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症?


    前腳還是意識植入,下一秒,她又升級了?他當她是數碼寶貝,會糾結進化嗎?


    路德維希盯著手裏的門把手。


    那是銀製的……不是鍍銀,而是一整塊的銀,夏洛克把之前的銅把手溶解成了氯化銅,她逼他換成了銀的,並威脅如果他把銀也給溶了,下次她就換成金的。


    ——“那匹著名的馬因為一枚馬掌釘摔死了,而那個著名的福爾摩斯先生因為一個門把手窮死了……你們除了臉的長度,連死法都如此相得益彰。”


    這是當時她對夏洛克說的話——那時她的神經還正常。


    ……


    她看著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所以說,你今天都在說什麽啊,妄想症?我隻是想和你借一點錢而已,要不要這麽小氣……你為什麽不說我人格分裂呢?”


    夏洛克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朝她走近了幾步:


    “你沒有人格分裂,隻是偶爾會在自己不清楚的情況下做一些事情,非常輕微,還算不上是人格分裂,治療過程會有點艱難,但如果你的醫生是我……我有很大的把握。”


    他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住,又補了一句:


    “相信我。”


    ……


    有那麽一瞬間,路德維希很想甩手走人。


    她也那麽幹了。


    但是夏洛克比她更快,在她開門的時候,已經握住了她放在門把手上的那隻手,順勢一帶,路德維希就被他的手臂,圈在了他和門中間。


    夏洛克的指尖安撫地劃過她冰涼的手背,握住。


    不久之前……在她來到他身邊之前,這些動作對於他,還僅僅隻是一個符號。


    而現在,他熟知它們能給人帶來的每一種具體感受。


    ……


    路德維希掃了一眼他們現在的姿勢,隻覺得……劇情君昨天晚上是被人灑了多少狗血啊。


    啊,抱歉,她忘記了,現在劇情君已被夏洛克徹底抹殺……存在性還待定。


    “如果你現在放開手,我們還能愉快地做朋友。”


    ……這當然是翻譯結果,路德維希原話用的是“her”。


    她輕描淡寫地說:


    “還是……你打算把我鎖在貝克街不出門?如果你敢這麽做,明天就等著開失戀派對吧。”


    “失戀?哦,維希,這件事情絕不可能發生在我們之間,概率就像我會開派對一樣小。”


    夏洛克圈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隻是這是你治療的第一步,現在是你精神波動最大的時候,如果我不能讓你盡快接受這個現實,你會為了自我保護重新建立一套解釋邏輯……再想讓你接受就更為艱難。”


    路德維希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還是打算把我鎖在貝克街?”


    “我說了我不會剝奪你的公民權利。”


    “哦,不會剝奪我的權利……所以你才讓我父親的學生論造假被捕入獄?恰好就在我要和他交易的前夕?”


    “他論造假和挪用公款是事實,多諾萬已經查了他一周,遲早都會被發現……我隻是給多諾萬提供了一個思路而已。”


    夏洛克平靜地說:


    “因為我不關心他什麽時候入獄,我關心的隻有你……的精神狀況。”


    “我也不關心什麽妄想症和心理治療,因為這些至少死不了人……而我的親人,正在醫院裏死去。”


    路德維希抬起頭,黑色濃墨一般的眼睛,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你知道你現在犯的是什麽罪名嗎?你在浪費我救人的時間……這是謀殺……就算不是,也沒有太大區別了。”


    夏洛克看著她的眼睛。


    平靜的眼湖深處,慢慢地,掀起不可見的暗潮。


    “謀殺?”


    良久,他才輕聲說:


    “因為一段不知真假的愛情,你甚至沒有聽完我要說的話,甚至沒有看一眼我找到的證據,就已經給我……定下了罪名?”


    背後的木質門抵著她的背,堅硬而疼痛。


    她在夏洛克的目光下,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我明白了……”


    夏洛克慢慢地鬆開圈住她腰的手:


    “但即便如此,治療需要,你至少要聽完關於塞吉-甘斯布的部分——不是出於我的願望,而是出於我……伴侶的義務。”


    他的音調沒有絲毫變化,路德維希卻明顯感受到……他語氣變冷了。


    他鬆開她,站直。


    “你從小和父母分離,獨自生活,七歲到九歲,整整兩年幾乎沒有出過門,把自己鎖在公寓裏……會顯露分離性焦慮障礙症狀並不稀奇。”


    路德維希沉默地聽著……這是事實。


    她不出門,一方麵是呆在家裏


    學法語,一方麵確實是因為……她不想和人接觸。


    因為沒有必要,不是麽?說不定一覺醒來,這些人又都消失了,旁邊跑著恐龍。


    ……


    夏洛克朝沙發走去:


    “但是你的sad症狀和其他病例略有差別,最終的表現形式是社會退縮……你四處停留,但從不交朋友,盡管你看上去沒有社交障礙。”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手肘放在西裝褲上,十指交叉。


    ……專業姿勢又出現了。


    “自我對話太過頻繁會導致人格分裂,所以我找了骷髏先生,而你……創造了一個不存在的鄰居。”


    路德維希笑了一下:


    “福爾摩斯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是麽。”


    “當然有證據。”


    夏洛克拿出手機,調出一個件夾,隔著茶幾,把手機準確地扔到她懷裏。


    “第一個件是產權書……你在法國的公寓的對門屬於一對老人,現住德國,和他們的女兒一起,公寓已經空了三年。”


    他微微笑了一下:


    “你還記得嗎?在你給他買生日禮物時,我問你有沒有去過他家,你說沒有,一直都是他來你的公寓……這並不是因為他父親脾氣暴躁,而是你根本進不了那間公寓的門。”


    “……”


    路德維希握著手機,沒有去看。


    夏洛克也沒有在意:


    “第二個件跳過,第三個件……一段可愛的視頻,你一個人坐在紙牌屋咖啡館裏,喝了一杯溫水和一杯咖啡,對著一株紙雛菊微笑了一個小時。”


    “……”


    路德維希站在燈光的殘影下,筆直的身影一動不動,就像一尊沉默的塑像。


    “第七個件是你高中的入學名單,我問過你有沒有在學校裏聽到過別人對甘斯布先生的評價,你的回答依然是沒有,理由是你不常去學校……而真實的原因,恐怕是這份名單上根本沒有一個叫塞吉-甘斯布的人。”


    路德維希還是沒有去看手機。


    她半歪著頭,看著夏洛克,居然笑了:


    “還有嗎?”


