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總有一些力量是現在的人們無法承受也無法解釋的,它會帶來太大的動蕩,它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我和你的父親願意用生命去保守這個秘密。”


    路德維希手裏夾著煙,窗外的空氣裏帶著潮意。


    那是從五月的海洋上吹來的風,已經深入陸地,卻仍帶著最初風起的地方,那基圍蝦,牡蠣,和鹽的氣息。


    她沉默地站了一會兒。


    而夏洛克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說出他意料之中的話。


    “我要去一趟法國,先生。”


    路德維希忽然把煙按滅在茶幾上,於是茶幾上多了一個小小的黑印子。


    她走到衣帽架旁邊,從他的大衣邊拿下自己的包。


    “我突然想起我上次離開時冰箱裏還有食物沒有收起來,燈也沒有關……我回去收拾一下。”


    夏洛克坐在沙發上,眼神從她身上撤下:


    “今天和明天都不太可能。”


    路德維希穿外套的手頓了頓:“為什麽?”


    “因為麥克羅夫特封鎖了從英國到法國的所有線路,除非你乘坐直升飛機飛過去。”


    封鎖?


    路德維希皺眉:“出了什麽事,先生?”


    “一點小事。”


    夏洛克勾起唇角:


    “一條一條釣魚太慢了,我們決定撒網,而如果想一舉網住所有的魚,就要先把河流圍住,使它變成魚塘。”


    他抬起頭:


    “你很急?”


    ……


    “……不急。”


    路德維希笑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把包放回去:


    “過兩天去也是一樣的。”


    ……她母親說,這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力量。無法解釋,無法承受,象征動蕩。


    所以她要瞞住,如果她瞞得住的話。


    夏洛克或許對這些東西不以為然。


    那麽,麥克羅夫特呢?


    ……


    浴室裏一片平靜,沒有水聲。


    他的小女朋友洗澡的時候,總喜歡泡在水裏偽裝屍體,如果他不打斷她,她可以一動不動地在浴缸裏呆兩個小時。


    據她說,她喜歡在水裏思考。


    但顯然,她奇特的思考方式並不利於她養傷……再泡一會兒,她肩膀上受傷的骨頭裏就要長出苔蘚來了。


    ……


    浴室外一片平靜,什麽聲音都沒有。


    看來福爾摩斯先生又進入冥想狀態了。


    路德維希躺在浴缸裏放鬆身體,看上去懶洋洋的,但她的大腦裏正進行著飛快的運算。


    忽然,她放在浴池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路德維希拿起手機,看到上麵隻有簡單的兩個詞。


    “”


    “……”


    路德維希立刻從水裏站起來,把水龍頭打到最大,嘩嘩的水聲掩蓋了她出浴池的聲響。她迅速披上浴袍,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頭櫃邊,拿起.槍。


    自她學會用.槍之後,夏洛克就在她床頭為她備了一把小巧的女用.槍,後坐.力很小她可以輕而易舉地使用。


    他始終沒有問她為什麽會用.槍。他沒問,她也就沒說。


    但現在……


    路德維希舉起槍,躡步走到門邊。


    門外什麽動靜都沒有。


    她頓了一下,槍.上.膛,哢嗒一聲,她隨即一腳踹開門。


    槍.口正對著夏洛克。


    他正安安穩穩,毫發無傷地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虛空中的一點,雙手相合放在下巴下。


    “你好,維希。”


    他並沒有看她:


    “你為什麽要把槍.口對著我?”


    路德維希:“……這裏隻有你一個人?”


    “從客觀物質上來說,這裏有我們兩個人,但如果你的第二人格再度出現,那麽這裏就有三個。”


    夏洛克紋絲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而且身為你的合法伴侶,我不得不提醒你,麥克羅夫特的監控正開著,鑒於他現在正主持醫保集會,應該派了人在監控器前盯梢。”


    “……”


    路德維希慢慢拉緊了因踢門而散開的浴袍,並沒有放下.槍。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先生。”


    “哦,維希,把.槍放下,你想謀殺我嗎?”


