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千穗玉江的童年生活並不快樂。


    首先她和她後媽很窮,再次……


    其實沒必要再舉什麽例子,一個窮字就可以概括大多數的麻煩了。


    高千穗玉江沒什麽自怨自艾的愛好,沒錢了就去賺,沒資本仰著腦袋,那就把頭低下來好了,她堅信這個世界是會變的,但如果不做努力,所有的變化都注定與你無關。


    這是很充滿正能量的想法,但說實話,這個努力的過程中必然充滿了負能量。


    世界上歸根結底是好人多的,明事理的人禮貌溫和,不通文字的人也有樸素熱情,隻有一種生物,他不算壞人但也絕對不討人喜歡,哪怕再討厭,你也不能明著說他錯了。


    這種生物,俗稱熊孩子。


    在高千穗玉江的腦子裏,這個詞的注釋圖解就是兩張臉。


    ——朝日奈梓,和朝日奈椿。


    那大概是高千穗玉江剛剛作為千歲出現在公眾視線內的時候,朝日奈美和還是朝日出版的股東之一。


    一次不知道主題是什麽的股東會議,高千穗玉江跟在朝日兼一身邊共同參與,最後定下了專門為她新開一本雜誌的決議。


    千歲要靠一個人,撐起這本的雜誌的全部內容。


    小說也好,照片也好,插圖也好,統統都由她決定。


    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困難的盡乎於刁難,因為當初唯一做到的人,就是靠連載推理小說就可以保障一份報紙的銷量的工藤優作。


    雜誌需要的內容,比起報紙來要麻煩得多。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看清朝日兼一的真麵目,沒有體會到那張蒼白麵孔下的奇怪意向,隻當他是真的想要為她爭取機會,以為他真的被董事會內部的人束縛的身不由己。


    也不能說她傻吧,畢竟那會兒她沒有記憶,算起來是兩輩子的年齡之和打對折,也不過是將將高中畢業的孩子。


    對方說著“千歲一定做得到吧?你一定會贏的啊。”這樣的話,她便以為這是自己的責任,真的逼迫自己去完成這件事。


    那段時間非常的忙碌和痛苦,不過前三期失敗卻也沒有撤刊,也從側麵證明了——這件事情果然是朝日兼一拿來刁難她玩的。


    從第四期開始,那個探案者的故事漸入佳境,高千穗玉江開始用各種簡筆風格的四格漫畫拖頁數,沒事補充一下世界觀,把雜誌寫的跟個設定書一樣,慢慢的,這本雜誌成了千歲教的傳教秘籍和內部教材,一年以後,她逐漸龐大的粉絲群,把這本書慢慢捧上了朝日旗下幾十本不同刊物的前三名。


    她果然贏了。


    所以再次開會的時候,千歲有了個加高的座位,排在了左側的末尾,朝日奈美和坐在她的斜對角,金發燦爛,笑容美麗,是不同於高千穗桐子的生機勃勃與自信。


    她很欣賞這樣的女人,畢竟離了婚的女人千千萬萬,高千穗桐子這樣的,確實沒有朝日奈美和這樣的活得自在。


    真希望後媽也能變成這樣的女人啊……


    可惜這樣的好感度沒能延續到她的孩子們身上。


    高千穗玉江第一眼看到那三個孩子的時候最先注意到的是朝日奈椿,畢竟他的發色最顯眼,然後是超日奈棗,因為三個人兩人做堆,隻有他還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翻書,反而比較有存在感。


    第一印象是那個灑脫阿姨的孩子們,所以千歲路過休息室看到那三個小小的男孩子時,還特意停下躬身行了禮,臉上是頗有些打好關係意味的友善笑容。


    唯一一個給了她反應的是超日奈棗,雖然沒有笑,但也很正式的躬身還了禮。


    朝日奈椿和朝日奈梓完全當她不存在的樣子。


    不排除他倆在休息室的櫃子前上躥下跳的並沒有注意到她,但因為有了一個還禮的朝日奈棗,高千穗玉江對這兩個人的印象本就不怎麽好。


    而且他倆還特別的煩人。


    這有個常規現象,在一間公司裏,就不說下班時間還有被老板占據這種事了,畢竟日本人加班是常事,但下屬不止要對上司有禮,對上司的孩子也經常要伏低做小這種事,莫名其妙讓人有了一種全家都賣給人家的錯覺。


    這三個孩子是董事的孩子,所以待遇頗為不錯,還有助理專門跟著,和高千穗玉江這種自己抱著厚厚一遝子文件往自己辦公室走,碰見了資曆比自己高的還要挨個行禮問好的待遇不知道強到哪裏去了。


    這倒不是嫉妒,畢竟投胎也是一門技術活,才能水平、長相水平和投胎水平合在一起才叫綜合素質,高千穗玉江當時不過感慨一下自己沒這待遇,二十年後必然給自己的孩子爭取個這樣的待遇。