    “倒數第十二個件,是收據……那些寄自法國的食材的收據。”


    夏洛克靠在沙發上,黑色的西裝,無可挑剔的麵容和舉止,就像油畫。


    ……平靜到不同尋常的反應。


    夏洛克一眨不眨地盯著路德維希:


    “你可能會反駁我,因為收據上的甘斯布的簽名和你本人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的確,你比很多人聰明的多,懂得如何不露痕跡地欺騙自己……你用了左手字。”


    他的手指敲了敲沙發的邊緣:


    “你掩飾的很好,我在幾天前,仔細對比了你的筆記和收據上的簽名……左手字和右手字大不一樣,但在一些細節上,依舊表露出鏡像對稱的特點。”


    ……怪不得他在前兩天一直在看她的書,她昨天注意到了,但是並沒有在意。


    “哦。”


    路德維希點點頭,無動於衷:


    “還有嗎?”


    ……這種反應,是他最不想出現的意料之內。


    夏洛克坐直,看著她的臉:


    “你在壓抑情緒……維希,到我這裏來,不要用指甲掐自己的手,你總是愛這麽做,它們可不是鈦合金。”


    “產權書可以偽造,視頻可以處理,字跡認定並不是權威證據,我駁回。”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果然有兩個深深的指甲印。


    “而且事情分輕重緩急……就算我有心理疾病,現在也不重要。”


    因為,有人正在醫院裏,危在旦夕,盡管他自己毫不在意。


    ……


    “不是‘就算有’,維希,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你隻有接受了才能繼續下一步治療。”


    他聲音帶著安撫的魔力,這種魔力一點都不夏洛克-福爾摩斯。


    “可能會使用到藥物……但你不用擔心,那隻是最輕微的劑量。”


    路德維希打斷他:“藥物?你是心理醫生?你有執照嗎?”


    “一個月前還不是。”


    夏洛克看著她的眼睛:


    “但現在,我是全英國最好的心理醫生。”


    “……”


    幾縷長發從耳邊滑下來,路德維希把它們挽起:


    “那麽,我的好醫生,你的病人現在申請外出獨處……可以批準嗎?你一直呆在我麵前我沒辦法想事情。”


    夏洛克的語氣不容拒絕:


    “等你情緒穩定下來再說,另外……你再這麽捏我的手機,即便它是鈦合金,也要變形了。”


    “如果你想當我的心理醫生,最好還是先學會怎麽順著我。”


    路德維希


    希平平靜靜的,說出的話卻半點沒有退讓:


    “你不是叫了人跟著我麽?……不要這麽看著我,我知道你有辦法監視我,否則你是怎麽找到我在賭場的地點的?你連我什麽時候賭了幾把都知道。”


    她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機拋還給他:


    “當然,如果你覺得我有妄想症的話,這些層層疊疊的監視也就說得通了。”


    ……


    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吱呀”一聲合攏。


    她的動作並不重,發出的聲響……卻像是,比雷汞的爆炸聲更震耳欲聾。


    ……


    夏洛克坐在沙發上。


    不知過了多久,壁爐上彩繪的耶穌畫像,某位神邸的眼睛閃了閃。


    “哢嗒”一聲,就像啟動了什麽機關,公寓裏的燈忽然黑了。


    麥克羅夫特的聲音從壁爐裏傳來,帶著歌劇一般的感歎調:


    “真是令人懷念……夏洛克,上次看見你發呆,好像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夏洛克這才動了動,麵無表情地站起來,在黑暗裏,準確地走到吧台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你的出場方式越來越惡趣味了……這麽說,你又移動了貝克街的攝像頭?我記得上次那一批我已經拆幹淨了。”


    “這一批是最新型號,模仿海洋生物的變色原理,全智能偽裝係統……我再也不用擔心這些小東西會因為室內光線的變化,而暴露自己是攝像頭了。”


    麥克羅夫特愉悅地說:


    “與其花大價錢請人幫我測試攝像頭的隱蔽性,不如放著你來……這可比談一場注定被甩的戀愛有價值的多,是不是?”


    “被甩?”


    夏洛克靠在吧台上,不置可否:


    “這點你不用期待……我們不可能分手。”


    “不要如此篤定,我的弟弟。”


    麥克羅夫特微微笑了:


    “她已經發現你正在用某種方式悄悄記錄她的生活……順便說一句,我已經通知安西婭準備單身派對的香檳,如果你依舊不打算告訴她你為她做的一切,我們明天就可以開瓶了。”


    “……”


    “你在她的耳釘上安裝錄音器和圖像跟蹤裝置,隻是為了分析她的行為模式,你花了整整二十天沒有做任何正事,隻是為了研究她毛茸茸的治療計劃。”


    麥克羅夫特敲了敲食指。


    從聲音上辨別,他換了他辦公室的桌子:


    “托你的福,我一回來,就看見東區的犯罪報告在我桌子上堆成了安第斯山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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