    “我很想,先生。”


    路德維希仍舉著.槍:


    “你給我發了一條‘救命’的短信,我持.著.槍衝出來救你……你卻坐


    在沙發上發呆?哦,先生,不要告訴我你是軟組織挫傷起不來了。”


    槍.在她手指上打了一個轉,她把它塞進浴袍的腰帶裏。


    在她槍.擊過夏洛克之後,她不敢把槍.口對準他太久,盡管隻是玩笑。


    ……


    她平複了一下方才緊張的呼吸:


    “這種狼來了的把戲總有一天會出問題的。”


    “help可不僅僅隻有救命一個含義。”


    夏洛克平靜地說:


    “幫我發兩條短信,一條發給雷斯垂德,一條發給麥克羅夫特……”


    “等等。”


    路德維希打斷他,難以置信地說:


    “你特地把我從浴缸裏拽出來,就是想讓我給你發短信?先生,你有空使喚我卻沒空發短信?”


    “因為使喚你我隻需要打一個詞,而通知雷斯垂德和麥克羅夫特則需要十六個詞。”


    “……”


    路德維希出離了憤怒:


    “手機就在你口袋裏好嗎?”


    “我在思考。”


    “思考什麽?”


    “除了撒網捕魚,我還有一條魚要釣,這條魚狡猾,**,不受拘縛……想要把這條魚收進網裏可不容易。”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他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就像繩索一晃而過:


    “而在釣魚之前,我自然要思考怎麽做釣竿。”


    “……你真有閑情逸致。”


    路德維希按住太陽穴,從夏洛克口袋裏拿出他黑色的萬能小手機:


    “再有下一次你就等著在咖啡裏喝出氰.化.鉀吧……發什麽?”


    “通知雷斯垂德明天早上五點圍住目的地,至於麥克羅夫特……”


    夏洛克頓了頓:


    “告訴他不要用車接人。”


    盡管麥克羅夫特不太可能把人看丟……但對象是她,絕不能大意。


    “你天天和麥克羅夫特發短信,信箱裏居然是空的。”


    路德維希打開夏洛克的手機:


    “這就是麥克羅夫特的實驗室新研發的無痕短信麽?”


    “不是他研發的,是他改良的,能在手機裏停留兩分鍾。”


    夏洛克忽然皺起眉:


    “你發完了?”


    路德維希丟下手機,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嗯。”


    不,她沒發完……她按動的次數不對。


    沒等夏洛克拿起手機,又一條短信到了。


    不過不是麥克羅夫特發來的,而是銀行發來的。


    “……”


    夏洛克盯著銀行的短信,良久,才說:


    “你給麥克羅夫特發了什麽?”


    路德維希端起杯子:“怎麽了?”


    他眼神莫測:


    “他剛才關了監控,我的監測器警報熄了,而且他還向我每張□□裏都打了一大筆錢。”


    “……噗。”


    路德維希放下杯子,立刻轉身背對著夏洛克。


    夏洛克隻能看見她的肩膀不斷聳動:


    “抱歉我被嗆住了,讓我笑一會兒……先生,現在短信還沒有消失,你為什麽不去看一看呢?”


    ……因為他的預感太過不詳。


    夏洛克打開路德維希替他給麥克羅夫特發的短信。


    ……然後他不詳的預感應驗了。


    ——


    收件人:mh


    發件人:sh


    內容:“”


    ……


    夏洛克臉上的表情就像看見猛獁象闖進了貝克街。


    而路德維希……抱歉,他的小女朋友已經笑癱在桌子邊了。


    “先生,愛情是超越性別和血緣的,麥克羅夫特顯而易見已經回應了你的愛……beshy.”


    “……”


    夏洛克收起手機,語氣輕柔:


    “你玩笑開大了,路德維希小姐。”


    敏銳地感受到身後傳來絲絲縷縷危險的氣息,路德維希拔腿就想跑:


    “啊,今天晚上太陽真好……我再去洗個澡。”


    夏洛克當然不會讓她的逃跑計劃如此輕易得逞。


    他隻是輕輕反手一拉,路德維希就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壓在了沙發上。


    “冷靜,冷靜。”


    路德維希穿的是浴袍,被這樣一鬧,浴袍已經鬆鬆地散開。


    >


    她一邊抑製不住笑,一邊又掙紮著想從夏洛克的懷裏爬出來:


    “我會去解釋的……我發誓。”


    夏洛克一隻手就握住她亂動的雙臂,不為所動地看著她螳臂當車:


    “解釋什麽?”


    “短信是我發的,和你沒關係……”


    他另一隻手已經扯開了她浴袍的綁帶,插.在綁帶裏的.槍一下子滑到了地上。


    而他還在好整以暇地說:


    “哦,你發了什麽?”


