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江和宇智波斑的初見,是在某個夏日的傍晚。


    說起來,斑的身體出現這種情況,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那副老舊破碎的身體虛弱的根本連動一下都困難,在把輪回眼植入那個有漩渦一族血統的小男孩身上時,他其實就已經預料到——自己這輩子,大概注定要老死在那個山洞裏了。


    但是怎麽說呢,雖然身體的痛苦,虛弱,蒼白他都能忍了,但是死亡之後的事情……似乎和他想象中有點不一樣。


    那一天,老人家查看完了外道魔像,聽完了白絕匯報的消息,想躺下來歇會兒,結果特別輕盈的站了起來。


    他連走好幾步覺得哪裏不對勁,一看手上:噢,今天沒住拐棍就站起來了呢!


    下一秒,倨傲的眉梢一挑,斑發現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這雙手……變得好白啊!


    宇智波斑抻了抻手掌,嗯,骨節清晰指端有力,這就是宇智波斑拿著團扇開山裂石的手,低頭一看,很好,連鎧甲也是陪他烽火連天走過來的那一身。


    斑當時非常冷靜的思考了一下前因後果,回過頭,果然看到一個蒼老的人影,正無力的蜷縮在石塊邊。


    真醜陋啊……


    有那麽一瞬間,斑覺得能脫離那具身體也挺好的。


    但下一秒,他就很自然的走到那個他都嫌棄的皮囊前,麵無表情的坐了回去。


    不論是突然反攻木葉、還是和千手柱間刀劍相向、甚至於選擇如此難看的苟延殘喘下去,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目標——這是他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枷鎖,沒有逃避的必要。


    在之後,也許是他的身體已經老的完全不能承受一個靈魂了,總是時不時的發生靈魂離開身體的事情,再後來,每當他的身體因為疲勞陷入沉睡,生魂就會自然的離開身體。


    破碎的身體支持不了他的雄心壯誌,一個什麽都碰觸不到的鬼魂更加不可能。


    宇智波斑後來大部分的時間,都隻是無聊的盤膝飄在半空,撐著腦袋回憶過去。


    他越看那副醜陋的皮囊,越會想起曾經鐵與血互相交織的戰場——思想似乎和他魂魄的姿態一起,回到了肆意又張揚的年少十分。


    後來,斑偶爾也會離開山洞,不過沒人能看到他。


    山區的南部就是雷之國在五大國也大名鼎鼎的溫泉區,那裏還有一條名叫風間的街道,不論戰爭的步調如何,那裏永遠是一副風花雪月的樣子。


    那天傍晚,斑站在風間最高的那棟建築的尖頂上,看著底下往來的人群和飄紅的燈籠,對比著記憶中第一次五影大會時,雷影艾一副驕傲的,說要招待他們看看所謂的人間天堂的樣子,莫名的覺得當時那個入不了他眼的黑皮,其實也挺值得懷念的。


    不過他現在也隻剩下懷念了。


    宇智波斑為自己磨磨唧唧的內心嗤笑了一聲,轉過頭來盯著沉入山跡的夕陽發了會兒呆,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去。


    結果從他腳下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了咣當一陣響,中間還夾雜著軟綿綿的一聲“哎呀”。


    穿著紅甲的男人對著腳下的窗戶看了兩眼,最後哼了一聲,腳尖一點,輕飄飄的沉入了牆壁。


    彼時玉江剛剛開始學習插花,正處於懷疑自己是個精怪的高峰期,趁著樓裏忙起來、沒人管她的時候對著麵前的花托做實驗,腦子裏全是【快長大快長大】這樣的想法,結果使了半天勁,花托裏的植物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失望的歎了口氣,回頭一看,就在她身後,重新發芽的榻榻米完全放飛了自我,枝繁葉茂的植物布滿了整個房間!


    在樹枝與綠葉的間隙中,一抹亮眼的紅色從枝丫間緩緩出現。


    眉頭皺的死緊的宇智波斑穿過牆壁,雙手抱臂、神情倨傲的出現了。


    此時,兩人的距離不足一米。


    看到女孩眼瞳中映出了他身影的斑:這小東西能看見我!