    但前提是,她那時候也不過是下屬之一來著。


    雖然是作家,但她有插入公司運作的意思,加上朝日兼一若有如無的刁難,不得不說那是一個她哪怕絞盡了腦汁,也必須夾著尾巴做人的時期。


    比起大多時候安安靜靜看書或是坐在休息室裏打遊戲的朝日奈棗,剩下的兩個人簡直煩的跟猴兒一樣,朝日奈椿是活潑,朝日奈梓雖然很冷靜的樣子,但歸根結底都是小男孩兒,他倆惹過不少讓大人哭笑不得的笑話,也多少闖了些禍,不過來的次數少,長得又漂亮,反而比棗要更招大家的喜歡。


    高千穗玉江的感官完全相反。


    全是大人的地方出現一個比他們還小的女孩子,本應是特別值得注意的事情,但高千穗玉江的性格對這些人來說,就類似於少女漫畫中那種總是端著的,活得虛假又勞累的女二號或是女三號,也許表麵很有趣,但再行深度挖掘,就讓椿和梓覺得無聊而且壓抑,並且是那種……自己永遠意識不到自己多麽悲哀的那種女性角色。


    會安靜的對每個人問好,會隨隨便便的就妥協,壓抑著自己去迎合別人,就算被他們撞倒了也隻是拾起東西站起來,隻要隨便道個歉馬上就會原諒。


    哪怕她寫的故事確實很有意思,但在朝日奈梓和超日奈椿的印象裏,千歲是一個隻能打五十分的人。


    ——有趣,卻又僅僅隻是有趣而已。


    是雖然有存在感,但也不需要特別在意的人。


    對此高千穗玉江隻想嗬嗬。


    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需要資本的,她的投胎技能隻有c而已,和這倆人怎麽比?


    她到是想和這些廢了她稿子的熊孩子吼一通,或是直接抓住了打一頓,但朝日奈美和是中立偏她這一方的,那個時候屬於基本得罪不起的類型,得罪不起就隻能忍,再火還能怎麽樣?


    哪怕千歲的年紀要小,但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裏,加入朝日一年半的千歲已經算是社會人了,而朝日奈家的孩子,就真的還是小孩子而已。


    大人,是不應該和小孩子計較的。


    這是一種長期積累下來的厭惡,也許一開始並不明顯,但如果連著好幾年,年年被這樣明明沒有你有才能又幼稚的不行的人,反而總是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你,那種好像跟你多說兩句話、就是多分一點陽光照耀你腐爛的生活的……那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也是把高千穗玉江煩的不行。


    後來簡直是變本加厲。


    在這兩人加入了朝日旗下的事務所以後,簡直就是天天在挑戰高千穗玉江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隻能說早期這兩個人還沒能分清楚興趣愛好和工作的區別,這還是年輕人人生必經的一個階段,但對於時常要幫他倆掃尾【那時候權力越來越大管的多】的千歲本人來說——兩個大寫的麻煩。


    再後來,就有點類似於找茬了。


    高千穗玉江並不感覺自己在朝日奈這兩兄弟的印象裏有多麽深刻,就像她給他們打了【投胎技能頗高的麻煩精】一樣,這兩個人給她打的大概也類似於【無趣又極端的可憐女人】,他倆並沒有和千歲結仇,但從不介意惹點小麻煩讓她煩惱一下。


    他們也許還會覺得造成的這些小波瀾,會讓她死水一樣的生活稍微有意義一點,但高千穗玉江的耐心就是這樣被他們一年一年的耗幹淨的。


    唯二忍耐的原因,一是他們紅了以後還挺賺的,二是朝日奈美和的身份戳在那裏。


    到了去年,高千穗玉江熬死了朝日美惠和土門正雄正式掌權,決定要拓展傳媒業務時,準備把合作式變為自主式,就是自己培養擁有號召力和代表性的明星和演員,說實話,朝日奈兄弟的條件非常符合,看這倆人對見麵會都很熱衷的樣子,她也就很符合邏輯的問了一下對方有沒有這方麵的意向。


    然後理所當然的被呲回來了。


    對此一開始她也是沒有意見的,人各有誌嘛,朝日奈家不缺錢,也不像她一樣熱衷於賺錢,他們要的是開心的工作,不是賺錢的工作,所以高千穗玉江也沒給後續,扒拉著各種後起之秀的名單,準備挖人。


    名單上排第一的是朝倉風鬥。


    高千穗玉江覺得這個小年輕長得特別有錢途。


    除了有點矮。


    在這個挖人計劃還停留在紙麵上的時候,朝日奈梓和超日奈椿就如上一章所寫的一樣到她辦公室裏折騰了一圈,說了類似於“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滿足啊?”和“自己活得這麽勞累,就非要讓別人和你過一樣的生活嗎?”這樣的話。


    然後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傳到了一條財團事件後稍微有些一蹶不振的董事會成員耳朵裏,間接帶起了一堆的麻煩事。


    後來調查出了朝倉風鬥原名叫朝日奈風鬥,高千穗玉江隻想說怪不得,那倆人看她的生活方式就是在看一灘死水,不讓弟弟這麽過到還有幾分可以理解。


    雖然朝倉風鬥最後還是當了偶像,而高千穗玉江打包票,他的待遇絕對沒有朝日的好。


    ——說不定他們還覺得她隻是個沒什麽意思的玩具、而他們作為主人一樣地存在,不管她可以,但她不能主動插手他們弟弟的生活。


    當然這隻是臆測,能讓高千穗玉江從小討厭到大,她從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來分析他們的想法,哪怕對她來說已經隔了十五年的時間,但隻要一見那兩張臉,什麽感覺都能找回來。


    “喂!”


