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尊是個很強大的人,完全外露的那種強大,他的力量就是直白的爆烈和灼熱,高千穗玉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吸收了火焰的原因,沿著寂靜的街道走了一路,居然奇異的冒出了一身汗。


    至於為毛說這力量爆烈……


    她走到一半覺得自己今天好像有點矯情,傷春悲秋的跟感冒了一樣,幹脆想點別的打發時間,因為身體裏有一股陌生的紅色熱流,她幹脆找了個沒人的小巷子蹲進去,想試試如果那股紅色的火焰燒著了是怎麽樣的效果。


    然後那種瑰麗的紅火就毫不留情、並且不受控製的從她的左手上冒了出來,三秒鍾內燒盡了提包手機文件袋,還有她手腕上的一條金鏈子。


    然而完全沒有傷害到人體。


    高千穗玉江站在巷口的陰影裏,對著眼前連一灘灰燼都沒留下的空白發了會兒呆。


    這火力也太猛了吧……


    總之就是這麽個情況,高千穗玉江對著不受控製的火焰發完了呆,苦逼的發現自己現在坐車沒卡,打車沒錢,找人來接沒有電話,八|九點的時間,街麵上幾乎也遇不到幾個熟人了。


    吠舞羅和醫院分別隸屬於城市的南北兩端,想想這個距離,高千穗玉江心都要碎了。


    不知道這時候到街上拉個人借錢的話,對方是她讀者的幾率有多少?如果是讀者的話,能不能壓她一套典藏版的《死亡海》換她點錢坐車呢……


    高千穗玉江頭一次後悔為毛當初沒有公布照片。


    她現在拉著人家說她是千歲估計也沒人信吧?畢竟大眾已經把千歲定義成了個麵貌普通、性格中二、說不定還有點無口的長發少女。


    按說千歲這兩個字的價值也沒比工藤優作低到哪裏去,可是她倆都屬於不報名字的話,扔到街上都沒人認識的類型。


    工藤優作還好一點,畢竟妻子是演員,他也上過不少訪談,但高千穗玉江這種狀況,想要在街上被腦殘粉認出來,然後發展一段類似【於小粉絲把偶像帶回自己家,安置一夜順勢發展下去】這種故事的可能性太低了。


    根本沒有粉絲認識她。


    ——眼神不太好看的猥瑣男子倒是還有不少來著。


    玉江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考慮著距離還不太遠,要不要返回吠舞羅和草薙借點錢什麽的,她沒有記電話號碼的習慣,就是給她個手機,她也就隻能像幸村說的那樣,打醫院的急救電話或是報警電話,考慮考慮是坐警車還是趟救護車……


    紅綠燈出現了變化,玉江往旁邊讓一讓,靠著欄杆繼續發呆。


    一輛suv就那樣繼續停在她麵前,雖然這個路口的地方不禁止停車,但高千穗玉江不得不說停在這裏是一種很沒公德心的表現,首先礙到了過馬路的行人,二是她這種不過馬路又要給人家讓地方的人,就快被這輛車擠得都要沒地方站了。


    不一會兒,車窗緩緩的降了下來,一個長相風流倜儻、聲音還特別招人的中年男子從車窗了探出了頭。


    藏藍色的頭發,細長眼,戴眼鏡,穿著一身考究的正裝。


    ——這不就是個成年版的忍足侑士嗎?!


    成年版先生的神色十分複雜,以高千穗的文學素養,一時之間也沒想到什麽特別貼切的詞匯,好來概括形容一下。


    他言語中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試探:“是……玉江嗎?”


    ==========


    現在的氣氛非常尷尬。


    高千穗玉江在猶豫了十秒鍾後選擇上車,任由成年版送她回醫院,並對對方有些意外的撚熟接受良好。


    她已經發現了,雖然她的前十五年對這個世界都沒有一個正確的認知,但這個世界上有不少人【還有吸血鬼】對她的認知比自己還要深刻。


    成年版忍足先生名為忍足瑛士,現年四十二歲,某知名醫院知名醫生,醫學世家出身良好,他問高千穗玉江說:“你的母親……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高千穗玉江是這個(⊙_⊙)表情。


    草薙給她的文件袋一把火燒了,下午時手機裏倒是有資料,但因為是大附件的郵件,所以她並沒有打開看過。


    話說她會上忍足瑛士的車,一是因為這是個少年漫裏有名有姓的人,主角之一的家長一般都不會是壞人,二就是因為那封郵件附帶的資料有兩個。


    ——一個文件名是忍足侑士。


    ——另一個叫忍足桐子。


    嗬嗬。


    世界又一次把她耍了。


    ==========


    不知道忍足瑛士上大學有沒有選修過心理醫學,但是高千穗玉江在四十分鍾的車程裏莫名其妙的被灌了一肚子的雞湯,總覺得自己已經有哪裏不對了。


    為什麽忍足瑛士看她的眼神總是有一種迷之憐愛!