    感覺到他地一隻手已經慢慢地滑進她的浴袍……他修長的手指,按動琴弦一般,從她的胸側,順著她的腰往下滑。


    路德維希手掙脫不開,而他的手逡巡她的身體如同逡巡領地,根本就沒有停止的趨勢。


    反而慢慢地,慢慢地,陷.進她的身體深處。


    濕軟而溫熱,而他的手指冰涼。


    路德維希忍不住揚起脖子。


    雪白的浴袍褪到手臂上,黑色的,潑墨一般的長發還是濕.的,此刻四散開來,幾縷蜿蜒在她白皙的肩膀上。


    黑色的,白色的,分明的,曆曆在目的。


    一根手指……隨後是兩根手指。


    夏洛克已經放開她的一隻手,順著她另外一隻手的手臂下滑,握住了她的手腕。


    而他另一隻手正陷在她的雙腿間,被她修長的肢體下意識地纏繞。


    完全掌握不了主動權……這種感覺就像浮在水麵上的一葉獨木舟,沒有船槳,沒有帆,能決定方向的隻有海浪。


    這種感覺太討厭了。


    夏洛克慢慢地貼著她的臉側,吻到她的唇角,輕聲說:


    “你發了什麽?”


    情.欲於她是陌生的,路德維希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什麽什麽?”


    於是第三隻手指陷了進去。


    他輕而易舉地掌控著她的身體,她的節奏,和她的呼吸……盡管她仍下意識地想要奪取自己身體的控製權,可是他不會允許。


    對於學習能力極強的福爾摩斯來說,不存在‘處男’兩個字,也不存在‘生手’這一說。


    而對於無時無刻警惕著的路德維希……除去她平時刻意表現出的隨和和溫順,她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是柔軟的。


    ……


    嫉妒,憤怒。慌亂,柔軟。


    這兩者是最好找出一個女人情感破綻的地方。


    如果嫉妒與憤怒行不通……那麽他隻好出此下策了。


    ……


    “你發給麥克羅夫特的短信。”


    夏洛克從上而下俯視著她,又輕柔地重複了一遍:


    “你發了什麽?”


    “我愛你。”


    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圈套,她隻是想起來了,就說了出來:


    “我發了我愛你……”


    ……


    掛鍾的時針哢嗒一聲,到整點了。


    ……


    夏洛克看著她的眼睛,幽深的眼眸下是萬頃的潭水,深不見底。


    他不再說話,也不再動作。


    他隻是等待。


    路德維希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也忽然意識到他要她說的是什麽。


    良久的沉默。她慢慢地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脖子。


    白色的浴袍還半掛在她的手臂上。


    “你不必這樣,先生。”


    晚風輕輕吹拂著窗簾,窗外飄來街道上白色玫瑰的清香。


    她把下巴擱在夏洛克肩膀上,平靜地,清楚地說:


    “我愛你。”


    ……


    如何捕獲一頭美麗的獸?


    敲碎牙齒,拔去利爪,毀去巢穴。


    如果這些都舍不得呢?


    那隻好,斷去她的退路。


    舉措之一,是拖延她可能逃跑的時間。


    如果她據不接受明天的婚禮,那麽她就一定會逃跑。


    所以他為他挖出新的謎題——他是她的心理醫生,清楚她夢裏的意向,他有她和艾瑞希在醫院裏談話的錄音,再加上麥克羅夫特負責拿破侖密室的清理……


    他當然在她之前就發現了那條項鏈。


    那麽即使她逃婚成功,也不會走遠,這條項鏈的存在牽絆住了她,她一定會回到法國。


    ……


    舉措之二,是獲得她的承諾。


    她從不輕易承諾,但承諾過後也不輕易反悔,這從她接受他對她第一次告白的誤解就可以看出來。


    所以,隻要她把承諾說出了口,就等於把枷鎖,鎖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


    而舉措之三……


    淩晨三點。


    夏洛克打開了抽屜,她的.槍,她的手機,她的匕首,她的溶解劑……還有她各式各樣的小工具。


    他的舉動沒有刻意輕手輕腳的感覺,偏偏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路德維希還在熟睡著。


    夏洛克站在床邊,凝視了她一會兒。


    然後他走出房間,輕輕地帶上了門。


    ……這是舉措之三。


    就算不舍得把自己捕獲的獸拔去利爪,至少也要定期修修指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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