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覺得府裏近些時日的氣氛著實怪異。


    本已被接出府榮養的賴嬤嬤最近來看老太太來得十分勤快。


    平時喜歡帶著寶玉說笑的老太太,最近倒是一直抱恙歇著,也免了她們這些人的請安立規矩,甚至沒讓她們侍奉湯藥。


    真是太奇怪了!


    王夫人在自己屋裏,一邊轉著佛珠一邊尋思著。


    可惜自己的那些心腹全都折在大房手裏了。要不然,如今也好有人給自己打探打探消息。


    “金釧兒。”王夫人喚道。


    “太太。”金釧兒應聲而入,福了一禮道。


    “今兒個老太太屋裏可有什麽信兒沒有?老太太的身子可好些了?”王夫人問道。


    “回太太,老太太屋裏的鴛鴦說老太太的身子好些了,隻是還有些不爽利。”金釧兒回道,“奴婢今兒個去老太太那裏的時候,見著賴嬤嬤從老太太屋裏哭著出來了。”


    王夫人手上一頓,問道:“可知道是為了何事?”


    “聽說是賴嬤嬤的兒媳賴大家的,昨兒個晚上去了。”金釧兒脆生生的回道。


    王夫人愣住了。她記得那個賴大家的是替老太太去揚州看小姑子去了。嘁!定是那個賈敏又在作怪了。沒見過哪個出嫁了的小姑子還要伸手管起娘家的事物的。


    王夫人微微撇了下嘴角,淡淡的說道:“知道了。”


    金釧兒見王夫人沒再有什麽吩咐,便福身退下了。在屋門口那兒,跟一個急慌慌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哎喲!”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金釧兒還沒看清來人呢,就被人呲了一頓。


    “你個小賤蹄子,走路也不看著些!”


    聽見這聲音,金釧兒暗自翻了個白眼。


    原來這人是配房周瑞新娶的媳婦兒,因著王夫人實在是沒人可用了,這才將她調了過來使喚。實在算不得是王夫人的心腹,所以金釧兒對著她也並不十分客氣。


    隻是這周瑞家的卻自覺在王夫人跟前有些個臉麵,遂經常在幾個大丫鬟麵前端著架子訓斥。


    見著這周瑞家的還在那裏不依不饒的罵罵咧咧,金釧兒也不理她,徑自就走開了去。倒不是金釧兒怕了她,平日裏她也會嗆這周瑞家的兩句。隻是剛剛,金釧兒瞥見王夫人微皺的眉頭,當下便知道王夫人這是對這周瑞家的不滿了,她自然不會在那裏就跟周瑞家的頂撞起來。


    金釧兒心裏啐了一聲。哼!觸了太太的黴頭,有你這個老婆子好受的!


    這邊王夫人對於這周瑞家的亦是滿心滿腹的不如意。


    為人言語粗鄙,聽聽她剛剛說的那些個都是什麽話?


    說話不分場合,也不看看這是在什麽地方,就自顧自的在那裏教訓起丫頭來了!


    不會看人臉色,沒瞧見自己正在琢磨著事情嗎?


    不會為主子分憂,連那天張氏跟老太太都說了什麽都打聽不到,實在是沒用的緊!


    關鍵是,這婆子做事完全分不清先後。你說你辦事回來,難道不是應該先給主子回稟一聲嗎?


    唉!思及此,王夫人是越發的怨念了起來。當初,若不是大房張氏在那裏不依不饒的,自己何至於接二連三的折損了這麽些個心腹。搞到現在,自己還要忍受著這麽個粗鄙的婆子來伺候。


    “咳咳!”


    見那周瑞家的還在那裏對著金釧兒的背影罵罵咧咧的,王夫人忍無可忍的出聲提醒道。


    “誰在外麵呢?”


    周瑞家的這才進了屋來,先給王夫人道了聲福,隨即就抱怨起來了。


    “太太是個慈悲人兒,對下向來寬和,縱的那些個小蹄子越發輕狂了起來。太太還是要拿出些主子的款兒來,要不然這些個小蹄子眼裏可越發沒了人兒了。……&……%¥*!¥……”


    若不是王夫人現在一心裝慈悲,她早一個茶碗扔過去了。


    你說你有事兒回事兒,這說了這麽半天也沒說到自己想聽的話。王夫人真是掐死這婆子的心都有了。


    王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維持著自己和善人的麵具,說道:“我娘家那裏是怎麽說的?”