    此時還跪坐在地上的玉江仰著臉:這莫不是她催生的植物花朵……成精了?


    不過長得好凶啊……


    從那一天起,皮囊蒼老靈魂健氣的宇智波斑,遇見了第一個能看到他、也能碰觸到他的人。


    ==========


    玉江和斑的相處方式非常自由,玉江越長大,對某些事情的直覺就明晰,知道的東西就越多,對於斑的狀況……她也越來越擔心。


    宇智波斑倒是大方:“你才多大點?放心吧,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時間匆匆而過,在定下輝夜姬這個名字的第二天,阿國帶了布料和飾品來找她。


    玉江站著伸出手讓她量身,背著她,對半空中側躺的斑做了個鬼臉。


    黑發白膚的青年懶洋洋的衝她彈了下指,眼神格外厭惡的在阿國發頂轉了一圈。


    然而什麽都看不到的阿國絮絮叨叨:“輝夜姬在傳說中是月亮上的公主,那是天女,既然是天女,就要有點特殊的地方。”


    玉江“哦”了一聲。


    阿國接著就開始編她的神話故事:“玉江的頭發就這麽留著吧,到了十三歲估計長度就夠了,天女,怎麽也應該是長發飄飄的。”


    說完她考慮了一下,把發簪什麽的都收了起來,回過身來理了理玉江的頭發:“以後就這麽披著吧,這種發型最適合天女。”


    宇智波斑皺眉:披著頭發以後怎麽戰鬥?


    話說……他怎麽覺得披著頭發這個設定有點熟?


    “可以讓枯萎的樹枝發芽,讓失去根莖的花朵永不凋零,”阿國摸著遇見的發尾,感歎說:“要是玉江的掌心能開出鮮花就好了呢,那才是天女啊。”


    宇智波斑越發覺得嗓子裏梗了個東西。


    他真的,認識一個會在掌心開花的人來著……


    阿國看不到他的表情,自顧自的整理完了,退開兩步看著玉江,如果就這樣長大,一定會和她料想的一樣,變成天上的月亮呢。


    “這樣就很好了。”


    阿國最後滿意的拍了拍手,眼神又開始沉醉:“天女,就該是這樣引人折腰,卻又凜然不可侵犯,讓人甘心臣服……”


    玉江覺得這個形容格外的高大上,而斑的嘴角已經克製不住抽動。


    話說……忍界對柱間那個忍者之神稱號的評價是怎麽說得來著?


    雖然阿國的“臣服”和斑的臣服,大概並不是同一種臣服。


    但是真的,斑試著忍了一下,有的事情真的是越讓自己不要想,越控製不住,尤其那些名留青史的人他都認識,如果按照這個女人的邏輯把柱間帶入天女……其他人都臣服在他腳下,那家夥嘴巴一咧傻笑出聲:“斑斑!”


    糟糕,總覺得人物瞬間都活過來了呢。


    對於半空中笑的都開始往下掉的某個人,完全不知道笑點在哪裏的玉江,當時的眼神大概可以概括為:【關愛智障兒童】。


    ==========


    此時,雷之國深山的山洞裏,玉江眼神死的站在床邊,努力的試圖在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找出點熟悉感。


    如果斑桑老了以後是這個樣子,那她也不知道是該感歎時光真是太殘忍,還是感歎造物主的神奇。


    相處了三年多,一般情況下,斑對待玉江的時候有一種迷之長輩感。


    偶爾還是講故事哄孩子,雖然會講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幹,但是據玉江觀察,就他的脾氣來看,這應該是難得的讓步了。


    所以嫌棄歸嫌棄,玉江伸手試了試他鼻端的呼吸的呼吸,這具身體上透出來的涼意,哪怕未碰觸肌膚都能感覺得到——要不是背後那幾根管子鍥而不舍的給他輸送著養分,這屍體馬上就能涼透了。


    居然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了嗎?


