沒有傳得很開吧?他就聽到同窗偶爾說起這事兒。


    怎麽傳得這麽慢?


    楊九頓時覺得,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就是不好,適當的時候,還是應該八卦一下的。


    終於,在事情過去的第十二天的時候,連縣學的掌教便耳聞此事。


    張掌教問道:“那楊九是哪裏錄入的學生,若真如此,自該逐出縣學!”


    謝先生心中猶豫,這楊九,是李秀才口中不重師道的學生,可這樣的學生,卻偏偏是楊源的學生。


    這……


    “恐怕楊源那邊不好說話!”謝先生歎息。


    張掌教心中一凜,楊九竟跟楊源有關?


    他歎息一聲,“罷了罷了,先任由他吧。可若事情真鬧大,我不定不管是不是楊源的學生,都會逐出縣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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