    周瑞家的還沒感慨完,就被王夫人給打斷了。她一改適才的精神十足滔滔不絕,整個人跟霜打過的茄子似得蔫了吧唧的縮在那裏,唯唯諾諾了半天,才小聲的回道:“他們沒讓奴才進門。”


    “你說什麽?”王夫人瞠目怒道,“是我大嫂子不讓你進門的?”


    周瑞家的忸忸怩怩的回道:“門房說,是王大人的意思。”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快速的瞄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王夫人。下麵的話,她還真不敢說。


    其實,她早回來了。可就是因為這話她不好回,這才在屋外轉悠了半天沒敢進來。也就是因為這個,剛剛她才不顧場合的訓斥金釧兒,並且還發了一連串兒的牢騷,指望著自己被王夫人打發了下去。


    這邊王夫人在聽了周瑞家的回複後,心裏正一陣子的翻江倒海。大哥,這是在怪自己了。


    王夫人手中一緊,心下惶惶然。


    若是自己沒了娘家依靠,她真不敢想要在這府裏如何生存。


    往日裏,因著自己娘家,她才敢去算計敢去爭。


    這次不過是想在大房那裏安插一個自己人,所以才使計讓鳳哥兒落水,再讓那璉二去英雄救美了一番。大哥怎麽就怨上了呢?!


    況且,王夫人再不想承認也得說,大房那一家子好歹是抬了旗的,算是個正經的旗人了。那璉二的麵皮子也不差,鳳哥兒嫁過去也不吃虧。大哥做什麽這麽不依不饒的呢?!


    王夫人對於算計自己侄女兒這件事,是完全沒有後悔和內疚的。


    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若是提前告訴你,憑這小小年紀的,能忍得住不露出破綻?


    王夫人覺得她沒事先知會侄女兒一聲,完全是一心為了她好。怎的就不知道個好呢?!


    王夫人完全不能理解娘家人為什麽不能念著些自己的好呢?


    璉二可是大房的嫡子。上麵雖還有個兄長,可是隻要鳳哥兒嫁進來之後,跟自己一條心,把賈糊那一支給鬥倒了,大房不就是璉二的了嘛!然後,鳳哥兒和璉二兩個,年紀輕輕的,能知什麽事。自然是自己勞累些,幫她管著這整個賈府就是了。


    王夫人早就盤算好了的。


    隻是,她沒想到娘家那邊會如此抵觸。


    王夫人隻能恨恨的說一句,大哥一家子也太不知好歹了。


    *******


    而王家這時,亦是一片愁雲慘霧。


    王熙鳳正躲在自個兒的屋子裏哭。


    主屋那裏,史氏一邊拿著帕子抹著眼淚,一邊哀怨著鳳哥兒的未來。


    王子騰不停的踱著步子,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這王熙鳳是王子騰已故胞弟王子勝唯一的孩子。胞弟過世後,就被王子騰抱回來養著。


    王子騰膝下隻有一個嫡子王仁,他拿王熙鳳當自個兒親閨女一樣嬌養著。


    再說了,大家族的女孩子無論嫡庶,將來都是要聯姻出去鞏固家族勢力的。便是為了這,王子騰也斷不會虧待了王熙鳳去。


    對於王熙鳳的未來,王子騰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可誰承想,被自己的妹妹給半道兒上截胡,算計了去。光是算計著想在賈府大房那裏安插自己人也就算了,可是她出的實在是個昏招兒,竟算計得鳳哥兒壞了名聲。還要自己出麵去跟賈赦低聲下氣一番,要不然這人是娶是納還兩說呢。即便是如今作為正妻嫁進賈府,鳳哥兒的臉麵也沒了。以後如何插手賈府的管家事宜。


    王夫人是王子騰的胞妹。她肚子裏的那點兒花花腸子,王子騰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隻是,他這個妹妹實在算不上聰明。這嫁進賈府沒幾年,便把自己當年的陪嫁心腹給折騰沒了。


    實在是蠢透了!


    王子騰很是懷疑,王夫人跟自己到底是不是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了。怎生得如此愚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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