    為什麽一說起“你母親”這個詞就有一種迷之愧疚!


    高千穗玉江作為一個靠爬格子過到這麽大的人,實在是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想象力了。


    直到車開到了醫院門口,除了那種迷之憐愛和迷之愧疚,忍足瑛士其實並沒有說什麽帶幹貨的消息,高千穗玉江進了醫院大廳再回頭看,那輛車依舊停在那裏。


    醫院很安靜,這個時候查房都已經結束了,除了值班醫生就隻有護士站還亮著燈,高千穗玉江坐著電梯直達頂層,比起電梯裏的亮光,走廊裏隻有一片昏黃。


    有兩隻死鬼在電梯口做鬼臉,不遠處還有幾隻鬼在自顧自的找樂子。


    高千穗玉江認識其中一個,是早前一個合作過的公司的高級主管,不知道怎麽的想不開就跳樓了,死了以後反而覺悟了,每天閑著沒事給大家做金融科普講座,高千穗玉江隻要在醫院每天能碰到他不少次,關於他那個如何快速抽錢做假賬之類的業務已然門清。


    玉江瞪了他一眼,那種明確的【我看見你了你別作妖速度死遠】的瞪法。


    因為那隻鬼是在跟活人鬧騰。


    不論死靈是否是惡靈,生與死的界限不能逾越,何況醫院裏的人身體多少都有問題,接觸的多了影響總是有的。


    那個活人穿了一身病號服又圍了條毯子,正靜靜地坐在玉江病房門口椅子上——一個正在發呆的幸村精市。


    “幸村?”


    “玉江前輩啊……”幸村的話裏全是一股鬆了口氣的釋然,他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毯子,在昏黃的燈光下,給了她一個溫潤的像是發著光的笑容。


    幸村上來牽她的手:“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佐藤醫生找不到你人,到我的病室來問了,打電話沒有接通,發郵件也不回。”捏著手的力道有點大,幸村的笑意慢慢變成了有些嚴厲的問詢:“玉江前輩忘記答應過我什麽了嗎?”


    “我有答應過你什麽嗎?”


    玉江雖然不會疼,但幸村手上的力道,以正常水平來看已經是十分大了,對普通女孩子來說,大概已經到了需要喊出來的地步了。


    “還有,”她使勁抽了一下,反而換來了更大力的緊握,玉江有點疑惑:“不是說過,完全無法對一封郵件用七個表情的人叫前輩嗎?怎麽突然又開始用這個稱呼了?”


    “……”


    幸村靜了一會兒,手上的力道稍微放鬆了一些,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放棄般的歎了口氣。


    他皺著眉頭,話語間多少帶了些認輸的意味:“玉江桑就這麽介意前輩這個稱呼嗎?”


    “不,我隻是好奇而已。”你這個稱呼變換的太隨心所欲了,早上不是還叫高千穗桑來著?


    “好了。”幸村的神色中莫名帶了一些服軟的意思,拉著她的手,哄人似的又恢複了一開始溫和的語氣:“雖然是夏天了,但走廊裏還是有風,先進去再說吧。”


    總覺得他的心情變化有點莫測啊……


    然而高千穗玉江秉持著他人*沒事不要亂問的心理,也沒有多說,她拿出鑰匙開門,倒是想起來了個問題。


    “幸村你,今天白天沒有在這裏嗎?怎麽門鎖了?”


    “我下午有複查,”幸村跟在她後麵進門,開了燈和窗戶,又拉上了窗簾:“複查結束後休息了一會兒,佐藤醫生來找你,說你請假時間過了還是沒有回來,巡查的護士就把樓上病房的門鎖了。”


    畢竟是豪華病房,私人物品不說了,還有台醫院配置的電腦在裏麵。


    “那你可以先——”


    “我並沒有鑰匙啊。”


    幸村精市把平鋪直敘的話說出了斬釘截鐵的味道:“玉江沒有把鑰匙給我,我要等你,就隻能坐在走廊裏了啊。”


    玉江一想也對,於是她說:“哦。”


    幸村微微皺了眉頭,但還是笑著問她:“不準備把鑰匙給我一份嗎?”