    “算了,”高千穗玉江揉了揉額頭:“反正已經是既定事實了,以後你們隸屬於經紀公司旗下的聲優部,原村轉到黃瀨的經紀人藤原鷹村手底下,你們的助理我另外安排吧。”


    “這是要撕破臉的意思嗎?”


    椿和梓站在一起,皺眉的神態多少可以看出些雙胞胎的樣子。


    “想太多了。”高千穗玉江耐心有限:“你們現在並不具備和我撕破臉的資格了。”


    “那就直接解約吧。”朝日奈梓推了推眼鏡,那些氣憤的情緒統統都被壓抑下來,冷靜的做出了判斷。


    “你們第一期簽了兩年,去年續約後簽了五年,還剩下三年零十一個月的時間。”玉江按呼叫叫了原凜花進來,助理小姐一字一句的說:“違約金,肖像權,代言或是廣播節目停播,這些需要的賠償加起來——”


    “不用說了,”高千穗玉江直接打斷了這個數字:“簡單粗暴的概括一下,你們前幾年賺的錢加在一起也不夠賠付的,如果要求助家長也隨便,我記得除了母親,你們好像還有幾個哥哥來著。”


    “反正有錢嘛,”她笑著說:“任性啊。”


    “你!”


    “這是報複嗎?”朝日奈梓依舊扮演著那個理智些的角色:“因為沒有製約了,所以就這樣報複我們?”


    “嗯……”高千穗玉江考慮了一下,解釋說:“倒也不算是報複,好啦,別用那種懷疑我因愛生恨的眼神看著我,說實話,因為你們沒有價值了。”


    “你什麽意思?”聲音冷的都要掉渣了。


    “確切的說,是性價比太低了。”


    高千穗玉江嘴角依舊勾著,眼睛裏卻幹淨的嚇人:“惹麻煩的能力和吸金能力相互抵消還有富餘,如果加上你們母親給予的附加價值,自然一切好說,但朝日奈美和夫人的股權已經轉讓,拋去那些需要特殊待遇的地方,你們兩個人對一間正常運營的公司來說……大小是個麻煩。”


    “不要說得好像我們的一切都是從母親——”


    “在我看來就是。”高千穗玉江直接打斷:“我討厭比我蠢的人浪費我的時間。”


    這是刻意的嘲諷,很有幾分說風涼話的意思:“你們倆沒見過我打人吧?一般你們倆這種情況、這種性格的熊孩子,是直接上腳踹的。”


    想一想他倆的行為倒是比灰崎討喜一些,不過心思更深:“我不跟你們動手,是因為朝日奈美和夫人;濕了我的原稿還在旁邊笑也沒挨打,是因為你倆是董事的孩子;明明沒紅到那個程度,卻可以照喜好挑工作,是因為你們的母親也是決策人之一;惹了麻煩就跑還有人收尾沒人要違約金,是因為你們的母親也在損失承受範圍內。”


    高千穗玉江抬手敲了敲牆麵:“以你們本身的價值隻有當傀儡聽經紀人運作的命,因為出身原因過得自在些這可以理解,投胎是先期付出,但不好意思啊。”


    她歎了口氣:“你們對我的價值,就隻有是董事的孩子這一個身份,隻有【得罪了可能會造就一個敵人】這一點而已。”


    “可惜現在不是了。”


    她笑著說:“還好現在不是了。”


    “一年前的裝修費是美和夫人付的,這一次的,就從你們接下來三個月的酬勞裏扣好了。”


    “乖乖工作吧。”轉身之前她這麽說道。


    那樣的笑意讓朝日奈梓感到一萬分的陌生,那雙沒有他們身影的眼睛,從既定印象中的【一潭死水】變成了……


    “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我們看進眼睛裏嗎……”


    因為不在意,所以隻要遠遠地忍著就好了,因為還有價值,所以放任著他們的動作。


    當對她來說麻煩大於價值的時候,就被悄無聲息的拋棄了。


    “和你們不一樣哦,”那是小時候,相處並不頻繁的母親曾經對他們感歎過:“千歲桑,是很厲害的女孩子呐。”


    “很厲害嗎……”梓喃喃重複。


    椿也和他想到了同樣的事情,眼前轉來轉去都是是那雙黑的吸光的眼睛。


    他臉色沉重的回答說。


    “啊,很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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