    她歎了口氣,雙手合攏放到斑的胸口,乍然而起的瑩瑩綠光照亮了昏暗的室內,磅礴的生氣順著她的手掌流向這具衰老的身體,沒多一會兒,斑身體的溫度開始升高,玉江出了一腦門的虛汗,退了兩步坐在地上喘氣。


    石床上,斑的手指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是被突如其來的拉力,直接從雲良樓的閣樓拉回來的。


    早晨他剛到風間的街口——這本來是花街最安靜的時段——結果街上竊竊私語的人兩兩成群,那種山雨欲來的熟悉味道就讓他眉頭一皺,而最讓他在意的,是話題的內容。


    那些人說:雲良樓那個輝夜姬,阿國千辛萬苦藏起來培養的孩子,昨天夜裏被忍者抓走了。


    關鍵詞:雲良樓,輝夜姬。


    斑嘖了一聲,沉著臉飄進了熟悉的房間,那個討厭的老女人正趴伏在玉江常用的桌子上哭。


    這道生魂根本沒管她,在這間寬闊的閣樓整個繞了一圈,最終在出口的地方,看到了擋住了樓梯的櫃子和落在地上扭曲變形的鋼板。


    斑作為一個忍者,和這些花街人的腦回路不一樣,比起什麽搶花魁的,斑當時的第一感覺是——玉江的血跡界限暴露了!


    拐花魁這種事,流浪忍者估計都不稀罕接,但一個有著木遁血統的孩子,哪怕是千手族裔尚存的木葉,也會傾盡全力出手搶奪。


    站在入口回望,這條聯通密室的走廊還挺長,斑神色複雜的盯著遠處那道紙門,早知道會這樣,哪怕麻煩點,也應該讓白絕來帶她走的。


    繼承了柱間血跡的孩子,說句公主也不為過了。


    不過他自己都快死了,本想著照顧不過來讓她待在這裏也好,等她長大了,自己有能力就可以離開。


    但是這種地方,就算生活精細的堪比大名府的小姐,但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斑這邊還沒遺憾完,一股讓人眩暈的拉力突如其來的扯住了他的心神,在一片天旋地轉中,就這樣被強行拉回了身體。


    朦朧中是熟悉的山洞,耳邊傳來的也是熟悉的聲音。


    小女孩慢慢悠悠的說:“雖然生魂離體是因為快死了,但終歸還沒死,你的身體年紀很大了,這麽隨便的扔在這裏,如果因為失溫真的死了——”


    “那不正好嗎?”


    雖然身體似乎比平常好一些,但是講道理,斑現在其實更習慣那樣無拘無束的魂體狀態。


    輕盈的,年少的,充滿活力的樣子。


    “才不好呢。”


    玉江這會兒好些了,站起來從牆角的巷子裏找了件衣服出來披到老頭身上,蓋好了還拍一拍,照顧的特別體貼。


    然後伸手點了點地麵,石縫間的雜草迅速開始生長,兩三下就扭成了一把椅子,玉江坐上去試了試覺得還好,轉過身來繼續和老人家說話。


    “斑桑就沒好奇過,為什麽你從來沒見過其他的鬼魂嗎?”


    玉江看著他艱難轉頭的樣子,推推手,放棄了:“好了好了,不用看我了,你怎麽舒服怎麽躺著吧,聽我說就好了。”


    “我昨天是被兩個來執行任務的忍者帶出來的,哦,不是搶人,貌似是有什麽誤會。”


    玉江回憶著行進過程中帶土和卡卡西叫板的隻言片語,說道:“其中一個男孩子身邊跟著一隻鬼魂,看樣子是在他們執行任務過程中遇到的對手,靈魂大概是在我們離開風間的時候消散的。”


    “但是那兩個孩子都沒有殺過人。”


    玉江看著斑蒼老的身體,說:“我猜測,那個人的情況和你差不多,也是身體衰弱到了極致所以生魂離開了身體,不過你是老的,他應該是受了重傷,靈魂消散的時候,就是他的身體重傷不治徹底死去的時候。”