    “啊?”玉江拿著杯子接了杯水,腦子裏還在想著忍足瑛士的問題,一時沒搞明白幸村的意圖,所以她實話實說:“不需要吧?我明天檢查,如果結果沒有問題,三天以後就會出院了。”


    “出院?”


    “對啊。”她倒是知道幸村和那些侍臣不一樣,還記得現代社會是絕對不能在異性麵前直接換衣服的,所以隻是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我住院本來就是為了調養,預計隻有一個月左右,後麵發生了那種事,所以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


    她捧著杯子,表情在燈光下是一覽無餘的空白:“差不多就出院吧,等著我處理的麻煩事還不少呢。”


    “……是嗎。”


    “啊。”


    看,又開始莫名其妙的低落了!又開始莫名其妙的消沉了!


    ——幸村精市這個人還真是複雜啊……


    一時間沒人說話,玉江仰著脖子,透過窗簾間細小的縫隙可以看到外麵的路燈,她又想起了那輛停在路燈下的suv。


    “忍足桐子是個什麽鬼……”


    “桐子伯母?”


    “啊。”玉江的手背搭在眼睛上,黑暗中覺得世界上好像就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又半晌,她低低的嘟囔:“我後媽原來還姓過忍足啊……”


    我後媽?


    這種稱呼……


    幸村精市皺眉,他一直在看著她,所以並沒有忽略玉江話裏“我後媽”這個人稱代詞,話說……這個詞他是不是原先就聽過一次?


    哦,是忍足侑士和桐子伯母一起在那家甜品——


    等等!


    忍足桐子?


    幸村身上還披著那條毯子,他站起來走到玉江身邊坐下,用一種半環著的姿勢將毯子搭了一半在她的肩膀上。


    幸村將她擋在眼前的手抓住,非常意外的看到了一張怔然的麵孔,和一雙空茫茫的眼睛。


    比起溫飽無憂後擔心武力值這種閑事,高千穗桐子對高千穗玉江來說要重要得多。


    “玉江桑啊。”他的手上有球拍磨出的薄繭,比起話語中的感歎,那更多的是一種安撫的意味。


    “很苦惱嗎?”因為距離近,聲音自然壓得低些,幸村的聲音很好聽,這樣幾乎算是柔軟的哄人腔調更是感染性頗強,“是因為忍足君的關係嗎?”


    他的手撫上她耳邊的頭發,鼻尖自然的在她耳側磨蹭了一下:“桐子伯母……原來姓過忍足?”


    “你說,”玉江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的問了另一個問題:“會不會是他倆已經瞞著我結婚了?”


    說不定是草薙的消息來源太新,而後媽沒來得及把消息告訴她——


    “忍足君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哦。”


    不同於玉江習慣性將一切都以高千穗桐子為出發點思考,他一邊順著玉江的頭發,一邊思考著嚴格說起來可能性也許更大的情況。


    “嘶——我這兒正崩潰著呢,”她的聲音有些無力:“不安慰就算了,揪我頭發幹什麽?”


    “唉?”


    幸村精市手上還牽著一縷頭發,半指長的烏木細卡子正卡在他兩指之間。


    “抱歉啊。”他直接貼上來蹭了蹭,帶著些格外黏膩的笑:“不是故意的哦。”


    高千穗玉江一直是散發,幸村以為對方的頭發就隻是單純的披散著而已,這一勾才發現,三四隻大小不一的細卡子一直隱藏在發束深處,這下讓他直接拉下來一個。


    “玉江有沒有考慮過另外一個可能?”


    “什麽?”


    “呐,你和桐子伯母並不是親生的母女吧?”他提及這一點時將語氣放得十分平緩,兩個人離的很近,連說話的聲音好像都被困在了這一張毯子的範圍內。


    ——看玉江的樣子,也並不介意他討論這個話題,幸村自認差不多做好了準備,這樣的話題也不需要在避諱了。。


    “桐子伯母在出嫁之前……也是有親人,或是有過愛人的吧?”


    “……有過愛人?”


    “按桐子伯母和忍足君的年紀來看的話……”


    幸村一麵安撫著她,一麵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與其說是情人,不是更像母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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