    看著斑渾濁的眼睛腫放出的光芒,玉江點點頭確定了他的猜想:“如果你的身體死掉了,雖然我不知道靈魂消散之後是徹底沒了、還是去了什麽其他的地方,但是你想象中那種繼續以魂魄狀態肆無忌憚下去的生活,可能實現不了。”


    斑沒說話。


    玉江看他不上當,有點生氣的瞥了下嘴,但還是安慰說:“放心吧,我不會讓斑桑死掉的。”


    斑閉上眼睛:“我知道。”


    說得那麽隨便,表情也輕飄飄的——斑就算不知道死靈的生活是什麽樣的,他總看的出來這小丫頭的表情是個什麽意思。


    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


    這一次,是宇智波斑難得的,靈魂從頭至尾好好呆在身體裏得到了休息,睡醒的時候,他還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這座山的山腹是中空的,外道魔像在很深處的地方,斑一覺睡醒,這個山洞完全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樣子。


    石壁上爬滿了藤蔓,地麵上是一層草墊,泛著淺黃色的榻榻米似乎還帶著生機,扭曲的樹枝拐成了家具座椅的樣子,連他睡得這張床也被移了地方——一串黃橙橙的野果正吊在他腦袋邊上。


    “木遁啊……”


    還真是居家旅行必備。


    斑笑了一聲,可比他這個奪了柱間細胞也隻習慣用來戰鬥的人強多了。


    睡醒以後身體輕鬆了不少,斑扶著床頭坐起來,一伸手沒摸著拐杖,那邊廂,玉江拿著個棍子就進來了。


    小女孩興致洋洋的把拐杖放在他旁邊,站在他對麵伸出手來。


    “來重新認識一下吧,斑桑。”


    “我叫玉江,姓氏是有的,暫時沒想起來。”


    斑看了看伸到麵前的手,沒當回事,但還是很配合的回答說:“宇智波斑。”


    玉江點了點頭表示儀式結束,又想來一件事:“對了斑桑,你剛才說的那個木遁……什麽意思?”


    斑看看她,有些懶洋洋的靠在旁邊的柱子上:“木遁是森之千手一族的血繼,擁有木屬性的查克拉,可以發動木遁忍術。”


    玉江:“哦,那個查克拉啊。”


    斑曾經試著教她,不過玉江似乎天生沒開過這道門,怎麽修煉都煉不出來。


    老人家瞥了她一眼,開口:“你用的這個,就叫木遁忍術。”


    “是哦。”


    等等!


    玉江驚訝的抬起頭:“我不是沒有查克拉嗎?”


    沒有查克拉,不代表沒有能量,斑私下裏研究過,這丫頭的身體,說不定比柱間還強。


    ——畢竟千手柱間七八歲的學會了個扡插還來給他秀呢,這丫頭挺小的時候就已經弄了一房間的樹枝子了。


    至於力量異常的原因……


    講道理,森之千手在千手柱間出來之前,也沒有一個人會木遁,柱間那時候的情況被解釋為返祖,玉江這個情況,說不定是因為比柱間返的還早,這點以後可以慢慢研究。


    他喘了口氣,接著說:“所以你是有姓的。”


    斑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到底是出於什麽心思,但他就是想說。


    “血繼界限隻在家族內部流傳,宇智波的寫輪眼、日向的白眼、屍骨脈、木遁,所以血跡,就是忍者家族辨認血脈的依據。”


    玉江靜靜的等他說下去。


    “你會木遁,就證明你姓千手,最起碼身上流著千手的血。”


    “而千手家的女兒,在全忍界,都可以被尊稱一聲公主。”


    “看你的年紀,可能是孫輩或是曾孫輩,就算不是直係,叫忍界之神一聲先祖也是夠格的。”


    斑的聲音慢慢悠悠,眼睛若有若無的盯在玉江臉上:“知道自己這種身份,卻又在花街那樣的地方長大,你恨嗎?”


    此時,玉江的表情又有點克製不住的網關愛智障兒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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